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红白事》闲人织布

2、开端

　　高启强这半生有过很多次想不到。父母还在时他想不到自己会变成孤儿；蹲在脏水里卖鱼时想不到自己能在京海翻云覆雨；带着弟妹过日子的时候，没想到弟弟会走在前边，而且是为了自己。

　　但没有哪一次想不到，能比得上他此刻睁开眼，看到年轻了好几岁安欣蹲在自己面前，而早该死去的李响就在对面。自己带着拷坐在椅子上，浑身是伤。

　　“同志你没事儿吧？”
　　高启强只是愣着看安欣身上的小警司肩章，又转过头看活的李响。
　　这里竟是六年前的京海市公安局。

　　“我以为你昏过去了，正准备找医生。”安欣憨憨一乐，“没事就好，还没做完笔录。”
　　“少说两句，过来。”李响严肃的审视着高启强。
　　高启强一时想笑。
　　好像从一开始，李响就对他不太友善。不知道是他太犀利的看清了高启强是个什么人，还是安欣太傻，总愿意拉他一把。

　　“接着说，你们谁先动的手？”李响拿起笔。
　　“他们先动手砸我的电视，推搡我。”
　　安欣和李响对视一眼。
　　“说实话！他们报警说是你入室抢劫！”李响重重一敲桌子。
　　高启强低下头，哽咽了。
　　“警察同志，我只是个卖鱼的，不懂那么多，但大家都知道我阿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唐家兄弟又是什么人。为了保住摊子，我去商店买了那么贵的电视，□□在我这儿，足足六千多块钱。上门送礼他们又说别人送的贵，瞧不起我，骂我没爹没娘没教养，让我滚，还说电视他们不要，但砸了也不给我，我打不过他们一屋子人，但也不能就这么被侮辱，就算被他们打死我也得还手！”

　　“您是好人，警察同志，”高启强转向安欣，“我不追究他们的问题了，把我放了，回家给弟弟妹妹过年就行。”
　　“不追究了？”李响眼睛眯了眯，顿生怀疑，“一台电视不少钱吧，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
　　“我爸妈走得早，从小就是我带着弟妹过日子，他们见不到我会慌，警察同志，只要今晚能回去过年，电视我不要了，伤也不重。他们兄弟俩不好惹，我不想让警察同志也去沾他们的晦气。”
　　此话一出，连李响都微微变了脸色。

　　京海大小市场数不胜数，管理是个难题，现阶段大多靠着这些地痞流氓一样的管理者以毒攻毒，警局最烦的就是摊上这样的纠纷。
　　但对于尚年轻的安欣李响来说，被人民群众点出这样的问题，并且认为警察得罪不起流氓，实在是大大的没脸。

　　“我去叫唐家兄弟过来核实一遍。”安欣和李响轻声交流几句，达成一致。
　　看到俩人说悄悄话，高启强不安的动了动，结结巴巴的问，“我，我能回家了吗。”
　　“先待一会儿。”李响依然面无表情，但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

　　半小时后，唐家兄弟畏畏缩缩的进了刑警队。
　　见到安欣，俩人凑上来就递烟。
　　“警察同志，这大过年的，叫我们俩来干什么？”
　　“配合调查。”安欣不耐的躲闪。
　　“我先强调一次，你们说的话，都将记录在案，撒谎，罪加一等。”李响天生一张吃差饭的脸，板下来不怒自威。
　　“是是是，我们配合。”小龙小虎心里有鬼，忙不迭点头，从头到脚的不自在。
　　见此情形，安欣李响心里多少有了数。
　　“分开谈吧。”
　　“好。”

　　“……高启强就把电视砸了，冲着我弟就过去了，我们看不过眼，就把他摁在地上，这人多没数，可能手重了轻了，就把他鼻子弄出血了，但警官同志，我们是后动手的。”小虎说。

　　“但高启强手里有购买电视的□□，证明这是他的个人财产。”安欣问到。
　　“那是他送给我们的礼物。”小虎忙道。
　　“那这么说他是上门来送礼的。”
　　“对对对”。
　　“送礼的人，为什么会自己摔了那么贵的礼物，然后打送礼对象呢。”安欣问。
　　小虎愣住了。来之前兄弟俩对好口风，只咬死了是高启强先动手，没料到被这么抽丝剥茧的逼问。另一边屋里，小龙也卡壳了。

　　“之前你们报警的理由是入室抢劫，但现在看来，东西是人家自己的，你们存在谎报警情的问题。而且高启强受伤比你们重的多。”安欣沉下脸的时候，并不比李响和善。
　　“电视外壳留有指纹，鉴定结果出来，就知道是谁毁坏财物，先行挑衅。”
　　此言一出，兄弟俩都慌了神。
　　“警官同志，咱们是同行，都是管治安的，您可得多体谅……”
　　“呵，同行，就你，”安欣不屑于跟这人多谈，“少套近乎。”
　　小虎眼看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计，眼前这小警察不知道为什么咬住他兄弟俩不放，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讨不了便宜，“警官同志，我要申请撤案。”

　　而此时另一间屋里的小龙，眼珠一转就要编个理由，又被李响恐吓供词对不上就罪加一等，无奈已经交代了事情经过。

　　安欣接到电话，出门拿到孟姨的饺子，又被高家兄妹缠上，只能暂时将人带进了警局。

　　小龙小虎各自签了笔录，李响把兄弟俩带到一起。
　　“撤案？这时候撤案，高启强完全可以重新起诉你们，”李响不耐烦再走一遍手续，“你们双方达成和解，签一个文件就可以走了，好好说话，如果对方不松口，你俩起码得拘个十天八天。”
　　“是是是。”小龙小虎如释重负。在他们眼里，高启强就是一个窝囊的鱼贩，哪儿有什么底气跟他们兄弟俩斗。
　　但走出门去，赫然看到接待室里，已经吃上饺子，正在看春晚的高家老二老三。
　　俩人心里一个咯噔。

　　事儿从进警局之后就开始邪乎，这卖鱼的到底扒上了哪路神仙，局子里的人这么给面子。
　　坐在调解室心里正发着虚，就看到高启强走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还是那个没出息的卖鱼佬，但带着手铐，浑身血迹，一步一步挪进来的眼神，让兄弟俩汗毛直立，仿佛面前换了一个人。
　　李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凝重，“你们要私下调解还是？”
　　“私下调解就行，都是老街坊，谢谢警察同志。”高启强转过身，一脸感激，“这次谢谢您主持公道，我就知道没信错人。”李响不在意的点头离开。

　　“那个高启强，”安欣怕双方打起来他吃亏，匆匆赶来，“有任何问题要找警察，我们就在隔壁。”
　　小龙小虎面色一变，这句话正中高启强下怀。
　　“好，知道了，我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