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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洛阳伏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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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他们投宿在客栈。
妖总是在夜里出没,灵均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是满月。今日还刚好是正月十五,凡世的元宵佳节。
满月的时候,妖身上的气息最浓。
灵均心想:母狐狸被抓起来了,是生是死尚且不一定,若伏妖师把她给杀了,那自己这一趟差事算是不劳而获,到时候找到母狐狸的尸首,带回去就行。至于那小妖精,一定会趁这种人来人往的良宵佳节跑出来作乱,所以,到时候应该用不着找,自己就会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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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金粉楼台的洛阳城里,很快便鼓乐齐鸣,热闹非凡。
出门前,灵均给羌芜和银铃喝了两碗符水,里面掺杂了特质的香灰,能暂时掩盖住她们身上的气息,这样便不会有伏妖师来找她们麻烦。
三人在街上走着,城里彩灯高悬,繁花遍地,到处人头济济。
放灯踏歌,杂耍曲乐,大有昼夜不绝之势。
灵均一直暗暗注意着周遭的各种动静,譬如两旁的屋檐下,又或者是后巷那些黑黢黢的杂物堆,但好像都没有异象。
他们走到一处茶楼里去,叫伙计上茶点糕饼。
茶楼对面是一家勾栏瓦舍,有舞姬在那里跳舞,歌姬在那里奏乐,上下灯火通明,寻欢作乐之人摩肩接踵。
突然,内中的一扇窗户上印出了一个狐狸影子。
好家伙,你可终于来了。
灵均起身,飞到了对面楼上。那狐狸影子顺着窗户往里面去了,妖的气息甚为浓重。
恰是此时,楼下的街道上从四面八方跑来了许多的伏妖师,粗略一看,统共有那么二三十个,几乎将楼团团围住。
他们这是要瓮中捉鳖呀!看来,小狐狸精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正思量时,忽然后头火光四射,竟是那楼下的酒窖着起了火。这火光不一时便直冲天际,惹得人尖叫四起。
风里酒精味甚浓,一下子的,小狐狸的气味便消失了。
看来,这小狐狸有点脑子。
灵均暗中使力,掌中压出一股旋风来,一下便把光火绞尽了。
他从屋檐上轻轻跃下,翻过围墙,便瞧见酒窖旁躺着四五个死人。死人身上的血皆被吸干,那地面上留着一串带血的狐狸爪印。
灵均一抬头,又看见远处的黑暗中立着一个浑身是血、长满毛发的东西。人的血腥气掩盖住了妖气。
小狐狸精掩盖气息的这一招,比上一招还要凶残。
它纵身一跃,便跳进了树丛。灵均紧跟其后,一路疾奔,追至一处宅院。
宅院里锡箔味很浓,明显就是伏妖师的住所。
那门上贴着防妖精的符,但小狐狸视若无睹,直直地往里跑去。他方才靠近门,因那些符的缘故,身上便忽地冒起火来,它却丝毫不自乱阵脚,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将火灭了。
他跑进宅子,呜呜地低声鸣叫。在院中转了一圈,便看到了堂屋中的母狐狸。
这母狐狸被关在一只铁笼里,笼子上刻满了符咒,已是奄奄一息。
小狐狸跑到近处,依旧呜呜低鸣,但他稍一靠近笼子,身上就会燃起一股火来,几次下来,便散发出了阵阵皮毛焦腐的气味。
原来,这小狐狸精跑回来,是为了救自己的母亲。
灵均忽然一愣,呆了呆,心里颇受触动。
小狐狸渐渐地哀嚎起来,望能唤醒昏迷之中的母狐狸。母狐狸许久才睁开眼睛,看见了她的孩子。那母狐狸便当即挣扎着,想站起来。
她张口去咬那笼子,但笼子仿佛是烧红的烙铁,牙齿一碰到铁栏杆,就呲呲作响,片刻功夫,她那嘴巴也被烧焦了,嘴角不住地流血,发出焦烂的气味。
小狐狸又几次要靠近那笼子,但因为符咒的原因,一靠近,身上便烧起火来。
见此景象,灵均心头一震,觉得他们十分可怜。
然而,黑暗中早有人守株待兔。
一张铁锁织成的网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甩将出来,将那小狐狸网了起来,那网上布满了倒刺,小狐狸一挣扎,倒刺便扎进它的皮肉里。
不过片刻之间,它便浑身血淋淋起来。
母狐狸在笼里不停地哀嚎,一双爪子在平地上划出道道抓痕,眼里怒火四射。
黑暗中走出两个伏妖师,似乎,他们早已料到小狐狸定会来找母狐狸。
一伏妖师说道:“两个都找到了,一齐杀掉吧。”
灵均在暗处凝神屏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十分悲怆,虽然眼前是两只作恶多端的妖精,应该杀之后快,但它们的那种骨肉之情,又不免使人为之动容。
接着,另一个伏妖师说道:“或者,还是把他们送回树屏山去?”
