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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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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斗不是清早就进城去了。”
“是,他们故意这样混淆视听,制造假信息,一是可以降低萧早对他的防备,二是即使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
“胡闹,他们以为警察都是摆设吗。”
“遗书里说,满足一头牲口的□□当仁不让,山上是最不错的选择。”阿氏有些难以启齿,阿全将与自己发生关系的人比作是畜生,强行与之□□,他又是什么?
禽兽不如。
“银针可有交代。”
“没有。”
“至于刘二斗,遗书中写道,他们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留在世上都会弄脏了空气,所以在他死之前,他一定不会留下这个给他带过绿帽的人,所以那天傍晚他看见刘二斗在挑大粪,天黑之后,偷偷来到他家,找刘二斗诉苦。然而不知好歹的刘二斗,不但没有安慰他,反而嘲笑他,说死了一只鸡,有什么伤心的,还让他继续拍摄不雅视频和照片,刘二斗想继续赚钱。”
“意思是刘二斗手里的不雅照都出自阿全之手。”山根问。
“几乎都是,不雅照大多都是萧早。”
“萧早是自愿的?”山根问。
“遗书中说,一开始不知道被自己老公偷拍,后来也无所谓了,反正,能弄到这些不雅照的人,估计与萧早都有关系。”
“估计。”山根又问。
“估计是我说的,遗书中说肯定有染。”
“刘二斗是如何掉到化粪池淹死的呢。”山根看着阿氏。
“阿全假装自己喝到大醉,然后去上厕所,他在化粪池旁呆了大半个小时,刘二斗不放心,怕他一个醉汉掉进化粪池淹死,于是到化粪池寻他,趁机将其推入化粪池。”
“虽然阿全比刘二斗年轻,但阿全常年饮酒,身体羸弱。”山根不解。
“我也这样想过,可若是偷袭呢,趁其不备。”
山根点头,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么说,阿全承认了所有罪责。”山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么简单的案子,这么多天,居然一点线索都摸不着。阿全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这双能识别别人的火眼金睛。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阿氏停顿片刻,接着继续说道:“太过于顺理成章。”
山根点头,然后又摇头。
杀人动机都有,而且无法撬开一个死人的嘴,让他开口说话,如果遗书中所述都是事实,所有事情有待考证。但是都敢面对自己的丑陋不堪,为何不敢到警局自首,何况酒鬼都贪生怕死。
阿全看上去不像贪生怕死之人,毕竟他已经把自己半条命交给了酒精,剩下的半条命,他居然用来换自己的良心,为民除害。
良心,为民除害,他这样做真的是出于良心不安,还是……
山根想不透,但他不信一个心中住着魔鬼的人,几天就能被佛普动众生。
“尸检报告出来了没有。”
阿氏摇头,但他知道山根要问的是什么:“不过,阿全应该是饮了大量白酒。”
阿氏想说,尸体就像刚从酒坛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的房间除了杂乱就只剩下酒味了。
山根接过阿氏手中的遗书,信笺纸钢笔字工整干净,山根在心中想到,阿全写得一手好字。
“遗书找专业人士看过了吗?”山根问。
“看过了,的确是阿全的笔记。”
“笔迹也是有可能被模仿的。”
“是,但是阿全是左撇子,一般人模仿不来,除非……”
“除非什么。”
“也是个左撇子。”
用左撇子生活的人有很多,但写字的话少之又少。
“师父,这个案件算是破了,还是?”
“你觉得如何?”山根第一次征求阿氏的意见,心中有几分窃喜,不过这是一个难以判断的抉择。
问题好像都解决了,但感觉情况非常糟糕。
他们手中本来线索就少,甚至是没有线索,而突然案件有了终结,如果是一件普通的案子,可以终结在阿全的遗书中,可这案子,从一开始就觉得透着一种诡异,如果不是普通案件,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连环杀人案的话,三起案件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恐怕是件棘手的案子。
但凭直觉,阿氏还是回答了:“没破,似乎觉得,这里面还有很多的故事没有讲。”
山根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将阿全的遗书订在那张照片的旁边,他总觉得两者之间一定是有某一种关联。
五月的第一场樱花,在一个午后如期而至。像是带着某一种悲伤的开端,在这座小镇上肆意挥发。
木忆卿靠在屋内的摇椅上,打起了盹,入了夏以后,屋内很是闷热。
“桥,帮我打开窗户。”她闭着眼睛,说话的声音很轻。
“外面下着小雨,有凉风,你再忍忍,雨停了,在开窗。”桥手里捧着一本小说书,桌上放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
木忆卿叫他,他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窗外,树叶在动,雨虽不大,但借着风力,打开窗户,一定会飘入室内。
木忆卿只得翻一个身,翻身的响动听得出,此刻她的心情很烦闷。
桥拿着扇子,轻轻坐到木忆卿的旁边,小心地扇着。
