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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即将入秋的夜万籁静寂,夜色正浓,藏花小楼点起了烛光。
      京墨拿着烛台一盏盏的点亮黑漆漆的大堂,吹灭手里的烛台,回身时便撞入了一个熏着香气的炙热怀抱里。
      没拿稳的烛台砸落在脚边,咕噜噜的滚远了。
      裴寂紧紧抱着她,又蹭又晃,像是抱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谁来了也不肯给,不给看。
      “那日你跟着他走了,头也不回。”他蹭在她发窝里,委委屈屈的诉苦,“你走了以后,我又伤心又生气,把屋子都砸了,把人赶了出去,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见。”
      “……”
      “我本来都不敢来找你的。”他还在继续说,“我怕你不喜欢我,嫌我烦,可是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想的我连饭都吃不下了,我都瘦了一圈呢,你看出来没有?”
      “……”
      “多亏小钩鼓励我,帮助我,想办法让我来见你,我才敢来找你。”他抱着她抱的更紧了,笑意昭昭,很是庆幸,“幸亏我来了,我终于听到了你的真心话,你果然对我也是有情的,你也舍不得我的,对不对?”
      “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你怎么赶我走,说再狠心的话,我也不会离开你的,这次我一定让你做我的城主夫人。”
      “你就喜欢我吧,对你没有损失的,大大方方的放心喜欢我,我不会像你爹一样弃了你,对你不好,也不会像那个跛子总是打你。”
      说完,他双臂勒紧抱住她的腰,埋脸在她的发窝里眷恋的蹭了蹭,羞涩满足的笑声萦绕在她耳边,宛如一只柔软多毛的大型犬类。
      京墨闻着他身上的香,听着他欢喜的话语,缓缓地垂了眼,没有应他的话,只是淡淡的道:“抱够了就放开吧,裴城主。”
      “别叫我裴城主。”裴寂打定了死皮赖脸,不要脸皮,“听着别扭又陌生,我不喜欢,听着不高兴,叫我裴寂,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裴城主……”
      话未说完,裴寂就颇为不满意的捏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抬起头不轻不重的嗔她一眼。
      京墨就没有再说话了,被他圈抱在怀里没有挣扎,柔软的黑发卷缩在她肩膀,软软绵绵的。
      她身后有一盏软纱罩灯,堪堪照亮她莹白清瘦的脸庞,窗外萤火点点,在花丛里上下飞舞,在黑夜里亮的惊人。
      她背对着灯站,站在微光里,衣是黑的,皮是白的,美的像是一场支离破碎的梦。
      裴寂看着她像是被荒野艳鬼迷了心的傻书生,没忍住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印下了薄薄一吻。
      京墨没有躲避,睫毛轻抖了一抖,黑鸦鸦的眼珠子在深夜微光里像是一湾浅浅的水面,荡起了圈圈涟漪。
      直到一吻完毕,被轻薄的京墨看着他红红的脸颊许久,微微蹙眉,随即五指抬起按在他的肩膀,轻轻的把他往旁推开了。
      她捡起地上滚远的烛台,转身走向了窗边。
      裴寂追在她身后,踌躇许久,手足无措的悄声问她:“阿墨,你是不高兴了么?”
      他真是太会得寸进尺,刚刚才亲了她,这会儿又亲密的唤她阿墨,明目张胆的和她拉近距离。
      他就是要故意把自己和那个跛子明明白白的分开,让她能清清楚楚的知道是谁陪着她,是谁唤着她,又是谁真心实意的爱着她。
      京墨没有应他,也没有反对,把烛台轻轻放在窗前的桌子上,肩膀滑下的黑发搭落在胸前,衬着她一张侧脸白的惊人。
      “阿墨!”他不依不饶的跟在她身后,“阿墨,是坏是好你也得说一声,要是再不理我,我可就要闹了,今晚大家都别想睡!”
      “属下没有生气,裴城主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她终是妥协了,“只是下次,裴城主还是莫要……随意胡来。”
      “是让我别亲你吗?”她说的很婉转,裴寂却不是婉转的个性,反而理直气壮的很,“可我喜欢你,就想靠近你,亲亲你,这也不行?”
      京墨侧目看向他微微泛红的脸,心底思绪杂如乱麻,理不清剪不断。
      他嘴里的喜欢实在太过容易,张口喜欢闭口爱,来的轻浮且简单,很难让人相信其中的真情真意有几分。
      幸亏裴寂生得好极了,眼神认真郑重,对着这一张白生生的脸庞,一双赤忱深情的凤眸,哪里会觉得他说的是假意?
