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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二章 晚餐 ...


  •   徐知雪终于想起来要介绍,她指指徐宇:“你们见过了吧?我儿子,徐宇。”

      她又告诉徐宇:“这是黎朱白。”

      黎朱白向徐宇眨了眨眼,露出会心一笑。

      徐宇再也承受不了他的笑了,他不想看见他们并肩站在自己面前。他转身,拔腿就跑,迫于徐知雪在后面看着,心烦意乱之下,他只得逃向学校的方向。

      到了学校,已经是上课铃响之后了,他被严格的语文老师罚在教室门口站完第一节课。

      六年级的徐宇是个瘦不拉几的矮个子小孩,丝毫不起眼。他用鞋跟抵着墙壁,歪斜地倚靠在门口,仰头看着被楼层分割开的一角蓝天出神。同学们抑扬顿挫的齐声诵读从左耳传进来。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徐宇闭上眼。他不断思考着,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这一天他一节课都没有听进去,别人和他说话他也无心回应,装作充耳不闻。好像他的世界里不再需要别的杂音。

      徐宇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他一整天都趴在桌上努力地回忆。回忆黎朱白靠近那一瞬间他闻到的淡淡的香味。那种味道比徐知雪的香水味更好闻,融进了烟草和柑的淡淡香气,更像是被太阳晒过后的白衬衫的味道。

      他试图在草稿纸上画出他的样子,可是画来画去,他只画出了圣女的轮廓。

      当晚他失眠了,他一直在等徐知雪回家的开门声,可是他一直都没到。他静静听着偌大的房子里寂静的回响,树丛间的虫鸣还有月光洒落的声音,一晚上没合眼。

      直到第二天晚上徐宇才听见徐知雪回家的动静。徐知雪走进房间里,神神秘秘地贴到徐宇身边:“今天学校里怎么样?”

      徐宇斜了她一眼,当没听见,继续写手头的试卷。这天是周六,不上学。

      徐知雪遭到了徐宇的冷脸,但依旧没有被击退,她徘徊了一圈,干脆在床上坐下了。

      她声音黏腻着从徐宇身后传来:“你觉得这一个怎么样?”

      徐宇的笔停了停:“哪一个?”

      “哎呀,还能是哪一个,就今天那个嘛。”虽然没回头,但徐宇能感受到徐知雪对着他的背影挤眉弄眼地示意。

      “嗯。”徐宇的笔再次刷刷动了起来。

      “你以前都不问我的。”徐宇又说。

      黎朱白跟之前的男人都不一样。比起之前的男人们,他不仅仅是更年轻,而且长得更干净。打个比方说,以前的男人们和徐知雪站在一起像是口水歌与流行乐,那么黎朱白就是巴赫贝多芬的旋律,把两者的头按在地上摩擦。

      徐宇没忍住,又回过头问徐知雪:“他是做什么的?”

      “工作吗,他好像是毕业直接留校了,是大学老师,就在南大。”

      南大是沙城一个普通的一本学校。但徐宇很快解读出来,这说明他才二十出头。

      好年轻。徐宇心中稍稍怔了一下。比起母亲以前交往的人,比起父亲,他太过年轻。

      他假装无心地问下去:“他教什么?”

      “嚯,怪事,你今天怎么问题那么多?”徐知雪一边摘着耳环,一边奇怪地打量着徐宇,“你咋对他那么感兴趣?”

      “不说算了。”徐宇涨红着脸把头埋回去。

      徐知雪笑问:“那你同意了?”

      当然不同意。怎么可能会同意。可是如果他现在说不同意,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徐宇在试卷上生生戳出了一个边缘被墨水染湿的洞。他用笔继续把这个洞口撑得更大:“随你高兴吧。”

      徐知雪笑着扑上去搂住他的脸叭叭亲了两下。

      徐知雪离开了不知多久,徐宇才缓过神来。

      他把视线移回试卷上,很快意识到自己在白色试卷的正中凿出了一个油墨晕染成的大窟窿。像被空中投下来的流弹轰炸了后的弹痕。

      反正也没法交上去了,徐宇干脆把试卷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用手背用力地抹掉粘在脸上的口红印。

      他其实很想问徐知雪为什么会选朱白,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去听更多他们交往的细节。

      得到徐宇言不由衷且无关紧要的认可后,黎朱白在这个家中拥有了一席正式的地位,他的存在感越来越高。他的名字在这个家里存在超过三周似乎已经是奇迹。

      将近一个月后入了冬,那天徐知雪竟然天没黑就独自回了家,破天荒的走进厨房,亲手做了一顿饭。

      徐宇觉得新奇,走过去看:“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做饭?”

