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石头是好东西 ...

  •   这一天李德忠专门约了念离出来,就在天上人间的一个雅间里面拜别,说是侍卫队突然有了新任务,要调派他去西北。

      “大人放心,上面前几日已经把调查的结果报上去了,大人在衙门上的那一笔可谓是绝妙,加上有裘夔的说辞,很轻松就打发过去了。这样,德忠走的也算安心。”
      “这件事念离着实要谢谢你。”
      “大人太客气了,当年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李某人现在早成为乱石岗一座孤坟了。若是有什么事,请大人务必还要吩咐小人——”
      “既然如此,念离正有一事相求,李大人您这次去西北,如若经过楚廉郡,定要帮我打听一个人,此人名叫莫言秋,乃是借了安园的力起家的,也是我小姑的夫婿。”
      “哦,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安家六小姐是被休返乡的,难不成大人想叫小的去教训一下这负心人?”
      念离摇了摇头。“这是他们二人的事儿,我不应插手,更不能劳烦李大人。只是这位莫言秋之所以要休妻,乃是因为要娶妻。我听安以柔说,这个人是皇后身边的行走宫人。依我所知,葬月和煮雪都不是西北人,不知她们是和我一样谎报户籍,还是有人冒充生事。”

      李德忠连连点头,寒暄几句,退出了屋子。
      却是不到半响,门又推开,这一回进来的倒是安以墨。
      “你的老部下走了?”安以墨看似无心地问了句,这位高权重的李德忠居然会对念离如此恭敬,这让他心中有股子说不出滋味。

      “相公说笑,”念离一见到安以墨,顿时收敛了与李德忠说话时那般神态,眉目都温和起来,却不似虚假,而是出自真心的欢喜。“故人临行前告诉我一件喜事,黄袍一计已经成功,念离的身份暂时安全,也不枉相公替我挨这一次的牢狱之苦。”
      “如此说来,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安以墨撩拨了一下她的眼神,念离羞赧着脸,屋子里一时间静得吓人,暧昧一寸寸地滋生。

      “只是我这个空空如也的唐三彩,不知摆不摆得上你这镀了一层铜粉的黄金架。”安以墨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念离的心不知怎的就随着咚咚咚地敲。
      “架子本就该摆东西的,何况货都买来了,概不退还,难道商家不是这样的道理么?”

      安以墨听了心里着实受用,却不知为何想要继续试探她一下,不急不慢地说:“摆上去没问题,本就是个样子货儿,你用那湿布随便擦擦,绝对光彩。只可惜夜深人静之时,孤枕难眠之际,这物件只能看不能用,可叫人活活受罪——”

      念离头沉得更低,就想起安以笙那句不知是戏谈还是实情的话:
      我大哥身子绝对没有问题,有问题也只是心里。

      这样的事儿,想来就只有柳若素和裘诗痕心里明白,可是一来这样尴尬羞赧的事不好交流,二来她们素来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三来她已经被很多人嘴舌了、不方便打听。想来想去,念离只能含糊其辞地应着:
      “若是真的喜欢,哪怕就是看着也好。若是不喜欢的,就算是纯金的水缸,装了一世江山来,念离心里也没有那样的位置。”
      “若是真来了个水缸,那不把你这小架子给压塌了?怕是这样的恩宠,你也受不住吧。”

      念离别有感触地点点头,安以墨是说者无心,她是听者有意。

      气氛正是这样一片大好、欣欣向荣、种子发芽、开花结果的时候,突然被春泥打破了意境,那女人水蛇一般地伏在门框上,无限风韵,□□半露,手中一个小宝盒,眼中满是看好戏的揶揄。
      “安夫人好福气,这边有夫君疼着,那边老朋友还念着,这不,那位李大人去了又回来,不忍打扰二位,将信物托付给小女子转交,哎,也活该我是个下贱人,眼力价儿就是不如那些做大官的——你们继续,东西我放在这里——”

      桌子不会自动跑过来,自动过来的只有安以墨的手,那晕黑的眸子荡着几分敌意,春泥满心叫好,这敌意是冲着那离开的李大人去的——
      多少年没见过安大少这么爷们了。

      “看来架子上很快就有摆设了,娘子不打开来看看?”安以墨接过盒子,满心想要将那盖子掀开,却是耐着性子一点点转向了念离,眸子快要把那盖子灼出个洞来。
      念离接过来,用手颠颠份量,不是李家的传家宝,心里落下块石头。
      掀开盖子,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德忠,你害惨我了。
      念离脸一阵惨白,那盒子之中放着一块鸡血石,有着天然的不规则的心形图案,念离知道这是李德忠在表“忠心”,可是这到了安以墨眼里,就成了“别有用心。”

