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召唤无用的我》牧野望

29、舞会

　　尽管麦斯变成了莱姆龙的姿态，睡在距离我一米开外的椅子上，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失眠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昏昏沉沉地起床洗漱，假装昨日无事发生，以防气氛更加尴尬。但恍若梦境的片段就像定格动画一般在脑海里轮番放映，怎么也挥之不去。我使劲甩甩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最后干脆出门散步。

　　走廊里，拉斐尔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正要离开，朝我这边走来，并看向了我——准确来说，是望向紧随我之后出来的人。

　　“麦斯……”拉斐尔停在原地，一脸错愕。

　　我站在两人之间，看看面前又瞧瞧背后，觉得自己在这幕重逢戏剧中有点多余。

　　拉斐尔似乎丝毫不介意我的多余，他匆匆几步去到麦斯身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麦斯，我昨天梦到你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看来他已经忘记昨天在酒馆里发生的事情。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你又长高了。”

　　这合理吗？二十多岁早停止发育了。

　　“你来王都做什么？难道是来找我的？”

　　兄弟你虽然长得不错，但也不必这么自恋。

　　“陪朋友。”在拉斐尔密集的问候中，麦斯终于得到开口回话的机会，当然不排除他不想说话。

　　“朋友？”这时，拉斐尔才慷慨地分给我一点视线，尽管只是余光。他问，“那是你的朋友？”

　　麦斯点了点头。

　　“我叫伊安。”我微笑着走向拉斐尔，向他伸出右手，也许这里不流行握手礼，对方并没有回应。

　　我收回手客气询问：“听说拉斐尔先生是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可以向您打听点事情吗？”

　　“什么事？”他的语气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丝傲慢，与和麦斯说话有着明显区别。

　　“我的妹妹莉莉丝是莫林学院的学生，她与可妮莉亚公主是互通书信的好友关系，近期她没能收到可妮莉亚公主的任何消息，对此十分担心。”

　　“可妮莉亚公主……”拉斐尔微微皱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递给麦斯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追问，可惜麦斯完全没接收到暗示。我只好厚着脸皮说，“如果您知道些什么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吗？麦斯他也很想帮助莉莉丝。”

　　抱歉了麦斯，借用一下你的“面子”能力。

　　拉斐尔看向麦斯，轻声道：“可妮莉亚公主近期忙于订婚事宜，大概无暇顾及其他琐事。”

　　当我以为这件事真的这么简单时，拉斐尔又低声道：“不过……我怀疑她被软禁了。”

　　“什么？软禁？！”莉莉丝从隔壁屋子推门而出，慌慌张张地问，“公主她怎么了？”

　　莉莉丝的唐突令拉斐尔瞬间警觉，我赶忙解释：“她就是莉莉丝，我的妹妹。”

　　拉斐尔环顾四周，确认再无旁人后，说：“具体的我们进房间里说吧。”

　　听完拉斐尔的讲述，我关于这个世界没用的基础知识终于又增加了。

　　这座名为“塞尔多拉”的王都，由瑟文德家族统治，王室的长女可妮莉亚公主与霍克伍德家族科林公爵的长子麦伦即将成婚，他们的订婚舞会将于三天后在王宫城堡举行。近期王宫守备格外森严，并不是偷偷潜入的契机。

　　科林公爵，科林公爵……我反复嘀咕这个名字，只觉得非常耳熟，好在我现在记性很好，很快就想了起来。

　　这不是那个学者曼达的倒霉叔叔吗？看来这个老叔还挺能折腾，眼瞅着就要成为皇亲国戚了。

　　“拉斐尔哥哥，到时候你带我们去参加订婚舞会好吗？”莉莉丝叫哥哥叫得很甜，就像之前叫我爸爸那么顺口。

　　可惜拉斐尔不为所动，我甚至怀疑他根本没听到，他的眼神始终落在麦斯身上。我朝麦斯挑了挑眉毛，这次他终于心领神会，说了句：

　　“带我们进去。”

　　哈？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我无奈地叹一口气。

　　“好。”拉斐尔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是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应该做的事情吗？你的职责所在呢？！

　　“在此之前，你先到我家小住两天吧。”拉斐尔邀请道。

　　“嗯。”麦斯也没犹豫。

　　这高效简洁的交流竟然令人有些羡慕。不过就没人问问我和莉莉丝的意见吗？

　　算了，我们的意见不重要。

　　拉斐尔的宅邸坐落于王城外围偏僻安静的山丘，四周被茂密的树林环绕。宅邸的外墙被涂抹成了乳白色，高高的尖塔处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宅邸客厅的墙壁使用了光滑洁白的大理石，木质地板上铺满了巧克力色的柔软地毯。说是大厅，更像是一座宽敞的图书馆，四周的墙壁处竖立着高大的书架，摆满了我读不懂名字的书籍和卷轴。

　　拉斐尔唤来女仆，带领我们去往各自的客房，他则是亲自带麦斯前往更高层的房间。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没过二十分钟，便有人来敲门，我以为是麦斯，结果是一名穿着优雅的男士，他自称是拉斐尔家的裁缝，要为我们量体裁衣，好制作舞会时穿着的礼服。道谢之后我配合裁缝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数据测量。可还没能休息一会，女仆就敲门邀请我们下楼用午餐。

