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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   “盟主府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盟主千里迢迢辛苦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为了向城主府核实一件事。”
      “何事?”
      “从二十五年前开始,江湖里的小门小派里就陆续有弟子无故失踪,总共将近百名,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数的家庭因此支离破碎,哭声震天,日夜陷于噩梦之中不能挣脱。”
      直到听完最后一个字,裴钩仍然面无表情,好似全然无关之人。
      “但是最近本座暗中收到消息,声称这些当年无故消失的弟子全是被裴葨芝命人偷偷掳去练了续命丹,再调成药奴。”
      邱问机直咄咄的看着裴钩,老迈的眼眸犀利至极。
      一语落下,满场皆惊,其中犹属裴寂吃惊最甚,瞠目结舌。
      裴钩却只是稍稍的抿了抿唇。
      “由于事关重大不可草率,更不能轻易公之于众,所以本座只能亲自前来当面核实。”他直直盯着裴钩,一字一句郑重的问,“二少爷,本座希望你当着众人之面宣布此事,可是当真?”
      闻言,裴钩猛然大怒,毫不犹豫的大声反驳道:“这是对我爹的污蔑,赤裸裸的污蔑,我爹是天底下最心软最温柔的大好人,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
      “是真的。”
      轻飘飘的三字落下,裴寂未完的话瞬间消失在了喉咙管里,整个人直接呆愣原地,一瞬只觉自己耳聋眼瞎,眼前什么都看不到,耳朵什么都听不到。
      裴钩堂堂正正的站在对面,面色沉静,姿态温雅,看起来好似一幅缓缓打开的美人画卷,完全不像是云淡风轻的吐出那极其沉重的三个字的人。
      裴寂愣愣呆呆望着对面的裴钩,看他不动如山,表情如初,一瞬间就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否则不可能有人承认了这种事后还表现的如此风轻云淡,无所在意。
      “小钩,我,我最近可能是幸福的日子过得太好,好听的话听得太多,连脑子都有些糊涂了。”他干干巴巴的张开嘴笑了笑,笑声极为勉强,“刚才我竟然听见你说……”
      “我说,是真的。”裴钩看向他,目光第一次竟然那般的陌生,“爹确实抓了很多无辜的人来练续命丹,调成药奴。”
      “你在......你在说什么胡话……”裴寂的声音颤抖的厉害,“爹需要续什么命,调什么奴啊?他武功那么高,从来就没生过病又那么厉害,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兄长,爹不需要,可娘和你是需要的。”裴钩看出了他的心思,眼睫轻阖,“续命丹是为了给娘续命,药奴是为了给你保命。”
      这话一出,裴寂猛然顿悟,一下想起了许多事情。
      比如娘亲在他的印象里十分薄弱,基本都是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就如裴钩一般日夜离不开药罐子,却远远更比裴钩虚弱病重。
      比如他年少时也经常生病,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生病的次数就急速减少,甚至一年也未必生病一次。
      比如爹还在世时总是再三叮嘱他不准后院的进入某个禁地。
      可有次他一路埋头抓蚂蚱,无意就进到了那禁地之中,当场就被里面一个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全身皮肤溃烂,手脚扭曲的少年吓得昏厥过去。
      之后他醒来时还犹有后怕,父亲就抱着他,温声细语的告诉他那是个早就荒废的地处,是他自己看错了。
      果然,后来他犹犹豫豫的再去那处禁地时,里面什么东西都没了,只剩下大片冲刷不掉的暗红地面。
      再比如……
      还有太多太多的旧事都不能细想,一旦细想就会发现许多端倪,而端倪之下就藏着一个血流成河的残忍真相。
      哪怕事实基本都摆在了眼前,裴寂还是死活不愿相信,使劲摇头严声否认,毕竟他总是粗心大意,善于自欺欺人,否则如何能活到至今还纯洁干净的宛如一张白纸。
      “你骗我,你在说谎骗我,你们都在故意骗我!”
      他频繁的眨着眼,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我明白了,以前你不爱出去屋子玩,我就哄着你出去,你总是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就偷偷把菜丢进你碗里,骗你这就是你自己碗里的,每次你发现我骗了你,你都说以后一定要骗骗我的,所以你现在就在故意骗我……”
      “我不爱出去玩,是因为我出不去那间屋子,我挑食很多东西不吃,是因为我不能吃。”裴钩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再陪着他演可笑的戏码,“你该明白的,我从未骗过你,接受现实吧,兄长。”
      听罢,裴寂就彻彻底底的懵了,僵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
      “好了,既然你已是坦诚承认了,那么就该清账了。”邱问机一挥衣袖,铿锵吐字道,“裴葨芝欠下的诸多人命债,总需要有人为之偿还。”
      他的目光在神色呆愣的裴寂和面无表情的裴钩二人之间来回兜转。
      “所谓父债子偿,那么你们兄弟二人,谁来偿还这笔血债?”
      “我!”
