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少女》虚小花

5、相亲

　　陆砚书目光一顿，表情险些控制不住。
　　棠初也僵住。
　　哎，怎么是男科医院那张？

　　“哦哦，错了错了。”棠初急忙从手上那一沓传单中翻找出另一张大红色的，“是这个，是这个。”
　　夕阳红旅游团。
　　棠初一脸讨好地笑着，仿佛这个比刚才那个好很多。
　　陆砚书盯着那张传单良久，缓慢又克制地问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这个？”
　　棠初嗫嚅了半天，硬生生把那句“你应该会喜欢跟同龄人出去玩吧”咽了下去，改成：“包吃包住，还送鸡蛋。”
　　见陆砚书依旧神色不太好地沉默着，心里慌了，又疑惑：这都吸引不到你？

　　陆砚书已经不再理她，重新转向屏幕。
　　棠初站在对面，隐约看到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倒映在他墨色的眸子中，知道他的注意力已经不会再分给她了。
　　唉，又搞砸了。

　　但其实她也知道，陆砚书打死都不会同意出去旅游个一周的。
　　这人对待工作极其认真负责，连每天到办公室都会比规定打卡时间提前半小时，根本不可能中途扔下工作跑出去玩。
　　她悻悻地将那张传单收回来，默默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整个人有些挫败，托着腮，嘴角不由自主地下撇。

　　棠初满脑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旁边投射过来的一道目光。
　　陆砚书余光观察着她，他发现这个女生有种能屈能伸的精神，虽然浑身都是大小姐气，但并没有那种高傲绝不低头的娇贵，反而低得比谁都快，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
　　虽然干的事和说的话都不着调，但却有一种——
　　他突然想到一个词，弹性。

　　后面的日子里，棠初有些丧气。
　　陆砚书依旧没有给她好脸色，而且据她父亲的反应来看，也没去她父亲那里说好话。
　　目前看来，是没什么加薪的可能。
　　送礼物不成，送体验也不行，棠初不死心，又想到一招——她决定给他找个老婆！
　　这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她简直想击节高歌。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大聪明，这招是完美的一箭双雕，一方面讨好了他，另一方面他谈起恋爱来就没空管她了。
　　对呀，恋爱就是看别人谈最有益于自己的身心！
　　想到上次餐厅那个捣乱，她觉得自己简直脑子有泡才会阻止他跟别的女生约会。
　　让那人拉什么《我的老父亲》，应该拉一首《爱情买卖》啊！
　　唉，白白浪费了个撮合的好机会。
　　不过还好，现在给他再找一个也来得及。

　　棠初一向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可是老婆去哪里找呢？总不能去老婆饼里找吧。
　　她很快去本地论坛了解到，原来市中心最大的花鸟公园常年设有个相亲角，参加的亲友各自拿着一个板子，上面写明自己人的信息和要求的对方信息。
　　便捷、高效、对口。

　　好，她也这么干。
　　这样的话，首先需要陆砚书的基本信息。
　　棠初跑去找了公司行政，想要看陆砚书的资料。
　　那位行政人员认识棠初，知道她是老板千金，破例给了她。
　　棠初兴冲冲翻开陆砚书的人事档案，结果上面基本都是他的学业简历。

　　她大致浏览了一番：
　　清远省理科状元
　　……
　　就读于青邶大学光电信息科学与工程专业
　　青邶大学特等奖学金
　　青邶大学国家奖学金
　　本科期间获集成电路设计与集成系统领域全国最高水平赛事“揽芯杯”特等奖。
　　本科期间参与并开发“芯+”系统框架
　　本科期间A类国际发表7篇，三次获ACM Award
　　本科期间获五项国际发明专利
　　……

　　后面还有一长串，但棠初不想往下翻了。
　　满脑子都是那碍眼的“本科期间”四个字。
　　比较起来，她那本科就是来凑数的。

　　不过……
　　她又皱了皱眉，虽然每一条拿出来都是硬货，可关键是，这些玩意儿在相亲市场没有用啊！！
　　她要的信息基本都没有。
　　没办法，她只能亲自出马，偷偷套他信息。

　　下班后，棠初破天荒没有第一时间溜走，而是主动留下加班。
　　陆砚书也没走，他每次都会在办公室呆到晚上才回家。
　　白天专注研发管理实验室，晚上就找资料看文献了解前沿动向，典型的拼命三郎。

