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逮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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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走。”
言无译看着半个身子埋在废墟中的男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昨天收到线人来报，仿生人会于今日在星河集市集会。
最重要的是，他们追查了二十年的一代仿生人也会现身。
言无译话音刚落，便看见男人抬起头，双眼澄澈地望着自己，面上带着自以为掩饰得极好的慌乱。
“为什么要抓我？”
牧胜指挥着手下的人，把青年从砖墙中刨了出来。
直到他站在众人面前时，牧胜才注意到他受伤的腿。
鲜血正顺着瓷白的肌肤而下。
牧胜一脸为难：“会长……”
言无译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个男人表情灵动，皮肤破损后流出的也并非蓝绿色营养液——看上去的确和仿生人扯不上关系。
一旁身穿便服的女人凑近，低声道：“言会长，依我看，他的确不是仿生人。”
言无译看也没看她一眼：“陈之桃，这是我们协会的工作。”
女人耸耸肩，退回原位。
处于包围圈中的男人正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他没来由地带给言无译一种熟悉的感觉。
如果不是认识的人类，那便是曾经打过照面的仿生人。
牧胜看着自家会长思索了会儿，最终还是冷冰冰地蹦出两个字：“带走。”
被押着坐上运输车的那一刻，方才不禁庆幸自己早把体内的营养液换成了最新型的血红色。
汽车开始前进，窗外景色急速后退。
星河集市位于月球街道，而反仿生人协会总部位于天王星街道——过去至少需要一小时车程。
如果方才没猜错的话，言无译是想带自己回去做杜若测试[1]。
移情测试[2]他有把握，但杜若测试，没有一个仿生人躲得过——包括他方才在内。
他的程序飞速运转——也就是说，在这一个小时内，他必须逃走下车。
车厢内的座椅相对而立。
方才对面坐着三个人，身旁一边一个。
那位胸前带有四颗星星的男人就坐在自己对面，言无译则坐在男人身旁靠窗的位置。
汽车正在飞速行驶着——硬闯多半不行。
思虑再三，方才决定先卖下惨。
他调节自己的眼睛，将其变得更加水润。
他眨了眨眼，无辜道：“你们抓我，是以为我是仿生人吗？”
胸前镶有五颗黑色星星的男人没说话，只好整以暇地整理着他的白色手套。
方才咬了下唇，接着道：“我只是在星河集市买书。老板说新书都在楼上，我就跟着她上了楼，然后你们就来了。”
见会长没有发话的意思，四颗星星的男人和善地笑了笑：
“别担心，只需要你配合我们进行一下杜若测试，费用我们出——通过后立刻就能离开。”
如果方才真的是人类，此刻的他一定在心里苦笑。
他要真能通过杜若测试，还用担心这些？
路途漫长，几人也不顾方才在场，就这样闲聊起来。
“诶，小贺，上次介绍那女孩，你们聊得怎么样？”
坐在方才右侧的人顿时愁眉苦脸起来：“能怎么样？上周吃过饭后，就再也没联系了。”
牧胜眼中闪过戏谑的光：“是不是你小子哪里做得不对，惹人家生气了？”
“我哪里做得不对？副官，你给评评理。”男人愁云满面，“吃饭时替她拉开椅子，上车时替她挡住车门上沿，逛街时让她走里边……”
男人细数着，仿佛在控诉一桩桩罪状，越说越伤心。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明明见面前还聊得好好的——谈恋爱好难。”
其他几个大男人听着，一时也犯了难。
正当他们愁容莫展之际，那个被抓来的人突然开口了：
“她是什么时候态度急转直下——你有注意过吗？”
男人惊诧地望向说话的人。
方才耸耸肩：“只是随便聊聊——反正无聊。”
男人右手摩挲着下巴：“应该是……看完电影后，看电影前都还聊得好好的。”
“你们看了什么？”方才问。
男人不屑地笑了下：“就最近最火的那谁主演的电影呗。”
牧胜清了清嗓子，补充道：“人家叫安音尘。”
男人摇摇头：“记不住。在我看来，现在这些明星都长一个样，不知道是怎么拍上电影的。要说电影明星，那还得是我们那个时候的……”
“停——”方才打断他，“你不会也是这么和人家姑娘说的吧？”
男人转过脸，无辜地盯着他：“不然呢？”
“……”
“是因为我说了安音尘的坏话？”小贺挠了挠脑袋，“可是她说并不喜欢他……”
方才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她说不喜欢你就信？况且，这和她是否喜欢那位大明星没多大关系。”
牧胜顿时来了兴趣：“欸——小贺，让这位……呃，怎么称呼？”
“我姓方。”方才礼貌地颔了颔首，“叫我方才就好。”
牧胜点了点头：“小贺，让这位方先生给我们大家解释解释。”
那位贺姓男子肃然起敬：“请方先生赐教。”
方才微微俯身，另外四人也俯下身，围成一圈。
