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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第五十三章 急诊 ...

  •   救护车赶来了,可救护人员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伤者。

      徐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黎朱白送上救护车的。黎朱白突然捂着心口倒下时,他竟然仍不愿意轻易松手,仍以为这是出于对自己的不满,并未察觉到黎朱白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存在。

      他站在抢救室门口,想起自己是怎样手足无措地打通了急救电话,是怎样跪在穿白衣服的人跟前怎样痛哭流涕地乞求他们救救黎朱白……

      护士叫了他三四次他才听见。他恍惚着回头,从面前人有些凝重的眼神里低头打量自己,被眼皮上的血模糊的视线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一塌糊涂。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摸了一手的血。脖颈处还留着刀伤,伤口不浅,却也感觉不到疼痛。

      “放心,只是看起来比较可怕,幸好没有伤到动脉…”

      缝针时,大概是为了分散徐宇的注意力,医生絮絮叨叨地与他搭话。

      “伤到动脉就好了…”徐宇口中神经质地念叨着。

      医生瞟了他一眼,没有再主动开口过。

      他趔趄着走到黎朱白的手术室前,可是他只能看见玻璃里映着的自己,脖子上缠着如同白色枷锁似的绷带。

      他失神地盯着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脸颊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起来。

      -

      路春山这几天失眠很严重,几台手术下来,明明累得灵魂出窍,躺到床上却睡意全消,只剩胸口突突地跳。

      人到中年,总习惯了这些磨人的小毛小病,不会像年轻人一样敏感地认为,这是什么噩运的兆头。

      因而当电话铃声将刚刚进入梦境的他叫醒时,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喂。”他的声音艰涩又沙哑,很不耐烦。没有一个人在睡着时接到电话会抱着什么好的态度。

      电话里传来持续的沉默。路春山把手机拿远了些,怀疑是信号的问题,这也让他看清了来电,显示是黎朱白。

      他略有些讶异,可也清醒了一些,再次把手机贴近耳边,里面依然没有传来人声。

      “朱白?”他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够好,清了清嗓子,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不耐烦,

      听筒里的沉默更显得凝滞。

      路春山的心狂跳起来,他提高了一些声音,再次重复道:黎朱白?”

      “对不起。”电话里传出来的是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是一个对于自己来说,仅是孩子的声音。

      “徐宇?”路春山的语调立马变了,腾得一下坐起身来,“怎么是你?”

      电话另一端再次沉默了。

      “为什么要道歉?”路春山急不可耐地问下去,却没有立马得到回应。

      再次听见絮絮的答案在耳边响起时,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跳要停止了。

      他机械地穿好衣服,驱车赶向医院。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医院后,他在病房门口见到了徐宇。

      异于往常充满敌意的眼神,徐宇望向他的视线里尽是惊惶与无措。

      “我……”徐宇还没有开口,他对面的护士便打断道:“你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徐宇突然语塞,他捂住脸,慢慢蹲下,哭到说不出话。

      护士哪有心思细究个中缘由,不耐烦道:“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朋友还是家属?”

      徐宇耳边尽是如金属摩擦一般的轰鸣声,他听不见护士的声音,只晓得无助地盯着视线里模糊的鞋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陌生的鞋。

      “我是他的朋友,我可以签字。”他隐隐约约听见这样的声音,好像被蒙在罩子里说话。他的耳朵像是被一双手捂住了一样,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声音,却仿佛是从千里之外传来一般。

      惨败的灯光洒满的走廊,恍惚间,他觉得曾几何时见到过这个场景。

      “徐宇!”他猛地被一双手提了起来。他看见眼前是目眦欲裂的路春山。

      大概是刚跑过来的缘故,路春山的气息并不算平稳。他目眦欲裂地揪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他:“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徐宇嘴唇翕动着,他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他几乎是离地站着,任由着面前愤怒的男人提溜着自己。

      路春山扳住哭得不像话的徐宇的肩膀,勒令道:“你给我冷静一点!”