      她甚至连一个不字的拒绝,都不忍心说出来。
      入夜之前她还陪在京潭的身边,听他说起裴寂此行的来意。
      京潭说,裴寂今日带来无数的金银珠宝,奇珍异器,如此出手阔绰,只为换她陪着他外出一趟寻宝。
      不过明眼人皆知,寻宝是假,求爱是真。
      “我今日还真以为他是来向你提亲的,差点想把他赶出去了。”京潭坐在桌边,笑意淡薄,“毕竟他干得出来这事。”
      明明干的出来,却没有干,反而装模作样的付出重大代价只为可笑的寻宝,大约他还是有些没自信,怕被无情冷酷的直接拒绝,于是折中采取了迂回战术。
      不得不说,这一招以退为进很聪明,聪明的都不像是他那个简单至极的漂亮脑瓜子能想出来的办法。
      “京墨,若他真的提亲,”京潭侧眸看她,“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呢?”
      京墨屈膝跪坐在他脚边,面无表情,斩钉截铁的丢出了一个字。
      “不。”
      “哦?你不喜欢他么?”京潭淡淡一笑,“你分明对他心软成了这样,却还是不喜欢他?”
      他顿了一下,笑意渐渐沉了,“还是你不敢喜欢他?”
      京墨头也没抬的答道:“属下身低位贱,怎可攀附贵人,自是与他无缘分。”
      “缘分?”京潭捏着扇骨轻轻的敲着瘸掉的腿,嗤笑出声,“缘分这种东西,谁信了谁就是傻子。”
      跪在地上的京墨低着头,身后长发蜿蜒如水的搭落在腰际。
      “京墨,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强求的。”京潭用扇子轻袅袅的抬起她的下巴,偏头凝视她,眼眸深的如海如夜,与她近的咫尺,稍稍低头就能吻上她的唇。
      “就像楼主之位是我强求的,你,也是我强求的,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可以强求得到。”
      京墨臣服的跪在他脚边,仰着头露出一截雪似的脖颈,丝毫没有反抗和躲避。
      他看得很是满意,松开扇骨,然后把京墨的头轻轻的按向膝盖,让她伏趴在自己身上,抬起手一下一下抚摸她柔顺黑亮的长发。
      他的眼里充满怜爱,抚摸的手很轻柔,京墨乖顺的靠着他,身子却有些僵硬。
      一只手轻轻挑开她背后的长发,反复婆娑着她光裸的后颈。
      黑发之下,一点朱砂在白皙修长的指骨间若隐若现。
      “裴钩说这天地不稳,总是有太多的人为情所困,情深一寸伤一分。”她听着头顶上方飘来不尽苦涩的叹息声,“以前他就笑我,笑我太笨了窥不破这情障,兜兜转转的困在里面出不来。”
      他长叹一息,压着声的问:“京墨,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看破的太迟了些?”
      他问的很轻很慢,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是从未有过的。
      京墨靠在他的膝上,脸颊压着他僵硬削瘦的腿骨,感受到他衣下的瘸腿轻微的发着颤,一直没有答他。
      她放松僵硬的身体,缓缓的闭上了眼。
      窗外明月悬空,一束光影照着这片辽阔的大地,安寂的不像话。
      京墨站在窗边,纤细苍白的指尖压着窗台,窗外的萤火虫绕着指尖不停的打转。
      长身玉立,琼枝玉树,薄薄的衣纱在烛火的微光里袅袅如雾。
      裴寂有点恍惚了眼,痴痴走到她身后,拉着她的衣袖拽了拽,跟撒娇一般。
      “好了好了,我不亲你便是了。”他扁着嘴的说,“我以后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你别不理我。”
      京墨回过神,从窗边扭过头,见他一副委曲求全的脸,没有多说,只问他:“奉云城有无数宝贝,为何还想出来寻宝?”
      裴寂眨巴眨巴眼,理所应当的道:“我不出来寻宝,怎么来青山楼见你啊?”
      “……那就是说,你无意寻宝是么?”京墨故意忽视了他的话,“外面不比奉云城好,我明日陪你回城去吧。”
      “那你陪我回了城以后呢?”
      “自是回到青山楼。”
      “我砸了这么多钱财,足够买的下一座城池,就让你多陪我说几句话,你都不愿意?”裴寂一下子就老大不高兴,“你巴不得把我甩掉,然后拿着我的钱和姓京的过好日子是吧?!”