      安以墨那张脸可以当做水墨画了,山是黑的,水也是黑的,就像春泥一脚踢翻了墨盒。
      这污黑之中,就他的眼睛是亮的。
      亮的发白。

      ******************************************

      念离觉得自己这一天真的是犯太岁,刚刚在天上人间本来气氛一片祥和,突然间杀出来一块破石头惹事。
      没想到接踵而来的“灾难”,也和石头有关,那就是荷花池里面的一块大石头。

      话说荷花池被重新投入生产利用之后,虽然花季未到,没有鲜花,却养了不少鲤鱼,开始有了生气。
      江南深秋水开始凉了,婷婷这个没有什么养鱼经验的,终日担心鱼儿被冻死,终于在主子不在家的这一天动手开始捞鱼,决定把它们放在浴桶里面搬回屋子去养着。
      谁知道最后的那一尾黑鲤鱼不听话,钻到石头缝里面去了,婷婷撩起裤脚亲自下池子去捞,竟然把胳膊卡在里面,真是狼狈。

      念离“一个头两个大”地回到牡丹园,看见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婷婷,水凉。”
      “主子,我知道啊——”
      “你这是?”
      “我卡住了。”
      ……

      “我去叫人来帮忙。”念离一瞥那石头就知道她是无能为力的,可是转念一想,这安园虽大,她可以去求谁呢?
      随便叫个下人来吧,肯定又要被老夫人叫去借题发挥,到时候可能连这荷花池都保不住。
      安以墨?
      一想到夫君那张黑脸,念离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是去找安以笙吧。

      安以笙仿佛是能够感应到她的呼唤一样,念离这边正想着,他就出现在院子口了。
      依旧一件青袍在身,却不再有和尚的那层木鱼外壳,这男人是越来越有人间烟火的味道了。
      “二弟,你来的正好,正需要男人上场的时候,我也不知该去找谁才好——”

      念离笑着迎上来,午后阳光大好,照得她眼睛一片明媚。
      可是逆光而来的安以笙却很尴尬,试图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哦,原来我不是男人。”
      一声极冷的话从安以笙的后背穿越而过,破脏而出,“唰”的刮在念离的脸上,不见血的挂彩。
      安以墨那团藏在安以笙身后的暗影慢慢移动出来,眸子里是有些“噬人”的怒意。
      安以笙轻轻咳嗽了几声:“方才一进安园,就听见丫头们嬉笑说牡丹园又出乐子了,大哥便紧忙与我来看看——”

      念离的脑子嗡的一声大了。
      谁会想到平日不着家的安以墨会这个时候回来?
      看着安以墨那万紫千红的脸,念离一双眼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局促地搓着手,半响,池子里面传来弱弱的一声:

      “各位主子,不是奴婢故意打扰你们——”

      “哦,对了,婷婷,婷婷被卡在石头里面了。”
      “石头?个头不小哦——”安以笙露胳膊挽袖子自然而然地就要走上前去,他可是打理着荷花池的主力军,心中一直将荷花池的大小事务作为己任。
      可他刚刚和念离擦肩而过,一片黑衣就在他面前扬起,一只胳膊横在了他面前,杀气腾腾的男人只是愤恨地说:
      “又是石头啊,也不怕把架子压垮了。”

      这话当然只有念离听得懂,又是羞赧又是无辜,心里却还有点说不出来的甜蜜,偷偷瞟他一眼,正巧他余光流连而过。
      这幅场景,多像当年,午后山上,他们结伴站在高高的亭子中,看着安家和左家两位老爷下棋。

      但凡她不小心把什么花花草草的玩意儿掉到亭子外去,都是安以笙第一个安慰她,最后却总是安以墨翻过栏杆去捡。
      那时光阴,如此静好。
      他还没有上京,她还没有入宫,他还没有进佛门。
      他们就是三个普通的少男少女,生活无忧,日子很长,幸福也很长。

      这样的一个闪念,不仅如白光一道出现在念离眼前,两兄弟也不禁一愣,彼此对视,最后安以墨摇了摇头。
      “别再想了,她已经不在了。”

      念离知道,他们说的是岚儿,是冰柔,是她亲手埋葬的自己。
      那一刻,不知为何,念离突然想开口说,我就是岚儿,也许这句,会让那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体味到过去那最美好的温暖。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一次想起了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我是杀过人的。
      顿时嘴边那句话又吞回去了。

      安以墨摇晃着脖子,一副要上战场的样子,本是秀气十足的脸,此刻因为那杀气而变得棱角分明,婷婷缩在石头边上,差点晕过去。

      大少爷——
      他他他他——他是在脱衣服么!!!

