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网》秋光和曲

2、十里珠帘

　　第一章十里珠帘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

　　旧时曾有南京城外秦淮水勾动天下男子的好色之心。而如今提到这寻欢作乐之处，世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淮安城垂香河畔的十里珠帘了。
　　十里珠帘。顾名思义，自是那软红十丈惹得无数豪杰英雄气短的去处。有人在此输尽一生富贵，也有人白白地丢了性命。然而这些事故在欢场中人的眼里，却已是再寻常不过了，任凭你金银散尽性命折损，这里仍旧是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是夜，华灯初上。夜市上人声鼎沸，热闹更胜昼间。而这十里珠帘，自然是最繁华的了。随处可见浓妆艳抹的俏丽女子同恩客毫无顾忌的调笑。红袖轻招，罗帕纷飞。真真是个珠翠环绕笑语盈盈的极乐世界。
　　方麟初世家出身，终日锦衣华服，又有一副风流倜傥的皮囊欺骗世人。倒是极易招惹风尘女子的一颗春心。若是在平时，遇到姑娘投怀送抱如此热情，方麟初自是乐得高兴。碰上个知情识趣的，随便进哪一间房便也就翻云覆雨春宵一度了。只是此刻站在大堂里，身上几处挂了丝帕，多少显出了几分狼狈。
　　“呦，这不是方大公子么。今儿个怎么只站在这儿呀。”做鸨儿的眼尖，瞧见方麟初独自站着，立刻娇笑着来招呼了。说起这玉如烟，她也曾是个花魁，江湖上多少人慕而不得一见。二十年前不知怎的就自赎了身，又哄得富商帮她买下了这十里珠帘。人虽还在风尘之中，手腕却十分高明。
　　“绿竹，如何就怠慢了方公子？”
　　“妈妈，可错怪奴家了。”绿竹闻言转头嗔道，“方公子喜新厌旧，奴家热脸贴上冷屁股，现在到摊派起我的不是——哎呦冤家，瞧你这猴急样。慢点——”话虽如此，不过是欢场中惯常的撒娇罢了。说完，绿竹便顾自耍去了。
　　方麟初听了也不恼，搂过旁边的红莲，就着她的手吃了块绿豆糕，笑道：“好妈妈，绿竹不理我，你可要好好补偿我这颗受伤的少男心啊。”
　　玉如烟见惯了方麟初无赖的样子，也不理会他。“少跟老娘耍嘴皮子，说吧，又看上哪个姑娘了？”一边上了二楼。
　　“我要买那新来的云蔚姑娘，求妈妈成全了我吧。”方麟初与红莲又自调笑了会，便跟着上去了。
　　“好啊，我才想你今儿不像是个寻欢的倒像是寻人来的。敢情是盯上了云蔚啊。”玉如烟闻言心下对方麟初消息的灵通程度略惊，但横竖是个生意，也就没做多想。“云丫头可是我刚买来的，这才养了几天，还没给我赚几个银子呢。倒白白便宜了你。———罢罢罢，我可受不了你缠。云蔚如今是你的人了，或是寻死觅活的我可就管不着了。”
　　“欸，妈妈这话可差了，从来只有姑娘对我投怀送抱，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方麟初见玉如烟答应的如此爽快，心下大喜，嘴上却仍旧不忘替自己辩白几句。
　　玉如烟也不和他分辨，随手拦了个龟公，吩咐了几句。“我不和你说。等会子记得把银子给我送来就是了。”便自下楼招呼客人去了。
　　“公子请跟着小人。”龟公在前头带路。方麟初忙跟上了，心里却有几分忐忑。
　　唉，也不知这云蔚姑娘是何许人也，是否愿意跟了自己出去。只是这是也顾不得许多了，权且见机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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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如烟才应了方麟初，已有嬷嬷带了几个丫鬟去云蔚房里。原是云蔚是新买的，一怕她不依闹起来摔了东西可惜，二怕哪个嫖客喝醉了乱闯进来。就二楼角落里挑了一间简陋的让住了。没想今日便被人买了去，临时也安排不了房间。因此一边去交代云蔚几句，顺便也把房间布置布置。
　　这边正忙着，云蔚只呆呆地站着，任凭丫鬟们替她盘发。暗暗的篡了一根簪子藏在袖子里，坐在桌旁拭泪。众人知道她心里不愿意，但见生米已快煮成熟饭，自掩门都出去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执起了发簪——
　　方麟初甫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考验心脏起搏能力的画面，下意识指间弹出一粒铁丸将。
　　“我如今误入烟花之地，但求一死以示清白。公子又为何要阻拦我！” 云蔚一心求死，无奈被方麟初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我只怕传出去让天下人都以为我奇丑无比才吓死了你。不如立个字据，我便帮你去死也无所谓的。你我都落得干净。”方才的一连串动作只一瞬间的功夫。方麟初说一点不惊慌是假，但嘴皮子上的风流难改却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