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糖纸》芒西番

5、月亮

　　“拿好所有的证件下楼。”

　　云宛枝眼睛始终紧闭着，冲着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放在耳边的手慢慢滑落下来。直到手机掉进脖颈处，她才被这冰凉的触感吓得一哆嗦。

　　刚才的电话让她一阵恍惚，对方命令般的语气在耳边回响着。

　　她昨晚跟李梨聊到凌晨，唐牧舟的动作很快，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短短几个小时网络上的风向就已经变了，原本持中立态度的凌笙居然站出来澄清了所有的事情。

　　事情解决了，自然皆大欢喜。可李梨却很快抓到了重点，唐牧舟和云宛枝有何恩怨她不清楚，可既然帮了这么大的忙，那就铁定有什么比较离谱的条件。

　　云宛枝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如此没底线的事情她是头一回干。最后她实在架不住李梨的软磨硬泡，又想着结婚这么大的事也确实有必要给公司报备，刚好提前给后面的公开留够准备公关的时间。

　　“结婚？”

　　李梨言语激动，可几秒后又转了话锋，“其实跟唐牧舟结婚你也不会吃亏，挺好的。”

　　床面柔软，平躺后深陷进去被棉被包围的感觉让云宛枝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她撇了撇嘴，看了眼手机。

　　“事情已经帮你解决了，你难道打算反悔吗？”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下来。”

　　云宛枝没再犹豫下了床，她实在受不了唐牧舟这种对她施了大恩的语气。

　　片刻，她一下楼就看到唐牧舟倚着身子靠在车上，垂头翻阅着手里的文件，丝毫不在意路人那异样的眼神。

　　正值上班高峰期，小区里人流量大了不少。云宛枝不免得有些心虚，把拿在手上的口罩戴上后，又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只留了双眼睛在外边冲唐牧舟翻白眼。

　　直到云宛枝拉开车门侧着身钻进去，唐牧舟才终于舍得把眼神从文件上挪开瞟一眼她，“婚前协议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你就签个字。”

　　婚前协议无非就是一些财产公证、缔约时间、违约责任，云宛枝兴趣不大，接过后看了几眼就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字。

　　唐牧舟的手紧握方向盘，拧起的眉头松开后，眼里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这么爽快？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唐牧舟比我聪明，拟协议方面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至于我，更没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地方，看不看都无关紧要。”

　　唐牧舟略微低头，微眯了眯眼，摇上车窗启动了车子。离民政局越来越近，云宛枝就越发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倚靠在车窗刚刚睡着，就被旁边的人叫醒了。

　　艰难睁眼，一张脸怼在眼前，云宛枝摇晃了下布满细汗的脑袋，然后摘下帽子遮在了眼前，“到了吗？”

　　见唐牧舟熄掉火，她刚准备开门却被唐牧舟拉住了，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十米来外的地方突然驶进来好几辆车，其中一辆停在了唐牧舟的旁边，里面的人迟迟不见下来。

　　旁边车的窗户始终开着，里面的人伸长脖子一直往自己这边张望。云宛枝不自觉地往座位下面滑，被唐牧舟扯着衣袖拽了起来，“你干嘛？”

　　昨天被记者围堵的画面让她现在都觉得一阵心悸，蹲在座位前方抬头道：“不会是狗仔吧？”

　　没等唐牧舟回答，外面的人终于下了车，居然围着唐牧舟的车转了一圈，随后拍了几张照片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两个人长舒了一口气，云宛枝浑身哆嗦，似乎觉得不适伸手把长发挽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后脖颈。

　　唐牧舟呆愣原地，突然想起来出门前母亲塞给自己的首饰盒，光亮透绿的祖母绿金钻项链让他一时有些晃了眼。

　　杨娟女士说当初她和父亲结婚时，奶奶给她的。现在他要结婚了，理应留给他的另一半。

　　刚准备掏出的手却在这时犹豫了起来，在包里紧紧地攥着首饰盒。

　　“好了，走吧。”

　　停车场安静至极，几盏灯照射下来，云宛枝经过时居然觉得有些晃眼睛，抬手放在头顶望着唐牧舟的背影开始唉声叹气。

　　电梯直升三楼，打开门正对着的就是婚姻登记处，不像往常那样大排长队，稀稀拉拉的只有六七个人。

　　在填婚姻登记表的时候，两个人盯着“配偶信息”几个字同时停了笔，互相注视着。趁着面前的工作人员不注意的时候，云宛枝赶紧趴过来跟唐牧舟交头接耳。

　　其实云宛枝心里一直打着鼓，为了缓解自己的心情，在填完唐牧舟的姓名后，低声问道：“性别是……”

