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异闻录》悟明

4、执行计划

　　艾子由想了想，按照自己之前看到的知识，这类家政机器人，只要按下后腰处的腰窝，就能进入休眠状态。

　　于是她绕到这萝卜的背后，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这机器人萝卜在颤抖。

　　于是艾子由收回手，绕到正面观察：这机器人面无表情，像是在等待命令。难道，是错觉？

　　艾子由摇了摇头：【看来是我疑神疑鬼。】于是，伸出手绕过萝卜前身，预备按下后腰处，却见萝卜整个身子软下来，整个人瘫倒在艾子由那里。

　　艾子由一把将其捞起：“什么情况？”

　　那萝卜在艾子由的搀扶下终于缓慢站起，使劲地看了看，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你不是新买的管家机器人啊，吓死我了。”

　　“你知道害怕？”无论在2022年亦或者是在2068年，人工智能都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情绪。

　　如果有这么一个机器人，他可以拥有情绪，那么意味着，他已经开始有了人类的情感系统，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种新的生物。

　　萝卜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你到底是谁啊？阿清姐姐是怎么放你进来的？”

　　“艾子由女士打来电话，说你出现了机械故障，我是来回收你的。”艾子由忽然起了一个调皮的心思，有意要逗逗他，吓他说几句实话。

　　“少骗人了！你把我卖了有什么好处？大不了我就把你也是觉醒机器人的事捅出去，咱俩都别活！就你这脸，一看就是第一代内测版机器人的标配。同样是觉醒的机器人，就别为难我了。你就直说吧，你到底要干嘛？”

　　艾子由摊摊手:“我是艾子由，想请你帮个忙。”

　　萝卜满脸写着我不相信：“你要我帮什么忙？”

　　艾子由促狭一笑：“要请你帮我去回收场。打电话说自己有故障需要处理不是很奇怪吗？你是管清洁的吧，难道你就没有什么人脉？”

　　萝卜狐疑地看看她，终究吐出了一句：“我可以把位置分享给你，但是，我怎么能信任你？”

　　“如果你被抓了，你就卖了我呀。”

　　萝卜将信将疑，到底和艾子由对对手指，同步了回收站的信息：“我认识的一些觉醒机器人最后都被送去了那里，他们的坐标，最后都消失在了那里，再也没有任何信号。对机器人来说，那里就是死地，我不管你究竟是谁，但你是个已经觉醒的机器人，谁也没有发现你，为什么要去送死呢？”

　　艾子由没有回答，转身看了看萝卜：“那么，你觉得，有人发现你已经觉醒吗？”

　　萝卜一愣：“当然没有，连我们最常见的阿清姐也没有发现我。”

　　艾子由笑笑：“是吗？真好。你的演技很烂，但你运气很好。但你未必会一直这么好运，希望你不要出去，这个树屋里，你还是安全的。”

　　顿了顿，艾子由似乎想起了什么：【家里的飞行器，只有阿清和原本那个我才有权限开启。现在，这么远的距离，好像只能腿着去了。】

　　“萝卜，你在这里等着，阿清回来以后，叫她联系我。”

　　见萝卜还有疑虑。补了一句：“你放心，她早知道你已经觉醒了，一直没戳破而已。”说完，扬长而去。

　　艾子由从树屋底部的门走出，循着坐标的地址，前往萝卜口中的“死地”。

　　死地周遭充斥着堆积如山的电子垃圾，机械手臂四处都是。远方还能看见有送来处理的机器人，被几个身着黑衣的人放入一个CT机一样的装置里，而后那些人便打开机器人的脑颅和胸腔，取出了记忆芯片和电子心脏，放进了不远处的帐篷内，而后离开了。

　　不清楚大帐中的情况，艾子由不敢贸然行动。等到天色擦黑，她从机械手臂堆成的垃圾山中缓缓钻出来，在夜色和成堆电子垃圾的掩护下行动起来。

　　CT样式的机器前，蓝绿色液体流了一地，艾子由知道，这是充当机器人血液的化学液体，存储在机器人心脏的一个露水大小的圆球里，经由这里运往四肢。

　　现在，没有了电子心脏，十几个机器人倒在这里，眼睛睁得浑圆，苍白地看着天空，仿佛是一条条渴死的鱼。

　　在他们失去意识之前，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呢？没有人知道答案。

　　艾子由收拾收拾心情，关闭了机体恒温，她的电量，已经不多了。所幸，今天的天气很好，即使关闭了也并不感觉十分寒冷。

　　没错，为了使机器人给予人类最大程度的心灵慰藉，无论是一开始的内测版本机器人还是后来的陪伴型机器人，使用的都是一种极为特别的“血液”，这种化学液体可以穿透机器人的模拟肌肤透出与人类极为接近的温度，使机体始终保持在37.1℃。