“怎么样,手动的联方是不是很不一样。”桥将木忆卿挂在眼角的碎发用手拨开。
木忆卿嘴角微微一动,算是给了回应。
自从搬到这个地方,环境变得安静,桥发现她比以前更加嗜睡。
小雨突然停了,一会儿工夫,天边放晴了,躲在乌云身后的蓝空突然露出一条一条的边,四周也亮了许多,桥收起扇子,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他只打开一扇玻璃,虽然雨已停下,但是凉风还是会让温暖的肌肤不适应,何况木忆卿好像浅浅在睡梦中。
桥走回卧室,拿着一条午睡毯子,轻轻盖在木忆卿的身上。
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如今每天都能看见,桥发现,她与以往不同了,到底是哪里不同,或许是和18岁时相比,多了几分成熟,他伸手抚平木忆卿皱着的眉头,依旧,和18岁时靠在课桌上偷睡时一样,让人心跳加速,只是那时的阳光明媚,变成如今阴郁的天,玻璃窗外依旧有大树,还有像催眠一样的鸟叫声。
桥的记忆快速回闪,他们是同班同学。木忆卿一般下午上课都会与其他同学调座位,坐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夏天,她喜欢将玻璃窗打开,将脸迎向外面,呼着窗外的新鲜空气,靠在高高垒起的书本上睡觉,阳光朝玻璃窗外照进来,窗外的枫树叶影子斑斑驳驳打在她的脸上。修长而干净的手指扶在课本上,桥只要轻轻往后靠,就可以触碰到她的手指。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回头,有时白色的窗纱还会无情地将她整张脸裹住,在那朦朦胧胧之下,他竟然对眼前这张高傲冷漠的脸产生了兴趣,还念念不忘,但如今,竟已经十四个年头了。
桥坐到窗边,深深叹了一口气,既然都已经十四年了。
他看着玻璃穿上自己那张若隐若现的脸,显然有几分沧桑,昔日的少年,都已长成了叔叔。
时光真是不饶人。
可唯独睡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她好像被时光遗弃那般,还和认识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连睡着也一样,喜欢紧紧地皱着眉毛。
人家说嗜睡的人健忘,桥发现木忆好像有点这样,她常常忘记了自己的东西被置在什么地方,或时常会问现在是哪年哪月,又时常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有时还会泪流满面。
就连梦中也会抽泣,就如现在,眼泪挂在眼角,眉毛比方才还要皱几分。
这个时候,桥只能坐到他的身边,轻轻帮她擦拭眼泪,他向以往试图安慰,告诉睡梦中的人:“我在,别怕。”
他几次想要开口告诉点她什么,可是都控制住了,看着她伤心难过,自己也心如刀绞。
“阿若。”桥轻生唤着,睡梦中的人好像听到了声音,嘴角微微触动,声音很轻,轻得连靠近她的桥都没有听清。
阿氏……
声音再一次响起时,桥听清了,即使这是在预料之中的呼唤,他的心头依旧一紧,撕裂般疼痛。
木忆卿的手紧紧地拽着桥为她盖上的毯子,拳头攥得很紧,手背上的细筋都露了出来。
一定是又做噩梦了。
片刻天明之后,突然又黑了起来,估计又要下雨了。
每当这个时候,桥最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只能学着她最熟悉的叫法,轻声呼唤,一声接着一声叫她:阿若,阿若……
桥不知道他这样叫她,她在梦中怎么样,但她每次从梦中醒来,都是绝口不提,不知是她没听见,还是假装没有听见。
木忆卿缓缓睁开眼睛,眼中还含着泪,慢慢坐起,接过桥小心翼翼递过来的纸巾。猝不及防,木忆卿一下子扑进了桥的怀中,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温柔地说着:“对不起。”
“好了,做个噩梦而已,嗯,没事。”桥用手抚摸着木忆卿的头,一遍一遍地说:“没关系,没关系……”
木忆卿像个小孩,在桥的怀抱中,情绪很快就被抚平。
窗外下起了樱花雨,亮晶晶的。
“桥,樱花雨……”
两人一同走出门外,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一场与众不同的雨,脑中泛出不少思绪。
木忆卿伸手去触摸,雨滴快速从指缝溜走,她说:“上一场樱花雨,好像还是十几年前。”
桥没有说话,可以说樱花雨时常会下,可她唯独记得十几年前下过的那一场。
“等明年春天,我们去日本,看一场真正的樱花雨。”桥站在她的身后,低头的瞬间才发现,木忆卿光着双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
“笨蛋,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小心着凉。”乔打算拉着她回屋,可是看到她脸上好不容易露出的微笑,只得自己返回房间去拿鞋。
“等明年,怕等不到真正的樱花雨。”桥进屋,木忆卿像是自言自语,眼神涣散,看着樱花雨,便不自觉地微笑。
或许还未从梦中醒来,才要伸手去拉雨中的人,被出门的桥及时拉住,才避免摔倒。
“来,把鞋穿上。”
“桥,我饿了。”
“好,你回屋坐着,我给你弄好吃的。”
“不要,屋里太闷了。”
“好,那就坐在这里。”
桥把木忆卿扶到吊椅上坐下,转身进屋给她弄吃的。
樱花雨不停,不过不要多久就会停下,木忆卿双腿蜷缩在吊椅上,轻轻摇晃着,竟有些困了。
她现在很懒,懒得思考,懒得活动,懒得去想关于过去。桥告诉她,只有忘了过去,生活才会变好,她试图在做,所以就变得嗜睡,不知道是真的睡着,还是换另一种形式活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