　　“你说呢？”唐牧舟黑着脸有些无奈。

　　工作人员接过表格给两个人指了指拍结婚证件照的方向，都是头一次如此严肃地和另一个人同框拍证件照，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自然。

　　中间的位置仿佛隔了条银河，云宛枝只觉得不够又往一边挪了挪。

　　摄影师原本还在努力取景，见女方已经移到了框外，啧了一声，“离那么远干什么？我这相机都要拍不到了。”

　　唐牧舟侧过头斜睨了一下，忽地伸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突如其来的接触吓坏了云宛枝，拨掉了唐牧舟揽在肩头的手，垂头丧气着靠近了些。

　　摄影师又开口了，“笑一下啊，这是结婚照啊。”

　　俩人终于嘴角微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摄影师：“哎，很好，很好，男方笑得再开心一点，”

　　几分钟后照片终于洗了出来，云宛枝拿着照片，感慨万千，还差最后一步这证就彻底领完了。

　　办/证的人看了看眼前的人，云宛枝低着头一直抠着衣服的下摆，而唐牧舟却歪着头用手撑着下巴。

　　“看着有点眼熟啊。”工作人员在两个人的身上逡巡着，似是不确定般打开手机的浏览器搜索了起来，片刻后探头过来小声道，“你们真的是自愿跟对方结婚的吗？”

　　云宛枝心里狂吼出一万句“不是”，表面上却不得不跟唐牧舟一起微笑点头。

　　领证的步骤并不繁琐，宣誓完也就彻底结束了。

　　她归家心切却还是被唐牧舟强拉着去吃了顿饭逛了个街，再送她回去的时候夜已深，灯光照亮了城市的天空；道路上，车辆如长龙，在疾驰；路口，红绿灯永不停歇地交替闪现。

　　云宛枝住在京州市一环边的高档小区里，环境优雅清净，最重要的就是隐私性做得非常好。车子行驶到小区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她摘掉口罩抬了抬头才成功放行。

　　到了楼下，云宛枝下车刚准备告别，唐牧舟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递了过来。

　　她张望了一下四周，歪着头表示不解，“什么意思？”

　　“椿庭的钥匙，搬过来住！”唐牧舟又把钥匙往她的面前递了递。

　　云宛枝表情凝重，见唐牧舟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撇开脸回避，“协议结婚需要做到这一步吗？”

　　“分居两年感情不和者可以诉讼离婚。”唐牧舟笑得得意，掩嘴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乖一点。”

　　心里的想法被拆穿，云宛枝不免得有些心虚，接过钥匙在经过唐牧舟的身边时，用脚尖踹了踹他的小腿。

　　“你都没有通告要赶的吗？这么闲。”

　　他显然没想到云宛枝会问自己，有些局促，“有部电视剧要谈，明天出差。”

　　即将共处一个屋檐下的尴尬气氛被打破，她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却假意迟钝地哦了一声。

　　见她转身就要走，唐牧舟往前挪了几步，“去两个月。”

　　云宛枝不走心地应了一句，抬脚刚踩上第一个台阶，侧身转过来后语气很快冷了下来，严肃了不少，“公开的时候提前告诉我，需要我这边怎么配合也记得告诉我。”

　　没等对方回答，她摆了摆手径直上了楼。

　　仗着唐牧舟出差不在身边，她扯着谎忽悠到周末才打算搬家。又怕唐牧舟杀个回马枪，在来之前还特意给佣人打了个电话，确认没人后才放心。

　　到了晌午，气温回升了不少，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显得室内温暖明媚。

　　屋内人忙碌的身影在地面上拉长，直到搬完最后一个箱子，云宛枝趴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喘气。

　　难得周末，被云宛枝大清早夺命连环call叫来帮忙搬家的孟听云满脸怨气，坐在一个黑白相间的蒲团上捶打着早已酸疼的后腰，还不忘环顾了一下四周，“你这房子好大，不然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呗。”

　　云宛枝拆箱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瞟了眼面前的人，支支吾吾，“你不跟你家老程一起住，跑来我这里凑什么热闹？”

　　见她眼神飘忽，动作不自在。孟听云拉着蒲团挪到了她的面前，“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从玻璃幕墙往外边看，倚墙栽着的银杏树在微风下轻轻摇曳着枝干，金黄的叶子飘落散了满满一地。

　　见她如此纠结，孟听云的好奇心直接被吊到了嗓子眼，起身走到云宛枝的身边，用手拨了下台子上玻璃瓶里水培郁金香的枝干，“说说啊。”

　　“我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