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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一池春水潋带彩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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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包车一路到了城门,俞泽找了一处僻静的巷子,把梅殊放了下来,随后他扶着梅殊下来,理了理梅殊身上的披风,他笑容满面地开口:“姐,到了这里,你出了城门,一直往西走,大约三四里,那里会有人接应你,带你去找爸妈。”
梅殊不解:“阿泽,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俞泽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只是拿起一个包袱,塞在了梅殊的怀里,然后推着她往城门的方向走。
梅殊回头看他,俞泽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话。
5252在梅殊脑海里轻轻开了口:【他如今是地下共 | 党了,在这城里还有任务。】
梅殊身体一僵,她猛的转过身,然后跑过去抱住了俞泽。俞泽身体也陡然一硬,不过很快他就回抱住梅殊。
“姐,快走吧。”俞泽拍抚她的后背。
梅殊松开他,她泪眼朦胧:“阿泽,你不怪我了?你之前的伤……”
俞泽摇了摇头,笑容灿烂:“伤已经好了,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的日子,我只希望你和爸妈平平安安的就好。”
“那你呢?”梅殊又问。
“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俞泽说,“有人救了我的命,这恩情,我得还。”他曾经落入江中之时,是他的同志救了他,那之后还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关怀备至。他为他们之间的互帮互助所感动,又被他们不怕死的精神所震撼,所以他决定,他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哪怕流血牺牲,也无所畏惧。
梅殊看见他坚定的眼神,她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又抱了抱俞泽,随后她取下自己身上的珍珠项链,戒指,还有耳环,发钗等等,全部都塞在俞泽手里。
当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那青白的玉镯时,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取下来。
“阿泽,好好保重,”梅殊说,“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咱们爸妈的。”
俞泽握着她给的东西,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梅殊擦干净眼泪,转身就走,她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她知道,要想不拖累俞泽,远离他就是最好的方式。
出城门很容易,谁都没有拦梅殊,梅殊出了城之后,就朝着西边的方向走,她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小山坡下面,在那里,果然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在等着她。
梅殊走上前去,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她伸出手,主动要和梅殊握手。
梅殊看着她的手,心里五味杂陈,她握上那只手,女人顿时笑了,开口道:“妹子,你和我走,我带你去找你父母,你放心,俞同志已经和我们说清楚了,我把你送到地方就走,不会有人知道的。”
梅殊无声点头,她沉默地跟在女人身后,两个人朝着山林深处而去,越走越远,直到身后的卫南城,变作遥望的一个小点,再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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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彩衣堂的余老板已经成了名满全城的名角儿,受邀前往上海表演,这一行回来之后,余老板更是声名鹊起,收到许多大人物的追捧。
不过谁都知道,这余老板和城中大人物杜怀声杜先生是好朋友,所有谁都不敢找余老板的晦气。
说起这杜先生,大约他也是这卫南城里的传奇人物。他本是一介戏子,可是在无意之间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杜楚,这杜楚可是上首身边的左右手,权力大得不得了,杜先生认了生父,那自然是一飞冲天。
只是可惜的是,杜先生的父亲杜楚一年前被人刺杀身亡,杜先生侥幸逃过一劫,虽然中了一枪,好在没有大碍。不过杜先生也因祸得福,得到了上首的亲自面见,上首不仅出言安慰,夸赞他的父亲是英雄,还提出要送他出国留学。
不过杜先生拒绝了,他只愿留在卫南城,等他的妻子归来。
人人皆知杜先生的妻子两年前被人掳走,不见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怜杜先生苦等,就是找不到自己妻子的踪迹。
上首赞他痴心,愿他好好保重身体,早日与妻子团聚。
那日之后,这卫南城对于杜先生的痴情便大肆报道,人人皆夸他是模范丈夫,却没有任何人提供信息给他。
他的妻子就如同水中月亮一般,仿佛从来都不存在。
不久之前,杜先生再次传来病重的消息,一时间,杜家门庭若市,上门去看望的人络绎不绝,只是通通都被拒之门外,只听说是杜先生卧床不起,只怕时日无多了。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病重,谁也不知道,只听得外人这样传,具体如何,倒是无人知晓。
无人可知的是,俞家后院的宅子里,那位外面传言说病重的杜先生,此时正躺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杆da烟正在吞云吞雾,他那苍白瘦弱的脸上,精致的眉眼之间满是迷醉,此时的他正如同飞翔在云端,不知今夕何夕。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声音不轻不缓。
杜怀声听见动静,却不想应,他又吸了一口,神色迷醉。
“先生。”门外的人低声开口,声音青涩稚嫩,“城门口有人传话来,说是有消息了。”
杜怀声一听这话,他立刻放下烟杆,鞋也不穿,就下榻跑到门边,他打开门,身形晃悠,可是神色却格外激动:“真的?”