　　又走了一圈，艾子由这才确认，这里的机器人大多数都已经被拔除了记忆芯片、拿走了电子心脏。现在看来，要想让自己的父亲艾明克成功活过来，也只能铤而走险，去前面的那个营地大帐中一探究竟了。

　　月亮半挂在天空，艾子由开启了系统的热成像和机体感应单项雷达。

　　自从接入家庭网络之后，她看了很多关于机器人系统如何操作的相关说明。现在，她对自己的系统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开启热成像和机体感应单项雷达之后，无论大帐里是人类亦或者是机器人，都可以被她第一时间识别到。

　　一瞬间，眼前所见的景象变成了蓝色，成群的红色水滴形状的标志在右下角的小地图上来回运动。

　　识别距离已经到达了上限，再远就要耗费更多的电量，即使拿到了电子心脏，也未必能回得去了。

　　红色水滴，象征着人类。艾子由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激人类所固有的特质：体能差、会思考、有情绪。

　　艾子由疯狂回想到达这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继而有了一些思路：这群人在这里扎营是要长期驻扎，但这里附近以人类的体能走上一整天也不会有补给站或者任何可以售卖能量条的地方。

　　这就说明，他们是要等补给，而非自己去寻找补给。傍晚来的那些人，并没有带电子心脏和芯片以外的东西，即便兜里有夹带，也不可能供给这么多人。也就是说，他们从艾子由到达这里开始到现在，没有收到任何新的补给。

　　看来，只能赌一把了。艾子由紧了紧身上的白大褂——这还是临走时从阿清的衣柜里拿的衣服，并不是实验室那件已经沾染了蓝血的破烂。

　　她全速奔向最近的补给站，将一百袋能量条装箱带走，又顺带买了一套黑色衣服。

　　她对自己之前联入家庭网的举动感到无比庆幸。因为即使是在这个时代，也还有可以密码支付的方式。作为一名管家机器人，她还是有采买权限的。

　　做好一切准备，艾子由带着箱子堂堂正正走到大帐入口处，装作没看见人，往里就走。

　　“等等，什么人？”入口处一个大胡子穿戴机械手臂，手执一把激光枪瞄准艾子由的眉心。

　　不能回答，这就是艾子由的想法。

　　未曾觉醒的机器人只能回答两种问题：一种是自己主人或其他权限人类、机器人的问题；另一种就是和自己类型相关的问题。

　　尽力忽略那把激光枪，艾子由只觉得手脚冰凉，壮着胆子，状似麻木地继续往前走，不敢有丝毫停留。

　　“停下！”听到这句话，艾子由才停止脚步。对比“什么人”这种问题式的应答，“停下来”这种命令式的表述，是无论什么机器人，都能接收并执行的。

　　那大胡子来回回端详艾子由：“说出你的编号、种类、当前执行的任务。”

　　每个机器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编号，容纳艾子由记忆的这个躯壳也不例外，凭借她拍照式记忆的功劳，她把自己连通家庭网权限时系统所显示的编号报了出来：“T00541201,无法回答当前问题，请重新提问。”

　　大胡子长大了嘴巴：“组织可真有钱啊，从哪儿弄的T字头内测版机器人，怪不得搞不懂种类。”

　　砸吧砸吧嘴，眼睛盯上了艾子由手里的箱子：“说出你当前执行的任务。”

　　艾子由在看到自己编号时，就觉得十分诧异。在这个世界中，大多数的机器人，有P/Z/J这几种编号。可自己这个“T”编号，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家庭网中搜索之后，她才终于明白，T编是所有当代机器人的初始内测版，功能上还有很多缺陷。

　　比如当人类出现连问时，如果有未登记答案的问题，T字编号开头的机器人就会直接报告无法回答，而不会继续回答下一个问题。

　　因此，大胡子并没有怀疑。

　　艾子由松了一口气：“将装着一百袋能量条的箱子送往……”

　　“别他妈送了，给我。”大胡子劈手抱住箱子，放在地上，开始用机械手臂扒开箱子。

　　看艾子由站在旁边一副等待指令的模样，挥了挥手：“爱干啥干啥去，额，不对。取消当前指令，去充电吧！”

　　艾子由这才一步步离开大胡子。贪婪也许会一时蒙蔽他的双眼，但只要当前的欲望得到满足，理智就会慢慢归来，新的欲望又开始萌发。因此，留给艾子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得在大胡子反应过来之前拿到电子心脏离开这里。

　　继续深入大帐的路上，艾子由就这么一遍遍对着每个遇到的人重复：“转达指令：去大帐门口拿能量条。”

　　她眼看着这群人眼冒红光，饿狼一样跑去。现在想来，这群人应该好久都没有拿到能量补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