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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章节16 ...

  •   两个家丁刚进裴大公子的院子,就听见了争吵声。

      二人捧着陶罐,一时之间犹豫要不要进去禀告。

      突然,他们听到了杯盏碎裂的声音,对视一眼后共同后撤半步,小跑回了住所。

      屋内,裴小公子手持一小块瓷片抵在脆弱的脖颈上,“大哥,我……我求你,给,给阿扶治伤……”

      下午阿扶拿到两个月的例银后,就说要带他出去交束脩,再买点笔墨纸砚。

      眼见天色将晚,二人兵分两路,小公子去尹夫子家重新行拜师礼,而阿扶去购置各类用品,顺道再重新打个书箱,从前的书箱因为放的位置旁边有个洞,所以被老鼠啃得坑坑洼洼,已经不能用了。

      小公子从尹夫子处出来,难得脸上挂了点笑意,可是等了好半晌都不见阿扶人影,找了半天以后发现他躺在一处无人的小巷里,满身是伤。

      白日里听见王管事说的那句狠话,小公子还以为他们是想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把钱偷偷拿走,最不济也就是抢走,所以他留了一贯钱在枕头里,打算晚上抱着睡。

      他没有想过这种后果,东西被抢走已经是他幼小的脑袋里能想出的最歹毒的事情了。

      竟然……还要打阿扶吗?

      欺人太甚了!

      裴小公子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够,没法独自将阿扶搀到医馆,于是他跑到街道上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请求了他们的帮助。

      好容易把人带到医馆,可是问题又出现了,大夫翻看了一遍阿扶的伤口,冷冰冰道:“能治,难!”

      小公子不懂,直接问:“能治就……就快治啊,还,还在等什……么?”

      大夫把手掌向上一翻,“要喝一个月的药,一共七贯。”

      裴小公子双瞳震颤,不可置信,“七……七贯。”

      “是,七贯,一文都不能少,你有吗?”

      “我没……有,但……但是能不能先……治,我可以去……去凑。”

      大夫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必与一个半大孩子在这里废话,这小孩是长得秀气招人疼,多看两眼就要心软,可是心软不能当饭吃,他要是对每个病人家属都心软,那他这医馆早就开不下去了。

      像这样的病人他见多了,所以向来都是治病钱先报价格,看对方给不给得起再治。

      想罢,大夫对可怜巴巴抬头望着他的小公子摇了摇头。

      “等着!”裴小公子明知道这事儿是王管事做的,说不定其中还有舅母的默许,但是他交完束脩以后身无分文,只能回家去求。

      他走到半路,被裴夫人院子里的女使拦住,“夫人已经歇息了,小公子留步。”

      “阿扶他……他受了伤,我要给他……”

      话还没说完便被不耐烦打断,“就是家里的奴才死了,也不能打搅夫人休息呀,您快回吧。”

      小公子咬了咬牙,转头往大哥裴英纵院子去了。

      这个时间他一定还没睡。

      听了他的描述,裴英纵头疼得很,挥了挥手道:“我这儿正忙着呢,一会还要听家丁禀报情况,你自去管事那里支银子使。”

      “就是他找人打了阿……阿扶,怎么会同……同意支钱,还……还请大哥的……对牌钥匙一用。”

      “什么,府里还有这种事情?”裴英纵拧了下眉毛,作势要找人套车,“来人哪,把王管事给我找来,我拿他们对簿公堂,敢有这种欺上瞒下,不敬主子的败类,我看也不必做裴家的管事了。”

      小公子急得头上简直要冒火,还什么对簿公堂,抓紧时间给他银子,让他给阿扶治病才是最重要的,他跺脚,追着裴英纵嚷嚷:“对牌……先给我。”

      可是即使他用最大的嗓音去哭喊,前面的人好像还是听不见的样子,还在扯着仆从找所谓的王管事。

      小公子抽噎了一下,才终于明白过来。

      他根本就不想让自己给阿扶治病。

      一声脆响后,裴公子看见他那个讨厌的继弟用碎瓷片抵着喉管,轻轻一按,皮肤就被锋利的瓷片刺破,流淌出了几滴血珠。

      那一秒其实裴公子眼睛发亮,眸子中分明是期待。

      小公子顶着他的眼神,硬着头皮说:“要是,不,不给他治……伤,我,我就死给你看!”

      “拿着吧,快去。”时间久到小公子以为自己威胁不到大哥的时候,大嫂出现了,给他塞了几个小银锭。

      达到目的以后,小公子立刻赶往了医馆,只留下少夫人池迎夏和裴英纵。

      裴英纵看到她的举动有些恼火,“你这是做什么?”

