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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幸亏夜色深沉,烛火不明,他们之间也离得较远,京娘看不见他眼角眉梢层层漫出的红云。
      她眯着眼看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又看他低着头喉咙吞咽不止,忽然顿悟:“相公是渴了吧?”
      裴寂站在门口没有吱声,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她。
      相处这些时日下来,她怎能不懂裴寂容易别扭的性子,便知他还是没有忍住腹中饥饿,把她送去的烤肉都一股脑的吃光了。
      烤肉吃多了咸,肉汁又多油,他那把享受惯了的脆嗓子肯定腻得慌,屋里四处没找着水,当然会满怀怒气的出来寻她。
      裴寂低埋着头,束手束尾的站在门口,瞧着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惹人怜爱极了。
      她看得心软生愧,软声对他说道:“抱歉,相公,是我疏忽了,忘了给你备水。”
      她习惯性的温声细语的哄着他,听起来和旁日里别无不同,且更加的柔情款款。
      “后厨的柴火被我拿来烧了热水用以沐浴,你回屋稍候,我穿好衣裳便去张婶家借些给你烧水喝。”
      裴寂盯紧了自己局促的脚尖,哪都不敢多看,低垂的脸颊通红,弱弱声声的点了点头。
      “嗯……那,那你快点回来。”
      “好,我晓得了。”
      还是第一次瞧他这般的乖顺懂意,京娘感到了点微末的欣慰,语气更加的温和柔顺。
      “相公快回屋吧,春夜冷,你又穿的少,别在外着凉了。”
      裴寂听着她话里字字句句的柔情关切,显尽绵绵情谊与灼心热浪,快要低埋入地的脸红的更加可疑,竟是一字不说的听话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这位享惯伺候的贵主竟没忘记把柴房大大踹开的木门大力的按上,才是大步跑开。
      柴房里只穿着湿润外衣的京娘更觉欣慰了。
      想不到这大少爷有一日竟也懂得体贴人了,看来人心果然是软的,对他好,他也会知恩还恩。
      这段时日,她能明显感觉到这朵极艳丽,极排外的花儿身上的尖刺在一点点的放软,收缩,卸下防备,藏起尖锐,有意无意的吸引着人上前,伸出手跃跃欲试的想触碰它柔软的花瓣。
      她捏着薄薄湿润的衣裳,缓缓笑了。
      人心这种不可琢磨的东西,有时真的很有意思。
      脑子里一片白色非非的裴寂坐在外屋的长凳上,一时手脚紧张的都不知往哪里放。
      他如坐针毡的刚坐了半个时辰不到,穿好衣裳的京娘就拿着一壶热水进了屋。
      一杯滚烫的热水刚倒出来放在桌上,裴寂就看都不看的拿起来,仰头咕噜咕噜的悉数灌进嘴里。
      紧接着,他整个人一下从木凳上蹦起来,脸颊烧的通红,一边双脚剁地,一边吐出舌尖,咿咿呀呀的大声唤着,却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相公!?”
      京娘大吃一惊。
      看出他是被热水给烫着了脆弱的喉咙,她忙跑出屋子从后厨的水缸里倒了一碗冰凉的冷水赶回来。
      她按住裴寂急的左右蹦跳的身子,一边尽力安抚烫得满脸通红的裴寂,一边把盛满凉水的土碗往裴寂的嘴边递。
      一杯热腾腾的热水入肚,不仅嗓子又烫又痛,连肚子里似乎都铺天盖地的烧了起来。
      裴寂被烧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自然顾不上他们两人现在的姿态合适不合适,就着她递过来的手大口大口把凉水往嘴里灌。
      “喝吧,都喝下去……慢点喝,相公,小心呛着。”京娘看着眼皮下的他如小鹿低头啜水的模样,又觉无奈又觉好笑,还有些明显的心疼。
      等到他几大口急迫的喝完,不等他催促,京娘忙又去给他接了碗回来,继续递在他嘴边细心的喂他喝下。
      直到一连灌下三碗凉水,裴寂才感觉浑身滚烫的燥意慢慢降低,肚子却被撑得圆滚,都快坐不下去了。
      京娘心疼他,轻轻的拍着他后背,温柔耐心的安抚了他好一会儿,裴寂才勉勉强强的坐回了桌边。
      被烫坏的裴寂像朵焉巴巴的花儿,挺着肚子有气无力的摊靠着桌沿,喉咙间烫意不褪,张开嘴也说不出话。
      京娘站在旁边轻拍着他的后背,望着他殷红未腿的侧脸,眼含歉意的说:“那么烫的水你拿起来一口就喝干了,怪我没先给你吹温,倒让相公白白吃了个冤枉的苦头。”
      这话说的,他简直像是个无知无畏的三岁孩童,长辈必须时时刻刻的在旁守着他,否则稍不注意他便是这里磕了那里碰了。
      挺着圆滚滚肚子的裴寂皱紧墨勾的眉,下意识的张嘴欲驳,刚启唇便露出痛苦之色,随机愤愤无奈的闭上了嘴,闷着头不言不快的模样。
      京娘瞧见他欲言又止,霎时心有所料,弯下腰低头看向他的脸,哄着他道:“相公,你是不是烫伤了嘴?张开我瞧瞧。”
      虽然不想听从她的话,奈何嘴里疼的厉害,裴寂踌躇半刻,还是听话张开了两瓣殷色的唇,发出有些嘶哑的一声啊。