门外是一个十三十四的少年,他看着杜怀声,点了点头:“是真的,说是今天早上看见的,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杜怀声抓住少年的手:“在哪儿?抓到了吗?”
少年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还没有抓到,不过据说……去了城西春水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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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馆,是这卫南城里新开的一家茶馆,只是不同的是,这茶馆里也有唱戏的,那角儿名字叫洪知,长得是眉清目秀,唱的那叫一个曲调悠扬。
如今这卫南城里,已经有了东彩衣西春水的名头了。
若说彩衣堂里的余老板说大角儿,名角儿,受那些大人物的追捧的话,那么这春水馆里的洪老板则是响角儿,更受老百姓的喜欢。
有钱的听余老板,没钱的听洪老板,这已经是规矩了。
此时此刻,梅殊就坐在这春水馆里,一边听着曲儿一边喝着茶。台上唱的是《武家坡》,讲述的薛平贵与王宝钏重逢相认的前段。
至于梅殊为什么要在这儿,那自然是因为杜怀声了。
她离开的这两年,杜怀声成了这卫南城里声名鹊起的大人物,他也重新捡起了抽大烟的恶习,不仅如此,他虽然没有明显参与党派之间的斗争,可是他如今已经成了地下 | 党的眼中钉,梅殊再不回来,只怕他命都保不住了。
一想到这里,梅殊就觉得烦躁。
两年过去,也不知道杜怀声会不会变得越来越神经病了。她要是出现在他面前,梅殊不确定他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一枪崩了她。
虽然心里犯怵,梅殊还是在今天早上一早就进了城,5252告诉她,城门口有杜怀声的人,她一出现,杜怀声那边势必会收到消息,然后过来抓她。
想到这些,梅殊突然又不怎么怕了,反正都是被抓,那就潇洒一点,所以她直接奔着城西这家春水馆而来,被抓之前听听曲儿也不错。
当梅殊听完这一曲武家坡后,她刚刚走出茶馆,就被人打晕了,随后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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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殊再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满目的白色纱幔。
纱幔层层叠叠,随风飘动,有种说不出的神秘和诡异感。
她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榻上,而身上也换上了一条烟罗色的旗袍,长发披散着,似乎是曾经的装扮。
梅殊赤着脚,刚刚下榻,就听见纱幔之后,传来一声极低的男人的笑声,那笑声低沉,缥缈,像雾一样,梅殊不由得皱眉:“谁?”
白纱飞扬,深处传来一声叹息。
似哀怨,似嗟叹,轻不可闻,又让人很难忽视。
梅殊朝着叹息的方向走了两声,她抓住一块幔子,再次开口:“是谁?出来。”
那逶迤幔子之后的人,再次轻笑,然后他开口道:“我是谁,你竟然认不出来了吗?”
这声音,这般熟悉,不是杜怀声又是谁?
白纱被拨开,梅殊眼睁睁看着他朝着自己走来。
他身上穿着一身白衣,身影瘦弱,赤着双脚,那脚上还有条链子,链子叮当,圈着他的脚踝,有种说不出的禁 | 脔感。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脸上,画了非常漂亮的油彩妆容,虽然没有贴片子戴头面,可是那漂亮的妆容,此时在那白布翻飞的背景衬托下,只有那么可怕又诡异了。
梅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了榻上,她睁大眼睛,看着杜怀声朝着她走来,一步一步,就像鬼魂飘来一般,梅殊的声音不由得发颤:“杜,杜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