      念离一个趔趄,安以笙伸手要去扶她,可是就差那么一寸,念离自己稳住了,紧接着看到那精壮的后背,灼伤还依稀可见,每月需涂抹夫子香止痒。
      他不介意让她看到自己的伤。

      把裤脚挽起来,本就松散的衣服此刻缠在腰间,安以墨的眼神晕黑一片,婷婷觉得此刻自己的鼻血能喷他一脸——
      二少爷您毕竟是佛祖级别的,大少爷才是来自民间代表民间回馈民间的啊——

      看看这一身的白花花的肉,紧致,瓷实,绝对算不上健硕,却让人想伸出手指去捅捅——
      看看这眸子里的乌七八黑,深邃,噬人,看你一眼就把你七魂六魄勾走了。
      如此黑白的尤物,让这世界多少色彩啊!

      婷婷脑子里开始噼里啪啦地烧着,念离头是越来越大。
      安以墨,你到底想干啥。

      却不知,一向沉稳如她,居然就这么问出来了,而且那语气,也没经过修饰,直追他那华丽丽的后背。
      “搬石头。”

      安以墨举重若轻地说着,念离喉咙像着了火似的,安以笙眼睛看着她觉着有趣,看着大哥觉着更有趣。
      总之,这是一个有趣的下午。
      可没想到,更有趣的是晚上。

      ***********************************************

      白天李德忠刚刚和念离拜别,晚上安以墨就就被裘夔拉着去给惜花送行。
      说白了,就是叫他去买单的。
      安以墨和这惜花向来不算熟,只是彼此都对对方的底细知道那么一点,见了面心里都很别扭,表面上却比谁都熟络。一个向来装疯卖傻的,就算被惜花戳穿了,照样干着老本行,靠着三尺多厚的脸皮继续四处蹭脸,一个素来说假话不打草稿的,即便对方早就知道她的本性,依旧能将场面上的事儿应付的游刃有余。

      这俩人坐在一起,可真算得上是官商勾结依依惜别,往大了说是中央联系地方,往小了算也是个扶持民族工业,喝到最后把裘夔喝倒了,两个人才扒了皮说起人话。

      “逐风在宫中威武得不得了,没想到嫁给你这么个窝囊的男人,我都替她不值。”
      “是,我也替她不值。”
      “不值什么?”
      “她混了那么久,就结交了你这种人品的姐妹,真是凄惨。”
      “安以墨,你不怕我把她的底细都揭出来!”
      “你当日将错就错,今天就不会自己找抽,明天也不会自己去撞南墙,你们也是纪律部队,小心了您。”

      惜花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安以墨,想不到这男人肚子里还挺有货。
      “那我就祝你们百年好合,永远窝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小城里面,做一对乡土鸳鸯。”惜花说罢故意使坏地拿出一个吊坠,“这是逐风在宫里的时候最喜欢的东西,带在身边,被我一次顺手牵羊拿过来了,惹她哭了好久,想来就高兴。”

      安以墨一瞥那石头坠子,心里咯噔一下,我靠,又是石头,今天就和石头干上了。

      “你得感谢我,她把这东西当成她心里面那个老相好,要不是我拿走了,她现在说不准是谁的人了。”惜花将坠子拍在安以墨面前,嬉笑着说:
      真土,居然叫这么个名字。

      咔嚓一声惊雷,噼里啪啦的火花,安以墨站立不能,言语不能,许久许久,只能看着那已经磨得有点模糊的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黑哥哥。

      “我问你,宫中时候,念离身边,可有一个溯源出来的老乡,叫做冰柔的?”
      惜花一听就哈哈大笑。
      “你是说冰柔?那是她养的一只大白鹅。”

      ……

      岚儿,逐风,念离。
      你骗得我好苦。

      安以墨嘴边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一把捉过那石头坠子,扬长而去,就给惜花留下一句话飘在空中,让她的思维一点一点断裂。
      “大恩不言谢——”

      春泥扭着腰身进来了。
      “您看,这账谁来结了?”

      ****************************************

      安园夜深静悄悄,月光大好,正是个顶风作案的好日子。
      婷婷因白天受了刺激,失血过多,很早就去睡了,空荡荡的牡丹园,倍显萧条。

      念离坐在塌上,想起白天一幕幕,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念离还没来记得将外衣穿好,安以墨大脚一踢,已经闯了进来,月色之中,像是一只野狼。

      眼睛黑的发亮,红的发光。

      “相公,还在为那几块石头生气呢?”念离觉着自己说话很没底气。
      安以墨微微笑,再微微笑,慢慢抵住了门,叉上了栓。

      石头坠子在她面前摇晃,左边三下,右边三下,就像小时候,他逗她的那样。
      “长夜漫漫,我们细细清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石头是好东西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