      他还想多欺负一会,看看他那个继弟倔强又无助的表情呢。

      “横死的人如若身上有伤,是要交给仵作查验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啊。”池迎夏目光扫了扫地上的狼藉,立马便有女使上前打扫。

      “怕什么,是他自己割自己喉咙,到哪里我们都没错,”裴英纵拉着人走回房间坐下来,“要怪就只能怪我爹糊涂,临死前还给我弄个继弟分家产,原本裴家都是我的,你就不心疼,不觉得不甘心?”

      “我是觉得这孩子没了爹娘,可怜得紧,何必与他为难,”池迎夏看着屋内的瓷花摆件,心想还好砸的不是这个,“如果咱们能攻心,虚与委蛇几年,待他成年以后,自然也是愿意少分一些的。”

      裴英纵撇了撇嘴,搂着娘子轻声说道:“你说的这个,我娘也想过,但是收养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七岁多了,能记事,甚至还念了两年书,谁知道他爹娘有没有交代他点什么。”

      “还是现在这样最好,早点把他赶出家门,或者最好病逝,那咱们就高枕无忧,一劳永逸喽。”

      池迎夏被他说服了,“是这个理儿,不过得瞧那孩子的气性如何,别是日后记恨上我们,亲戚做不成反倒成了仇家。”

      “这都已经记恨上了,你现在担心可是有点晚了吧。”裴英纵好笑道。

      “对了,先不说继弟,婆婆前些日子不是让你去找那几个罐子的来源吗?你今日派人上山,可得到什么信儿没有,那两个人呢,怎么不见回来?”

      池迎夏往外张望两眼,这都多晚了,难道他们宿在了宏义村?

      “谁知道他们,”裴英纵松开发髻准备歇息,“明天总会回来的,别瞎操心。”

      *

      不用烧陶罐,崔雁竹原本以为自己会在家里闲着。

      一开始也确实是这样,她抱着日渐肥硕的兔子,开始整日惦记揪它几根兔子毛做兔毫毛笔去。

      过了几天,崔母带着崔雁竹下地挖土豆,一点点垦着地,挖出来的土豆又小又少,崔母便打趣说:“这土豆想是知道你日日吃它,怕你吃腻味,都不肯长出来了。”

      崔雁竹知道,雨水多会导致土豆减产,崔母这是心里发愁,却还是跟自己开着玩笑。

      “怎么会,土豆这么好吃,每天只吃土豆都不会腻,它们要是真有灵性啊,明年再多多的长出来,别叫我挖了这么半天,只装满了三分之一个筐。”

      崔雁竹跟在崔母身后,将她挖出来的土豆一个个捡回竹筐中,土豆小,所以看起来只铺了个底,实际上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她捡完一段,拍了拍沾满灰的双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娘,如果不种地,像关叔关婶他们那样做一点其他的营生,您觉得怎么样。”

      崔母听到她的问题,停下手中的动作思考片刻,又继续挥舞起耙子,“你关婶他们那样挺好的,但是照我说,还是得回来种地,种地好,种地踏实,每次娘一踩到这个土地上,就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

      崔雁竹闻言微怔,她想过日后经商,让爹娘都住上宅子,养尊处优的过日子,但是自己好像有点太低估他们对土地的情感了。

      或许是因为从一出生开始就在侍弄这一亩三分地,所以他们对田地会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无法割舍的使命感。

      崔雁住嗯了一声,“到了农忙时节,关婶他们那摊儿怎么办?”

      “你说起这个,还真是。”崔母说到这里,连土豆也不挖了,单手握着木柄,半支撑着身体往崔雁竹那个方向倾斜。

      “前两天你婶子和我说,他们隔壁那条街也有人在卖瓦罐汤,而且不止兔肉,猪肉鸭肉鸡肉,每种都卖,也收四文,给她气得够呛。”

      崔母说着说着,鼻子皱了皱,语气染上点不忿,为关婶打抱不平,他们一开张,关婶那里直接变得门可罗雀,已经连续好几天带着半桶汤回来了。

      崔雁竹却没有她这么意外,当一个产品出现热销或者爆火的迹象时,通常会产生一个模仿品,靠着前者的热度分流,吸引小半的消费者。

      更有甚者能够吸取经验教训,将大部分消费者吸纳走。

      这瓦罐汤就算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了,上街逛一圈的人不难发现,关氏瓦罐汤生意不错,且食品原材料好找,即成品容易复刻。

      那只要照抄瓦罐的营销策略,再利用相对的优势——更丰富的肉制品选择,则能够很轻易地抢占市场。

      不过令崔雁竹更在意的一点是:“娘,他们装汤的容器是长什么样的?”

