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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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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濯枝雨的衣服,里面是一具伤痕累累的身躯,张着口的伤、淤青、血,躺在被血浸得有些湿的沙发上,在灯光的覆压下几乎要湮灭那样斑驳,如一块脏玉。
时欢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一身的伤。对他身体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结婚的那个夜晚,非常年轻漂亮的躯体,刻着许多苍白的疤和淡淡的伤痕,紧密贴合着她。那时她来不及思索,为什么原本应该养尊处优的人身上会有那么多伤口和疤痕。
这个人现在薄了许多,腹部甚至青紫着凹陷下去,肉眼可见地抽搐着。
恋恋地用眼睛舔舐她,唇都失血苍白,却沾着点烫眼睛的血。
家里是常准备着药箱的,时欢从没用过,拿出来时上面一点灰没落,想来濯枝雨常常用的。里面止痛药最多。
俯下身微微托起他的头,为他脖子后面涂药膏的时候,贴的很近的脸颊便感到睫毛煽动的触感,她直起身,见他的睫毛在光下濛濛地发白,眼珠亮晶晶地闪烁着,盯着她竟像孩童那样天真满足。
太阳将将出来他就走了,那天早晨的太阳不知为何很红,红得像蓝天上落着的一大口粘稠的血,她站在阳台上往下看,濯枝雨的身体虚弱地晃着,凉风里如一片叶那样被裹挟着往前走,走进那个太阳里面去了。
她又缩进沙发,身下一片湿润,这才反应过来这沙发沾了濯枝雨的血了,慌忙站起来,衣服上已经染红了,身后背着血,就像背了濯枝雨的拥抱在身上,潮湿冰冷,沉甸甸不寒而栗。
她接下来一整天魂不守舍,或许是吓着了,从来未曾见过那么狰狞可怕的伤、那么多的血。
濯枝雨发着烧,被她喂了退烧药和消炎药,过了一小会整个人便疼得缩起来,冷汗簌簌往下掉,身上褪尽颜色,灰白得在沙发上绷紧了,半天才找回声音,低弱地问她要止痛药。时欢看看说明书,给他扣出两粒,濯枝雨咬着唇,几粒血掉下来,半晌才咬牙说:“五粒。”
尽管这样,他还是抖着身子走到外面去了。影子的颜色也很淡,被他踩在脚下,颤颤拖曳在身后,地面上灰尘朦胧,影子便模糊地晕开。濯枝雨的身体被太阳啃噬得失去边缘,走在人很少的路上,看上去全像朦胧泪眼中的人和影。
接下来的一天,时欢的心被提在半空,哆嗦着落不到实处。她换下沾血的衣服,泡在浴缸里想泡去一身血腥味。这时她恍然明白了,濯枝雨身上总罩着一股沉沉的香水味,原来是为了遮掩血的味道。
这晚濯枝雨没有回来,只是给时欢发了短信,告诉自己今晚不回去,让她把门窗关好,害怕给他打电话。
手机里他的声音很虚弱,气力不济似的一句话总要停顿几次,还掺杂着几声呛咳,不过好歹比早上的样子好了些。应该是去医院了,时欢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