      徐知雪做的是糊了的炒饭和发黑的肉排。其实在闻到空气中那一股异常的焦糊味时,他就应该预料到这点并远远逃开的。

      在徐知雪的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徐宇接过勺子挖了一口尝尝,虽然勉强算是咽下去了,但好像是胃部被打了一拳,他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没这么夸张吧?味道怎么样?”

      “尝起来像是煮熟的煤炭。”

      徐知雪难以置信地尝了一口后,马上吐了出来。她拿水漱了三遍口后,悻悻道:“算了,还是点外卖吧。”

      徐宇出两步又回头:“今天是有谁要过来吗?”

      徐知雪的声音远远地从房间里传来:“黎朱白要来。”

      听到这个名字,徐宇一下变得机警起来:“那你们为什么不去外面吃?”

      徐知雪耸耸肩:“他说想来我们家看看。”

      又补充一句:“顺便看看你。”

      闻言徐宇折返,当着徐知雪的面把这些有害物质全部倒进垃圾桶,开始洗锅。他告诉徐知雪:“附近没什么好吃的,还是我做吧。”

      徐知雪来不及心疼自己的成果,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你会做饭?”

      徐宇懒得理他。她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时候,自己总不能坐在家里吃空气。

      小时候他一个人在家里饿得发慌,家里什么都没有,他就走出家门在小区里乱逛。隔壁家的阿姨见他一个人可怜,就把他叫进家里来一起吃饭。那就是神父的老婆。在她家进进出出次数多了,他也自然而然学会了怎么做饭。

      现在去买菜已经来不及了。徐宇打开冰箱,查看里面有什么能用来吃的东西。

      他们家所在的别墅区位置比较偏僻,附近没有太过繁华的商区,只有几家小超市。徐宇饿得实在不行时,就去超市买东西回来自己煮。

      因为没有刻意做过准备,冰箱里的状况比较冷清。徐宇迅速看了一眼,拿出一盒鸡蛋和几包速食意面。再加上徐知雪今天稀里糊涂买回来的一些蔬菜以及侥幸脱险的肉,凑一桌应该是够了。

      徐宇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徐知雪忙着在镜子前化妆。直到他后走出来,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关掉油烟机走出来,她还是那个姿势。

      徐宇一整晚都在门口徘徊,把鞋子摆好,把日历翻到对应的日期,还调整了花瓶中花的位置。

      终于敲门声响起,他冲去开门,跑到门前喘了会儿气,故意又等了一会儿,不能把期待表现得太明显。

      他打开门,果然是黎朱白。

      黎朱白看见开门的人是徐宇,俯下身温柔地说:“谢谢小宇给我开门。”

      黎朱白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棉袄,他没有带围巾,鼻尖和脸颊吹得通红,眼睛也亮晶晶的,说话时会呼出白气。

      徐宇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慌张地闪开眼神,侧身躲到门后,给黎朱白让开一条路。但黎朱白递给他一个盒子:“是送你的礼物。”

      徐宇接过来。方方正正硬邦邦的,质量很轻。

      黎朱白告诉他:“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一本书,希望你会喜欢。”

      “谢谢。”徐宇紧紧把书捏在手里,很小声地说。他没有勇气告诉他,他的到来他就已经足够喜欢了。

      黎朱白微笑着摸摸他的头。

      听到开门的动静,徐知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好瞧见黎朱白给徐宇塞礼物的情景。她大惊小怪地说:“哟,还带了礼物,你这也太客气了,小宇,还不快谢谢人家!”