      像是任人指挥的玩偶一样,徐宇刚才还魂不守舍,此刻情绪戛然而止,一下平静下来。

      时间如同倾泻的洪水一般转瞬即逝,两人站在普通病房前,谁也没有说话。

      “他没有告诉你,所以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路春山盯视着前方一闪一闪的信号灯,这样问徐宇,却没有等来一字回应。

      徐宇坐在距离他一个座位的椅子上,垂着脑袋,脖子上的白色绷带微微地渗出猩红。估计与方才那一番闹腾脱不了干系。

      路春山什么都告诉他了。关于黎朱白的病,他隐瞒的东西。徐宇知道的,还有他不知道的,一切都已经摊开来摆在他的眼前,他们之间的十年,隐藏的东西,就这样被囫囵塞进他的耳朵里。

      想捂住耳朵也没用,想吐出来也没用。

      可在知道一切后,他却感觉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路春山看见徐宇沉默,也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良久,他终于转向徐宇,以一种长辈的口吻说道:“你必须离开他。”

      徐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没有愤而离开,也没有动手。他只是像抽搐似的原地颤抖了一下,像一只被恐吓的小狗似的。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路春山本想着态度强硬一些,可看见徐宇的反应,还是收敛了些锋芒,叹了一口气道:“我说这种话,不是为了自己。平心而论,你和他在一起,只会害了他,也害了你。”

      一张空空的床被一个护士从眼前推了过去。滚轮制造出轰隆隆的噪音,充斥了他们的耳朵。

      “是这样吗,”他只是重复,“是这样吗。”

      -

      黎朱白从麻醉中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路春山。还没等他清醒,模糊不清的声音便一字字传进他的耳朵:“我跟她离婚了。”

      黎朱白气若游丝地回应他:“你活该。”

      路春山没想到黎朱白回应得如此果断,只苦笑一下:“是,你说得对。”

      他以为没有在等待,可是当夜幕第无数次降临以后,徐宇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时,他那不算健康的心脏再次艰难地加起速来。

      徐宇来到病房已经是两天以后了。进门时,黎朱白正侧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徐宇看不见他的表情。

      黎朱白大概是听见了响动,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徐宇也没有再往前走,只是站在门口,静静望着黎朱白的背影。

      明明只有几天而已,好像已经分别了数年。

      黎朱白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慢慢地转过身,轻唤道:“小宇,过来。”

      徐宇听到黎朱白这样叫他,就好像如往常千千万万次这样叫他。

      他走到他身旁坐下,床褥无声地陷下去一块,反倒是病房一角洗手间里的水滴声清晰可闻。

      黎朱白动了动身子,慢慢攥过徐宇的手,紧握在手中。他的手不算凉,相较徐宇的手却有几分温热。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他说得很平静,像是给他描述今天的天气是晴转多云。他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柔。

      徐宇抬眼看了一眼黎朱白,扭过头望向窗外,没有说话,反过来握住黎朱白的手。

      手里的温度并未传递过去。随着手被对方握住,黎朱白闭上了眼。

      抱歉,骗了你。就算最后一刻,也在骗你。

      黎朱白觉得自己在他手中逐渐碎成了无数片。他祈祷那只手松开他的时间能够晚一点,即便他才是那个主动说出结束的人。

      就这样待了一会儿,徐宇很快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如同寻常一般,黎朱白这样说。

      直到脚步逐渐消失为止,黎朱白下意识动了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脚已经发麻。

      他动了动左脚,却被刺激得一颤抖,连带着心底一阵刺痛。他努力地想要站起来走几步,可刚站起来,又跌了回去,电流似的触感从脚底蔓延至周身,迫使他弓起了身。

      他在病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团,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渗出来的泪水很快濡湿了一小片床单。

      -

      徐宇离开医院后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河边画画。他打了一辆车,告诉司机:“去城西墓园。”

      站在徐知雪光秃秃的墓碑前,他放上了随手在路边摘的一朵山茶花。

      “妈妈。我觉得我可能有一点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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