树屏山?灵均心里一惊,所以,这两只是树屏山的狐狸。
狐狸有个大族,是在树屏山,在妖界也是不容小觑的大家族。这个家族集群而居,平时并不会下山作乱,只一心在山上修炼。
灵均心里奇怪,伏妖师怎么会提起树屏山来呢?在伏妖师的规矩里,妖是不分好坏的,但凡有妖,杀之后快就是他们的毕生使命,为什么会把狐狸送回树屏山呢?按理来说,他们恨不得把树屏山移平了才算痛快。
这个时候,伏妖师又说话了,“还是在这里杀了吧,以免多生事端。”
“先杀哪个?”
“先把小狐狸精杀了吧,虽然不成气候,但很容易节外生枝,至于母狐狸……”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刮起了一股黑色的旋风。
灵均心里又是一惊,还有妖!
果不其然,那屋顶上还蹲伏着一头红色的公狐狸,那公狐狸却是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灵均。
灵均心下不妙,自己被发现了。
猝不及防间,那公狐狸便朝灵均扑了过来,将他扑倒在院墙脚下,只管张嘴去撕咬他,恍如一头饿狼。
灵均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他从身上拽开,往石墙上丢去。
那石墙砰地倒塌大半,公狐狸翻身一跃,便化出个人形来,是个男人,只不过,这男人脸上黑黢黢的,看不清面貌来。
他那手中一道蓝光闪过,便有鬼魅似的暗影闪现出来,往灵均身上扑去,灵均挥剑斩了一阵,竟觉得那黑影似水流一般,斩它不动,却又如蛇一般,在自己身上纠缠。
他被暗影困住了身,又怕那男人逃脱,便猛扑过去,用一道银鞭勒住了他的脖子,两人在空中一阵翻腾,加上黑影借力,竟打到了大街上。
街上灯火辉煌,形同白日。即便如此,灵均也瞧不见那男人的脸面,只因他脸上罩着一层极厚的黑雾。
周围的行人一见,便大喊“妖怪”。四散逃窜起来,惹了好一场骚乱。
两小丫头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均哥哥,谁打你了啦!我们来帮你!”
银铃手快,掌中合出一股力来,银光闪动,全身蓄力,拍向那公狐狸。
公狐狸侧身一闪,身后冒出道道蓝光,蓝光化成黑影,像一柄巨锤,打向银铃。银铃挨了这一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羌芜道:“我来!”
便跃身于半空,两手接力,画出一道“门”来。这“门”金光闪动,又高大又威严,一显形,又一道长鞭从羌芜脚下伸出,拽住了公狐狸的脚,猛力将他往“门”里拖去。
那男人却抵足一剁,将长鞭剁碎,掌中燃起一团烈火,打向大“门”。
那“门”嗖地一下烧了起来,跟纸糊的似的,顷刻间便化为了灰烬。
门一烧,便立即反噬到了羌芜身上。她吐出一口血来,满脸青白,软塌榻地倒了下去,身上的灵气也散了一半。
羌芜却只管哭个不停,抱着灵均的大腿,嚷道:“他干嘛烧我的门呀,他不进去就不进去嘛!我又没要他一定进去。他干嘛这么缺德,他烧我的门,均哥哥,他烧我的门。”
那公狐狸趁此间隙,早跃上屋顶,管自己跑了。
***
将近子夜之时,灵均将两姑娘带回了客栈,安顿好后,在门窗上都画了符咒,随后又到那所宅院里来。
他只当那公狐狸是来救这一对母子的,结果却发现,母狐狸已经死在了笼中,两只眼珠子也叫人给挖去了。很是凄惨。
那一张铁锁网扔在地上,上面都是斑斑的血迹,小狐狸不知去向。
灵均打开了笼子,将母狐狸抱了出来,虽说母狐狸作恶多端,但舐犊情深,总归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天良。
说来也怪,那些伏妖师到哪里去了呢?怎么这宅子里一个伏妖师都没有了?
灵均也不多想,带着母狐狸的尸首,一路走着,走到乡野之地。
四下无人,便画了一道符,那符像一盏灯,明明灭灭,过了片刻,老先生的声音从符里传了出来,“灵均,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么?”
灵均道:“老先生,那俩狐狸,大的这只已经死了,小的那只,还不知生死。”
老先生道:“你把母狐狸的尸首送回来吧,妖精的尸首留在凡世,我不太放心,至于那小的,你务必找到它,不管是生是死,总要把灾祸彻底铲除才好。”
灵均道:“明白。老先生,没有别的事了。”
老先生道:“好”。
随后,符便暗了下去。
灵均四下里看了看,见那树丛后有一条河流,便抱着母狐狸走到河边,在它身上画了几道符,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头,那符便发出金光来,如同一张布样地紧紧包裹住狐狸,看着有点像是梵文。
随后,灵均把这狐狸放入水中,她的尸体便沉了下去。
这符文会把尸体带到清何江去,苏迟君见了,会把尸体打捞起来,葬到黑雾森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