坐在窗边的言无译只是看了一眼他们，并未多说什么。
方才想了想，搜肠刮肚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你觉得有人愿意和喜欢给他人下定义的人在一起吗——包括我们在内。”
小贺是个直肠子：“为什么会不喜欢？”
方才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会把定义下到你身上。”
说完，他直起身体，留下四个男人面面相觑。
言无译本来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听见方才所说的话，睁眼瞥了他一眼。
一个男人扫视一圈大家的表情，问道：“你们听懂了吗？”
另一个男人回答：“没懂，但感觉很有道理。”
牧胜沉思几秒，突然合掌起身：“懂了。”
三人的眼神顿时充满钦佩与仰慕。
“副官，说说看？”
“简单来说就是——少管闲事。”牧胜看向方才，“对吧，方先生？”
方才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随即把视线投向窗外，不再说话。
小贺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其中一个男人说，“看来，我们应该多学习方先生的为人处世之道。”
“是啊。”另一个男人瞥了眼假寐的言无译，低声道，“如果方先生是仿生人的话，那我们简直不配为人！”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笑得正欢的牧胜突然僵直了身子。
“这事儿容易。”方才大手一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有这方面的问题尽管问我。”
“多谢方先生！”
“方先生真是个好人。”
一人点开通讯器，一本小册子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地面。
牧胜眼尖看见了它：“这什么？”
“报告副官——这是刚才在二楼发现的。”那人一脸严肃，“忘记上交了。”
“《仿生人生存手册》？”牧胜随手翻了翻，向着方才一扬下巴，“方先生，你在二楼，知道这是谁留下的吗？”
方才使劲摇头，用全身上下每一个原子与牧胜手中的小册子撇清关系：“不知道，没看见。”
“我听说过这个。”小贺说，“据说，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仿生人写出来，指导仿生人们如何混迹于人类之中的工具书。”
某位正混迹于人类之中的德高望重的仿生人：“……”
小贺跃跃欲试：“副官，不如看看写了什么？”
牧胜翻开小册子，一字一顿道：“第一部分，情感篇。
“1.1，凡事无中立。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请爱到极致或恨到极致，因为极端的感情是人类特有。若不极端，则很有可能被判断为仿生人。”
牧胜话音刚落，小贺便义愤填膺道：“造谣！这简直是造谣！我承认部分人类的确极端，但大多数人还是很正常的。”
“我倒觉得这个作者很有意思。”牧胜往后翻了几页，继续道，“2.2，保持忠诚。忠于某一边，而非提出问题。”
这次没人反驳。
“这什么意思？”有人提问。
牧胜想了想，道：“我前几天刚看过一部很经典的电影，里面有句台词——‘我觉得自己用不着忠于任何一边，我不过是提出问题而已’[3]。不知道这位作者是不是也看过这部电影。”
一个男人撇着嘴道：“仿生人懂个屁的电影。”
牧胜微不可察皱了下眉，但又迅速恢复平常。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
“4.2，群体与个体。
“能够让人明白群体不等于个体的唯一契机，是让他们自身作为群体中的一员遭受攻击。但结果不仅仅只有这一个，或许变本加厉地，这会让他们更加紧密地形成一个整体来对抗外界。
“不过，一旦个体脱离了这样作为群体被攻击的状态，他们便会迅速转变成从前那样的、攻击过自己的、热衷于给所有个体都贴上某个标签的——人。”
牧胜一口气读完这段内容后，车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发动机运行的声音。
几秒后，小贺再次义愤填膺：“诽谤！这简直是诽谤！我承认有部分人类的确这样，但大多数人还是……”
“嘀嘀嘀——”
牧胜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小贺充满愤恨的话。
牧胜接通通讯器。
言无译不知何时醒来了。
趁着接通讯器接通的功夫，他从牧胜手中接过那本手册，随手翻了翻。
听着对面汇报，牧胜的面色逐渐变得沉重：“喂，是。是……我马上禀报会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逮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