      两片艳色的唇瓣后是两排整齐雪白的齿,里面便是一团蠕动的舌肉。
      裴寂的舌头有点薄,肉色是比较浅的粉,这会儿正可怜兮兮的缩在嘴腔里,痛苦的微微蠕动着。
      京娘愈发的凑近他面前,借着桌上幽黄的烛火眯眼细细观察了一圈。
      果然是伤到了。
      她直起腰,转身去了斜对角的柜子,从破烂低矮的柜子里摸摸索索了好一阵儿。
      再回来时,她手里拿着一个很熟悉的白色瓷瓶。
      只是比上次那个小了一圈。
      想到上次她给他的脚踝擦药,痛的他哇哇大叫不说,味道还很刺鼻,放进嘴里不知该多难受,裴寂就不是很愿意张开嘴乖乖抹药。
      他实在是被养的太娇气了,怕疼怕臭还怕苦,一点痛楚都受不得。
      京娘刚扭开药瓶,就看他默默的扭过脸,明里暗里的不愿配合着她,不禁失笑出了声。
      “相公,别闹小孩子脾气,你上颚的肉都肿了,必须抹药,不然今晚你会痛的睡不着觉。”
      “……不抹。”
      裴寂垂靠膝盖的双手来回的捏着,故意压着下巴,嘀嘀咕咕的吐字,嗓子听起来嘶哑的难听。
      “多鹤点……凉水,谁一,谁一晚上就嚎。”
      听罢,京娘低眼看住眼前的年轻男子,像看一个不听话的,一味逞强的顽劣孩子。
      “相公,你话都说不清楚了,再是逞强有害无益。”她像之前一样屈膝蹲在他面前,温声细语的劝他,语调柔的足以滴出水。
      “相公听话,这药不难闻,抹上去也几乎不疼,你且忍忍,很快便好。”
      闻言,裴寂抬眼悄悄的瞄她,一双漂亮狭长的凤眼浮起丝丝怀疑。
      “没骗你,真的。”京娘眼角带笑,无奈极了,“我何时骗过你,相公?”
      裴寂粗略回忆了一圈,便姑且信了她这番说辞,踌躇半刻后便朝她缓慢地张开嘴。
      一番苦劝终于把他劝服,京娘怕他中途后悔,忙倒出一股乳白色液体在掌心,再用指尖沾了些往他嘴里的伤处抹。
      裴寂感觉到一根细长的异物小心翼翼探入他嘴里,指尖沾着有点腥味的液体一一摸过他嘴腔里的软肉,触感柔软而冰凉,却足够小心谨慎,不让他感到多余的排斥与反感。
      确实如她所说,这不知名的药抹在伤处,如被针小小扎了一下,随即大片的冰凉覆上,灼烧的烫意迅速褪下,只留下点点的麻痛感,还有些怪痒的。
      这药的效果极佳,只是片刻功夫,喉咙处就不痛不烫了,张嘴说话似乎也无大碍。
      裴寂心里一喜,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后槽牙深处的一块肉。
      刚把嘴腔最深处的烫伤也抹上了药,京娘收手的有点晚,两根手指刚退出一半,就被一条湿润的舌头裹住一截指骨与指尖,沿着指骨到指尖正正好好的舔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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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当两根湿滑牵丝的手指彻底暴露在空气里时,她和裴寂两个人都愣住了。
      京娘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面前神色僵硬的人,从头到脚就写着硕大的尴尬两个字。
      若是此刻地上有个缝,他恨不得立刻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了。
      瞧着他这幅随时要爆炸的模样,京娘默了半刻,试着斟酌开口。
      “相公,我……”
      “我什么我?!”
      此时此刻的裴寂果真像个一点就着的小炮仗,京娘才说了三个字便被他大声打断。
      “你……”
      “你什么你?!”
      见状,京娘呐呐无言,只得低头看地,是不敢再开口了。
      脸皮薄的裴寂看她闭着嘴低着头,像根木头似的杵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好似能看出朵花来,反而更加恼怒了。
      他猛地推桌起身,破旧的桌子刮过地面发出嘎吱声,十分刺耳。
      “说话啊你,突然又哑巴了?”他挺身站在京娘面前怒声质问着,瞧着神威凌凌,说话还有些嘶哑,袖下捏紧了拳头。
      被怒声质问的京娘简直是哭笑不得,说也不对,不说更不对,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教他满意啊?
      她抬起头,尝试着想和面前恼羞成怒的裴寂讲讲道理,哪怕他要骂要怪,就是再咬她一口也并不介意。
      只要他别再这般的胡搅蛮缠,任性迁怒,她就谢天谢地了。
      不曾想她刚刚抬头,就见裴寂原本一张白玉般的俊脸,此刻竟染着漫天遍地的红,比刚才被热水烫的还要红的厉害,眼角眉梢皆是肉眼可见的羞赫与难堪。
      一点红,一点羞,衬得他一双润色抿紧的薄唇,更是红的鲜目,红的夺眼,红的如血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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