      徐宇感到厌烦,但黎朱白站起来对着她说:“小宇很懂事,已经说过谢谢了。”

      徐知雪不着意地笑了两下,一伸手把黎朱白拽到自己身边。说了几句话后徐知雪叫徐宇在外面等一下,拉着黎朱白走进了房间。

      徐宇静静站在原地。家门虚掩着,冷风从门缝中灌进来。徐宇任由大门敞开着,一路走回房间,关上门。

      他慢慢解开了礼物上的黄色丝带,一层层细细拆开蓝色的包装纸,露出了一本小巧的精装书。封面上写着《基督山伯爵》。他查看完封面和封底,没有翻开,又原模原样地把书塞了回去。

      以前来的男人也会给徐宇送礼物,其中不乏各种昂贵的手表、球鞋还有玩具,但徐宇甚至不打算拆开就随便扔在了哪个角落里。

      徐宇知道徐知雪找那些男人是因为他们有钱。但是徐知雪选择黎朱白是为了什么?虽然徐宇不知道没有钱的人是什么样,但他能看出来黎朱白跟徐知雪他们不是一类人。

      徐知雪选择黎朱白,除了钱以外的一切都有可能。

      这时徐知雪放肆的笑声从房间外面传来,扰乱了他的思路。

      晚饭时。徐知雪开始给徐宇讲他们认识那天的故事。

      徐知雪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你别看黎朱白外表那么端庄,其实他特别毛手毛脚。那天我们正说着话,他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失手摔碎了一个酒杯,把衣服弄脏了,然后收拾完我陪着他去买了一件新的衣服,后来我们就这么熟悉起来了......”

      徐知雪讲的时候,黎朱白完全没有插话,只是在一旁好脾气地笑着。

      徐宇得知黎朱白所在的学校是一所末流211,据他说这份工作并不难得到。

      可未来毕竟是要当教授啊。徐知雪这么揶揄道:“是吧,黎教授?”

      黎朱白连连摆手:“不是啦,我还是比较想自己写点东西。”

      徐宇看得很新奇,这么大一个人,讲着讲着竟然还会脸红。

      徐知雪一边拿叉子挑着碗里的面一边问:“你都写些什么?”

      黎朱白说:“写一些有的没的故事而已。”他摆摆手:“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接下来,徐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徐知雪开始讲她那些无聊的八卦,黎朱白竟然听的很认真。

      “小宇?”黎朱白的声音把他的意识唤回来,徐宇如梦初醒般抬头看他。

      黎朱白指指盘里的面:“很好吃。”

      徐宇低下头,耳根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烫。

      晚餐结束后,黎朱白准备离开。在等待与徐知雪告别的时间里,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看见徐宇歪斜在门口的书包。

      他蹲下身将书包扶正,书包的拉链没有拉,一张画从里面掉出来。黎朱白顺势捡了起来。

      徐宇正好走过来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一惊,想上去拿回来,但黎朱白已经看了起来。出乎徐宇意料之中的是,他竟赞叹道:“这是什么,画得好漂亮。”

      是徐宇随手涂的那张肖像。他感到脸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他声音比蚊子还要小:“随手画的,你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真的吗!”黎朱白惊喜地接过画,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我会好好珍惜的。”他郑重地告诉他。

      徐宇觉得这是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这时徐知雪噔噔噔从楼上走下来,边问道:“你要走了?”

      黎朱白点头。

      徐知雪几步上前,扑进黎朱白怀里。徐宇来不及移开目光,眼睁睁地看着徐知雪用手环住黎朱白的脖子,亲了上他。

      他的脑袋轰得一下。胸中传来窒息般的刺痛。他想逃,四肢却仿佛被冻结了,他挪不动脚步。

      黎朱白注意到徐宇还在这里,他眼神间有些为难,轻轻推开徐知雪:“小宇还在这里。”

      徐知雪瞅了眼呆立在旁边的儿子,笑着伸出手,用拇指抹掉了黎朱白唇上沾上的口红印:“没事。这有什么。”

      徐宇用尽全身力气,僵硬地转身,没有理会黎朱白的告别,径直回到了房间。他走在楼梯上,却像行走在水面上,脚下落在绵软无实的虚空里。

      他什么都不想做,边一头栽倒在了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他恨徐知雪,恨黎朱白,恨自己,恨所有人。

      他仅仅闭上眼,祈祷自己能尽快失去意识陷入沉睡,这样就不用继续感受这份痛楚了。可是越是这样想,他的头脑就越清醒。自己颤抖而沉重的呼吸声传进耳朵,仅仅是都变得艰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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