　　棠初抱了台电脑，鬼鬼祟祟地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和他共用一个桌面。
　　见陆砚书瞄了自己一眼，心虚地抢先道：“我坐这里效率高一些，你不介意吧？”
　　陆砚书没什么反应地嗯了一声，又回到自己的工作中。
　　棠初一边在网页上搜索别人的相亲牌子模板，一边偷瞄他，看他从文献中得空抬头，赶紧问：“你身高多少？”
　　“什么？”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陆砚书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你这么高，应该有188cm吧？”棠初脑子转得快，赶紧换了个问题。
　　她在网上看到的，男生有188cm的话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连墓碑上都得刻上逝者生前188。
　　陆砚书沉默了两秒，也懒得管她要干嘛：“187。”
　　棠初：“……”
　　这人还挺实诚。
　　她想了想，安慰他：“没事，你换成厚袜子也差不多了。”
　　“……”
　　很好，有安慰到他。
　　嗯，188cm。棠初把这个数字输入到了空白框里。
　　鼠标往下滑，下一个需要的信息是——
　　“体重呢？”她问。
　　“82kg。”陆砚书像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问什么答什么。
　　“平时有什么爱好？”
　　“看书。”
　　“喜欢的异性是什么样的？”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陆砚书再次抬头。
　　他的视线在她面庞逡巡，揣测：“你是想贩卖个人信息赚钱？”
　　他以为她缺钱缺疯了。
　　“嗐，”棠初摆摆手，嘴比脑子快，“你想少了。”
　　“？”
　　“哦，不是，不是，我是想加强我们彼此的了解，日后好多沟通交流。”
　　紧接着又问：“你有房么？”
　　“没房影响沟通交流？”陆砚书反问。
　　棠初撇撇嘴，这人一旦反应过来，真是逻辑上不饶人。
　　“不是，你先回答我。”棠初急着走流程呢，懒得编谎话圆了。
　　“没有。”陆砚书直接回答，并未觉得任何难为情。
　　他也懒得管棠初想打什么主意了，她那脑子跟豆芽一般大，也使不出什么坏招，揣测她的想法纯粹是浪费时间。

　　棠初聚精会神，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打了一通。
　　好了，一切搞定！
　　现在还差什么？哦，还差一张形象照。
　　嗯，照片......她自然是没有的。
　　那就现场照一张。
　　她边摸出手机边往陆砚书对面瞅，不错，就这么坐在办公桌后看文献的样子，非常帅气非常精英。
　　一看就是很想找老婆的那种。
　　正准备按下快门的时候，陆砚书突然朝这边看过来。
　　棠初心虚得手一抖。
　　糊了。
　　但她也不好再拍一张，只能装作在自拍的样子。
　　陆砚书蹙眉看着她：“你每天就没有正事可做么？”
　　“没有。”
　　“……”
　　陆砚书像是被她噎住了。
　　棠初得意，真诚果然是必杀技。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棠初拿着制作好的相亲牌子去了花鸟公园驰名的相亲角。
　　才早上九点，这里就已经聚了不少人了。
　　大多数都是中老年人，帮儿女或者家里的晚辈来找对象。
　　确实像在网上的查的攻略一样，几乎人人举个牌子在面前，上面是最直观的身高体重工作薪资房产车辆等等一系列信息。

　　棠初将自己准备的牌子拿出来，很自然地融入其中。
　　她是里面为数不多的年轻面孔，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没逛两分钟，便有一位老人过来问：“姑娘，你想找什么样的？”
　　那人拿着的是一位年轻男子的信息，视线打量着她，心想长得可真水灵儿。
　　棠初摆摆手：“大爷，我不是给我自己，是给...给我亲戚找。”
　　“亲戚？”
　　棠初指了指手里那张牌子。
　　老年人手扶着老花镜，眯着眼看了几秒：“哦...男的啊，那有房么？”
　　“现在还没有。”
　　“哦，没房啊......”老人拖长了语调。
　　“对，但是以后肯定能——”
　　棠初还没说完，老人摇摇头：“姑娘啊，没房肯定没戏啊。要是有房，我还有个侄女可以帮着介绍一下，但人家里是咬定了得有房的。”
　　说着也不等棠初再游说些什么，又朝着下一个目标走去。
　　确实，跟网上说的一样，这里的相亲简洁，高效，不浪费一分一秒。