      “就瓦罐啊,跟你做的那些个差不多,你婶子说模样大差不差的,也没看出什么区别。”崔母回忆了一遍关婶诉苦时描述的样子,应该就跟三妹做的一样吧。

      崔雁竹从崔母那里拿过耙子,“娘,我来挖。”

      不对,不可能一样,如果肉制品的种类增加,也就意味着食材的准备成本会加大,之前关婶也想加猪肉,炖冬瓜排骨汤,可是打了半天算盘后,还是放弃了。

      所以肯定在哪个地方节约了成本。

      挖好土豆回家后,崔雁竹找到关叔,让他明天从隔壁街那个摊子上带个瓦罐回来给自己。

      第二天傍晚,她一手举着自己做的陶罐,一手举着关叔带回来的陶罐,过了一会,得到答案以后的崔雁竹对关叔说:“马上顾客就会回来了。”

      关叔不明所以,但是三妹这丫头从病愈后说话就特别灵,像个半仙似的,让他这次也不由自主的信任。

      于是次日早晨,关叔准备了大半桶食材,前几日最多只能卖出去半桶,浪费了好多。

      他满怀期待地来到了摊位,可是上午仍旧没什么起色,就卖出去两份绿豆汤。

      可是从中午开始,食客络绎不绝,忙得他脚不沾地,有些后悔今天没和关婶一块出来。

      “哎呀关老板,要我说啊,还是你这里味道好分量足,配菜也做得香,甜汤还舍得放汤。”老顾客感慨了两句。

      他这话一出,当即有人附和,“可不是嘛,我看那里又有猪肉又有鸭肉,最顶上还飘着三四块,还以为是实惠的,没成想,就一碗清汤寡水啊,底下两根青菜还以为是在糊弄谁呢。”

      “我回家往碗里一倒,半碗都没有,瓦罐做这么大有什么用,净是骗人的把戏,上一次当后我就再也不去了!”

      生意回来,关叔高兴得都合不拢嘴,回去跟崔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三丫头快讲讲,你是怎么猜到是他们在瓦罐上使了脑筋的?”

      “这很简单,他们也卖四文,但是猪肉和鸡鸭肉的价格都超过兔肉,还听说肉放得看上去很多,商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所以他们要么是少放了底下的蔬菜,要么就是这个瓦罐出了问题。”

      崔雁竹咬了一口炖得软烂的冬瓜,清爽咸鲜的滋味在舌头上炸开,好吃极了。

      “昨天我掂了一下两个瓦罐,还摸了摸内壁,发现他们用的瓦罐比我们的重了一倍不止,顾客觉得自己受了欺骗,自然会回关叔你那里啦。”

      这种情况在现代有个很典型的例子,叫做所见即所得式包装,只要顾客被欺骗一次,就会避雷此种产品,拉起警戒。

      相比较而言,关氏瓦罐汤价格实惠,味道好,顾客自然而然地就会慢慢回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对方察觉到问题所在,并及时调整,也还是会由于大众印象而导致顾客不买账。

      要赶工可是不容易,崔雁竹又回到了每天早起就是捏罐子,午饭后准备柴火,下午堆烧的日子。

      就在她第二次捏坏罐子的时刻,崔雁竹一拳暴揍向破损的坯体,就是再有耐心的人过来捏坯,都得被气成个球。

      发泄完后,她旋即幽怨地瞪了身后残缺的窑炉一眼,要是这东西能修好,自己的日子得好过不知道多少,也能烧制更多温度段的瓷制品了。

      明天,明天就去镇上问问买砖头需要多少钱,她就是省吃俭用,也要把这东西修好喽。

      翌日崔雁竹醒的很早,但昨日累着了,所以身上酸疼,特别是胳膊差点抬不起来,她在床上哼哼唧唧赖了一会,才萎靡不振地爬起来。

      为了能让今天有东西可卖,她昨天赶工,烧了足足十八个陶罐,加上之前家里留着的六个,加起来有二十四个。

      就指着它们今天卖钱呢,崔雁竹宝贝地把陶罐放在垫了草的竹筐里,生怕它们互相磕碰。

      关叔关婶给她在摊子边上留了块地方,省得要去和其他人挤。

      瓦罐汤是顾客常喝的,陶罐也常有人买,他们看到崔雁竹专门摆出来的举动有些诧异,七嘴八舌问了几句。

      崔雁竹落落大方道:“这不是有人说咱这瓦罐总是轮换着用,虽然每次都洗干净了,但是看着总觉得心里膈应吗,这都是新的。”

      “还有,这次是大号的,且瓶口更大,可供二到五人的家庭使用,五文浅一个,九文俩,三个一起买更便宜,十二文。”

      那边喝汤的顾客一听,基本都来了兴致,吃好以后过来瞧一瞧。

      捆绑销售的效果不错,二十多个罐子没到下午就去了一大半,共收入六十六文,崔雁竹很满意,剩下的她准备收起来留着明天再摆摊。

      刚开始拢地上那块垫布,就来了一个让她没有料到的人。

      “您是说,想要一百个这样的瓦罐,三十个大的,七十个小的,确定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章节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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