      “属下已经说过多次了,与你没有好结果,何况主人他……”
      “主人主人主人,你别张口闭口提他行不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裴寂,不是那个不利于行的跛子,你为何只提他不提我!”
      裴寂眼眶微红,袖下愤怒的捏紧掌心,看她欲言又大喝一声:“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他一屁股坐在窗边的太师椅里,双手交叉,莹白的脸颊鼓了起来,一脸赌气,神态执拗。
      “我不回奉云城,我就要你陪我去寻宝,寻不到我绝不回去。”
      “江湖绝没有你想的那般轻松,在奉云城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何不好,为何非要跑去江湖乱来?”京墨看他像是看一个闹脾气的别扭孩子,“你想要的,我自会去寻了回来给你,你别去了。”
      裴寂扭过头,故意阴阳怪气的嘲讽道:“你不就是嫌我阻挠了你和姓京的打情骂俏,还扯这些有的没的借口作甚!反正我人都来了,再想甩掉我哪有这么容易?”
      京墨看他油盐不进,把自己的好心想得坏极了,彻底没了辄,便不再劝他,转头打算安排他入寝。
      她其实也知道劝他是空费口舌。
      他真的是被惯坏了宠坏了,一旦稍微不顺他的意,一提要他离开自己身边,他总能想到不好的地方去,又如何听得进去她的好声劝诫。
      “罢了,若你实在坚持那便去吧。”她从裴寂面前走过,打算回内堂收拾出一间屋子给他睡,“今夜你便睡在……”
      裴寂神情一变,既怕她生气对自己不闻不问,又怕她把自己丢在这空无一人的大屋子,连生气也顾不上了,忙站起来一脚踩住她长衫的衣摆,装得扯高气扬的命令她必须和自己待在一起。
      好歹与他日夜相对数月,京墨怎不知他怕黑怕寂寞,稍稍思虑便把他带到自己睡的屋子。
      她的屋子在最高层,临近水边月下,光线是最好的,即便他夜半醒来也不会觉得一片漆黑心里惊惶。
      藏花小楼没有仆从,她便亲自照顾着他睡下,再拖来一根红木方凳放在床边守着他,免得他醒来发现身处陌生之地,见身旁无人会害怕。
      她照顾裴寂太久,已是照顾出一种不得了的习惯。
      小时候京墨经常因为学武不好被父亲罚面壁到天明,一晚不睡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算不得什么事。
      想着裴寂这个贵少爷的皮肉娇嫩,只铺一层软床都怕咯着他,京墨还特意把他身下枕着的加厚加软,这才让他躺上去睡了。
      裴寂舒舒服服躺在她的床里,闻着锦被间淡淡熟悉的松墨清香,眼前就看着她洁白的脸庞,心里就有一种安定无忧的舒适感。
      很奇怪,他分明是第一次睡在此处,却半点没有认生的陌生感。
      因为所爱之人就在身边啊。
      只要她在的地方,连耳边吹过的风都是暖的。
      裴寂的一双凤眸在暖色烛光里灿的发亮,晶莹剔透的两颗琉璃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着转,显得又偷乖又狡黠。
      他乖乖巧巧的躺着,云丝锦被拢着窗外的银银月色,宛如一轮明月坠在了她的床上。
      这轮穿窗而来的明月照耀了她的屋,也照耀了她的心。
      京墨坐在床前,不受控制地,眼神渐渐变得柔软,安谧。
      躺在心上人床里的裴寂不好意思极了,竟没发现她些微的变化。
      若是他发现了,或许他会知道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今夜的她,其实拒绝不了他不算太过分的要求。
      可惜他提的要求没有一件是不过分的。
      “这个床挺大的,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啊?”他半张脸躲在了锦被下,只露出挺拔微红的鼻尖,凤眸闪闪烁烁,在锦被下闷声闷气地说着话。
      “阿墨,你躺上来,和我一起睡吧。”
      他们男未娶女未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然违背规矩,要是还睡在一张床上更了不得,不知会被传出什么事,主人那边她压根无法解释。
      这个道理京墨知道,裴寂更清楚不过,但他巴不得传出些什么,到时候更加名正言顺的和她腻在一处,把那个笑眯眯的跛子气得半死最好。
      她都和那个跛子睡过一块了,公平起见,也该和他睡一张床上才不算偏心呀。
      当然,直到他们定亲成婚之前,肯定都是纯盖被子睡觉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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