　　棠初也不气馁，也到处走走逛逛。
　　时不时看看别人的牌子，也把自己的牌子展示给人看。
　　她从来都是，在任何环境里都能如鱼得水。
　　间或有一两个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就瞪回去，瞅什么瞅，不许人夕阳红找第二春啊？

　　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一直到下午，耗了一整天都没成一个。
　　唉，挫败得很......
　　陆砚书这人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怎么这么不受未来的岳父岳母们欢迎呢。
　　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牌子，其实她也清楚，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陆砚书没房。
　　其次是她偷拍的又是一张高糊看不清脸的照片，导致他唯一的直观优势都没了。

　　棠初买了杯奶茶，坐在椅子上猛吸。
　　为什么这年头结婚一定要先问房子呢，为什么不先聊聊人品学历之类的呢，这样她手头这个还挺有竞争力的呀，至少胜过99%的男人吧。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共处不久，她已经发现陆砚书那个人，眼界、思维、自制力、执行力都是顶尖的。
　　而且他现在年薪百万，买房不就分分钟的事么？
　　可惜这些话都没机会给人说了。

　　一颗珍珠堵住了吸管，棠初使劲吸了两下，吸不动，愤愤地将奶茶磕到椅子上。
　　突然，一个念头闪进她脑海——
　　他需要女人，我不正好…………是女人么。
　　我又不要房！
　　要是能让他拜倒在自己裙下，不也是一箭双雕么！

　　步入职场短短几周，棠初已经摸索出办公室晋升三部曲：斗服，礼服，最后是，征服。
　　孙子兵法说，斗不过，就加入。
　　孔子也说，把敌人变情人。
　　老祖宗的话得听。

　　棠初对自己外表还是颇有自信的，这二十多年来，还没人不夸她漂亮呢。
　　大好的周末，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捯饬一下自己。
　　棠初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立马付诸行动的那种。
　　她将那个牌子折断，连同那杯奶茶一起扔进垃圾桶里，匆匆拦了辆车回家。
　　然后拿着母亲的卡去了美容院，做了一套全身的护理，从头发到脚趾盖。

　　周一上班那天，她刻意早起一个小时，细心地打理了头发上的卷儿，化了精致的妆，又涂上经典斩男色唇膏。
　　棠初的长相甜美，但又偏偏生了一双狐狸眼，眼波流转间尽显风情，将纯与欲混合得恰到好处。
　　她去衣柜里挑了身法式连衣裙，收得腰肢曼妙，下摆开了个恰到好处的口子，露出一双细白的长腿。
　　不错，很完美。
　　她照着镜子，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每次去公司竟然都没有好好打扮一下，因为觉得那地儿不值得。
　　啧啧啧，可惜了，要是早点想到这个计划，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在香水柜前犹豫了一番，挑中了一瓶圣罗兰的反转巴黎。
　　花果甜香调，带一点点隐而不察的骄纵感。
　　她往发梢上喷了几下，就出发去了公司。

　　今天比平日里早到二十分钟，但陆砚书还是已经在办公室了。
　　“嗨~早上好~”
　　棠初笑盈盈主动打招呼，往他的办公桌方向走去。
　　陆砚书也对她点了下头：“早。”
　　但视线并没有特别滞留，回到了文件上。

　　两分钟后，察觉到那道身影没有移开，陆砚书再次抬头。
　　看到棠初正站在桌子对面拨弄自己的头发，阳光从左上方的窗户中射过来，照得她的大波浪卷儿泛着一层薄薄的金光，左一下，右一下，撩过来，再撩过去。
　　陆砚书皱了眉。
　　他察觉到棠初今日言行异常诡异。
　　虽然她一直都是奇奇怪怪的一个人，但此刻就算是跟她自己比，都能称得上是反常。

　　棠初很高兴地看到他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很好，上钩了~
　　随着发丝飞扬，一股淡淡的甜香弥漫于空气中。
　　其实她是有些小心机的，之所以选择这瓶反转巴黎，是因为那句广告词——
　　从我闻到她身上香水味的那一刻起，脑子里已经想和她过完一生。*

　　陆砚书盯着棠初看了半晌。
　　突然莫名觉得，她有点像当年去峨眉山时遇见的，那只正在抓虱子的母猴子。

　　*引自反转巴黎的广告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