　　在长长的木制餐桌边落座，不一会眼前就摆满了精致的食物与美酒。拉斐尔坐在离麦斯最近的地方，邀请他举杯共饮，他优雅绅士，和初见时狼狈忧郁的模样判若两人。

　　餐桌上拉斐尔只与麦斯交谈，莉莉丝挤眉弄眼示意我那两个人关系并不简单，可我能怎么办？我也觉得拉斐尔那炽热的目光过于赤|裸，恐怕只有麦斯没有读懂其中的意味。但我也无意去打扰他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好在饭菜的味道还不错，梅子酿的酒也挺好喝，时间很快便消磨过去。

　　吃完饭后，我自顾自地离席散步，在庭院里闲逛。拉斐尔大概算是贵族吧，不仅拥有城堡一样的宅邸，还拥有广阔的碧绿草坪和精心修剪的花园。每走几步，就会有一座栩栩如生的金色雕塑出现在眼前，看起来像是金子做的，麦斯一定喜欢。

　　这是什么令人嫉妒的有钱人。

　　下午拉斐尔又安排了精致的下午茶，接着是丰盛的晚餐，一切既奢靡又无聊透顶。熬完一天，终于可以躺在床上真正放松下来，这时，麦斯推门走了进来。

　　“那个拉斐尔终于放你独处了？”我盘腿坐起身调侃。
　　“我困了。”麦斯自顾自地走到床边坐下。
　　“干嘛？你要睡这？”
　　“不行吗？”
　　“不太好吧，还是在别人家里……”
　　“有什么关系，不是已经一起睡过好多次了吗？”
　　“……”我犹豫片刻，提议，“那你变成莱姆龙吧。”
　　“为什么？”
　　“那样我比较自在。”
　　“我现在让你不自在了吗？”
　　“倒也不是……”我无可奈何，“算了，随便你。”

　　“那个……不好意思……你们没关门。”莉莉丝指了指门，咧着嘴笑了笑。

　　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拜托魔王养成随手关门的好习惯吧……

　　“那个……我有个想法……”莉莉丝眼睛里散发着几分激动的神采。
　　“你尽管说，反正我不会答应。”
　　“别这样嘛伊安哥。”莉莉丝走到我身边摇了摇我的胳膊。

　　“你想干嘛？”我觉得她准没好事。
　　“我们从舞会上把公主带走吧！”
　　不是吧……玩这么大？
　　“我拒绝，我可不想被全国通缉。”
　　“让麦斯哥抓！魔王抓公主不是很经典的故事吗？！”莉莉丝眼里几乎要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有道理诶！”　我右手握拳，落在左掌。
　　“你答应啦？！”
　　“答应你个头。”这次拳头落在莉莉丝的脑袋上，“别净想着惹事生非。”
　　“那你说怎么办嘛？”
　　“还能怎么办？进了王宫你就去找公主问清楚。”
　　“然后嘞？”
　　“然后被劝返，带我去拿那个什么什么泉水，找回记忆，皆大欢喜。”

　　“如果公主被软禁了，我也许都没有机会接近她呢……”莉莉丝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兴高采烈地说，“不如你到时候去邀请公主共舞，然后悄悄问她！”

　　“在订婚宴上邀请准新娘公主跳舞？我活腻了吗？”

　　“不会的！塞尔多拉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舞会上不分尊卑，伊安哥你长得仪表堂堂，公主她不会拒绝你的。”

　　“真的假的……你的信息靠不靠谱？不要总试图谋害我。 ”
　　“伊安哥，你要相信我收集信息的能力啊。”

　　也是，麦伦和哈德森的私情都能被她发现，这种常识性问题又怎么会出错。

　　“可以是可以……但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不会跳舞。”
　　“很简单的，我来教你！”莉莉丝兴致勃勃地伸出手就要拉我起来。

　　“我来教吧。”麦斯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

　　“好的好的，那你们好好练习哦，我就不打扰了！”莉莉丝目的达到，迈着轻盈地步伐匆匆离开，留下我一脸痴呆地望着麦斯。

　　“你认真的？”
　　“为什么要不认真？”
　　“……我可是什么舞都不会。”
　　“只要掌握基本的步伐，跳起来就很容易。来，我带你试一试。”橘黄色柔和的灯光下，麦斯朝我伸出了手。

　　“感受一下音乐的节奏。”麦斯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抚上我的后腰。
　　“不是等等，哪来的音乐？”
　　“想象，想象你正处在一个放松的环境中。”
　　你还挺能想象，反正我想不出来。
　　“现在，迈左脚。”

　　在麦斯的引导下，我不得不跟随他的脚步，僵硬地移动。

　　“接下来是转弯和踏进。”
　　“等会，你慢点……”
　　“看，很简单不是吗？”
　　“简单个头，你没发现我一直在踩你的脚吗？”

　　渐渐的，我们舞步交织在一起，像是两条自然而然汇合的溪流，愈发流畅起来。

　　当我终于可以把视线从脚尖上移开后，才注意到麦斯正面带微笑地垂头看我，他的眼神既温柔又天真，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多贪恋几秒……

　　这不对劲。

　　我开始慌了。

　　怕他看向我。

　　更怕他眼里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