      脑子里一片混乱,满心千疮百孔的裴寂听到此处,却依旧想都不想的挺身而出。
      人人面色错愕,纷纷转头看向被刀剑利器包围着的裴寂。
      只见裴寂把手里一直小心提着食盒轻轻放在旁边,再脸色决然的对邱问机诚挚恳求。
      “既然是我爹为我和我娘做下的错事,我愿意以一力承担,所有恩怨便在我这里全部断绝,别去动我弟弟分毫,城主之位传给小钩,你们这辈子都不要再来因为此事再来寻他麻烦,否则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在场的每个人!”
      话音刚落,对面的裴钩神情变得微妙极了,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眸沉暗如夜,有些诧异,有些感动,有些愧意,更多的却是全部混杂成一团的复杂。
      “也对。”邱问机认肯的颔首,“你是奉云城的城主,一城之主便该是承担全部的责任,若你死了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吧。”
      “好。”裴寂吸了吸鼻子,意气风发的扬起下巴,高傲的好似孔雀。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最好是说到做到,待我死了以后所有往事就一笔勾销,以后不要给奉云城抹黑,也不要给我弟弟添麻烦。”
      说着,他最后不舍的看了眼脚边的食盒,随即心里一狠,脖子一扬,干干脆脆的大声喊道:“来吧!”
      邱问机却不动手,而是侧身向后退开数步,让那些跟随他而来的男子默默上前,把裴寂围的密不透风,插翅难逃。
      那些人里有的是苦苦寻找多年失踪已久的同门师弟,有的是为了突然就‘离家出走’的姐姐妹妹,还有的是为了年少相识的青梅竹马。
      那些失踪的大多数孩子都是无亲无故之辈,资质平庸,家世单薄,即便失踪了也无人在意,可少部分也有情深血连之人,不依不饶的寻找多年就是为了得到一个结果。
      而今,裴寂就是他们最后的结果。
      被包围在团团人群里的裴寂看着无数把寒光利器出现在身旁四周,便颤抖着缓缓闭上眼,眼见那些利器即将落下贯穿裴寂身体的那一刻,不远处的裴钩眉头一挑,抬头向空空周围大喝一声。
      “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捏紧高巍扶着的手,尖尖指甲刺入高巍的手里,“难道要等到他真的死了,你才出手相救?别忘了他死后,你就彻底没有活着的意义!”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抹暗色影子竟不知从何处凭空出现,如风如雨一般转瞬而至包围圈中,展开双臂把裴寂整个人护在身下,竟以一己之身硬生生抗下众人刺来的利器。
      也不知那人的身体是用什么做成的,竟是坚硬非常,数把利器同时刺过去竟才刺入皮肉里短短半寸,流出的还是黑色的,粘稠的血。
      只听那人闷哼一声,接着扬起被利器刺入的长臂一甩,颗颗如珠的黑血便顺势扑上最靠近的几人身上,接着便听一片尖叫痛喊声响彻上空。
      “她的血里有毒,千万不要碰到她的血!”有人躺在地上哀嚎着大喊了一声。
      毒血碰体的瞬间就倒下了四五个人,还剩下其余的六人站在较远的位置,又及时躲开才幸免于难。
      没等到意料之中的死亡,反而等到意料之外的救命,裴寂刚颤颤抖抖的抬起头,就看到一张近乎毁容的阴阳脸,当时就紧紧的捂嘴低叫了一声。
      这个阴阳脸可比长留村乔装打扮的京娘要可怕多了,半张脸皮肤红润,眉眼娇艳,半张脸凹凸不平,五官移位,别说堪比夜晚里的厉鬼追杀,就是白日见到了都要吓得猛一打哆嗦。
      和这张脸比起来,长留村京娘那张红色胎记的丑脸都算是温婉美人。
      而裴寂在猛一看见后只是捂嘴低叫一声,都要多亏在长留村时对着京娘那张脸习惯不少的缘故,否则按照他以前的胆量恐怕下一刻就是大声叫鬼,慌乱躲开了。
      那人也知自己的脸吓到了他,便立刻从袖中拿出一卷黑纱围在脸上,然后再伸手拉着他要往旁边躲。
      可其他人怎么会让她们逃走,稍稍镇定之后便拿着武器立刻围追拦截,势必要把裴寂杀于此地。
      “主子,这是谁啊?”高巍也远远看见那张可怖的脸,在旁边胆战心惊的问,“属下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这就是当年那一百五十个药奴里最后活下来的另外一个,最后被训练成不知伤痛的死士,身体带毒,刀枪难入,当然就是暗中保护兄长最好的人选。”裴钩冷冷的说,“多年以前我还见过她几面,但现在她变成了这样,我也差点没认出来。”
      “那……我们是不是要去帮帮城主?”
      高巍瞧着那两人在众人围堵之中艰难的挣扎逃生,每次见她们险险躲过一次致命处,自己都要战战兢兢的抖一抖。
      “当然。”裴钩寸寸扣紧他的手,一字一顿,冷意森然,“你带人先救回兄长,然后……”
      “杀掉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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