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我真不吃米饭

18、第 18 章

　　25.
　　“帮帮我。”面前的男人跪在地上向武正德这样说着。他没有动弹，只是用眼睛打量着他，打量着男人旁边被一刀刺穿喉咙，鲜血溢满了地面的尸体。
　　“你杀人了。”他的语气冷漠而又毋庸置疑。他从见到男人的第一面起，就夺下了他手里的刀。武正德知道，像这样一个被人抓获，失去武器的杀手，对他而言构成不了任何威胁。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别报警。”男人可见的心慌起来。
　　“警察早晚会发现的。”
　　“但只要不是现在就行。”
　　“好，我答应你。”武正德丝毫没有犹豫，“今天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男人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半晌，他才问出了一句，“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一个足以震撼社会面的新闻爆点。”

　　武正德百无聊赖地坐在转椅上，他回想着亲手把利刃刺向柳映红的快感，回想着亲手把周鹤送进监狱的刺激，回想着刚刚发布的讽刺着周鹤一家的文章，他忽然间觉得自己的事业成功了一生。
　　可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武正德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去看，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是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嗓音，武正德听出来这是周鹤的声音。
　　“你不是在监狱里吗？”武正德感受着刀尖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他几乎感受到皮肤要被割破，这时才慌了神。
　　“按我说的做。”周鹤没有理他，只是又把刀靠近了他的脖子。
　　“把电脑打开，写一篇文章。”
　　“写什么？”
　　“你的忏悔书。”
　　武正德觉得有些好笑，“我忏悔？我忏悔什么？越狱的人是你，受到法律制裁的人也是你。”
　　“你都不记得，自己害过多少人了吧。”周鹤的声音很轻，气若游离，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完成他的一切。
　　“我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武正德笑的很诡异，“从来没有。”
　　“写。”周鹤只是拧紧了眉。“我让你写。”
　　他把刀尖对准了武正德的颈中，使了些力。
　　对于死亡的恐惧一瞬间席卷了武正德，他咬了咬牙，打开了文档。
　　“你总是书写别人的不轨，无论有无，无论对错。”周鹤紧紧盯着光标，“这一次，让我来书写你的一生。”

　　“我是武正德，是大家口口相传的，奉为圭臬的媒体记者，而今天，我要把我一生所做的坏事，全部公之于众，只有这样，我的人生才能无愧无悔。”
　　“不久前的连环杀人案，我买通了真凶沙莫，我借他的名义，杀了一个叫做柳映红的女人，只有这样，才能把一个随机杀人案，制造成巨大的新闻爆点，为真凶的反社会行为褒扬嘉奖，让社会面，对我的才华再度欣赏。”
　　“最近的陈想想案，我侮辱了陈想想的人格，在这里，我以自己的名义为陈想想道歉。同时，因为我教育的失败，武星，我的儿子，成为了杀害陈想想的真凶，在这里，也请允许我以武星的名义，向陈想想致歉。”
　　“我这一生，犯了很多错误，发表了很多不当的言论，无端书写了很多人的悲剧人生，从此我将退出新闻界，用余生的每个日子，为我的错误，书写忏悔。”
　　“武正德本人声明。”

　　看着武正德敲击下最后一行字，周鹤终于松了一口气。
　　“发送。”
　　武正德的表情已经从惊惧达到了狰狞。
　　“发送。”周鹤只是面无表情的机械着重复着。
　　他看着武正德纠结着缓缓拖动着鼠标，最终咬着牙，点击了发送。
　　“武正德，你以为我会杀了你吗？”周鹤松开了刀，却又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他看着武正德愤怒而疯狂的眼神。
　　“我要你活着，永远活在别人对你余生的指责里，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在每一个黑暗的日子里，感受我的一生。”
　　周鹤疯了，武正德也疯了，他们早就弄不清，疯的是他们自己，还是这个世界。

　　忽然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人手里持着一把刀冲了进来，她看到武正德趴在地上，于是她高高举起了刀，对着武正德的后背。
　　周鹤认出了她，她是陈想想的母亲，李芳。
　　他猜出来她要做什么了。“不要。”
　　但是来不及了。
　　那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进了武正德的身体，无尽的鲜血滚涌而出，溅在了地面上，书柜上，电脑上，和她身上。
　　眩晕间，周鹤听到了楼下的警笛轰鸣，他知道警察还是找到了他，他也知道，他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他听到李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的那句。
　　“去地狱给想想赎罪吧。”

　　26.
　　一晃，又是很多年。
　　林天真早就不再是那个只会嗦着手指的小姑娘了，如今她刚刚毕业找到工作，今天真是一切顺利，她想。
　　她走在路边，道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她只是随性的四处张望着，感受着青春的生机与活力。
　　然后她听到了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她看到一个老人跑向车前，扑倒在地。
　　是碰瓷吧。她这样想着，车主已经下了车。
　　两人不多时，就吵了起来，刚才路上仅有的几个行人忽然全都聚了过来，他们把车祸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伙子，你可不能这么污蔑大爷啊，谁没事能不顾着自己的生命跑到车前讹你一下啊？”老头的眼睛滴溜溜转的老快，“你把行车记录仪拿出来看看，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恶人先告状。林天真心想，只不过车主拿出行车记录仪老人不就完了吗，他怎么还主动要求起放记录仪了，他不怕被拆穿吗？
　　“是啊小伙子，你把记录仪拿出来给大家伙放放。”周围的群众也起声附和到。
　　“我，我没有行车记录仪。”车主显得有些很难为情，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的，指着林天真说，“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刚才目睹了全部，让她，让她告诉大家真相。”
　　一面是嚣张跋扈的肇事者，一面是有理却说不清的受害人，林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像忽然回到了那个日子。

　　初二那年，她在报纸上看到了陈年旧案，陈想想案的新闻报道，她看着受害女孩的照片，想起了小时候和妈妈在土坡那里发现的睡熟的姐姐。她不禁一阵后怕而反胃。
　　“她当时是死了吗？”她问母亲。
　　“是。”林诺有些心虚，不知道女儿怎么问起了这件事。
　　她皱着眉，“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呢？”林天真难以理解母亲的所作所为。
　　“因为很多事情，装作不知道比知道要更好。”林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告诫女儿说，“永远不要成为别人的证人。”
　　她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她想起死去的丈夫，只是因为连环杀人案为沙莫杀柳映红当天给律师做了不在场证明，第二天就被人杀害，甚至是写信恐吓。紧接着，武正德就在网络上发布了对丈夫和自己的不实言论攻击，她很害怕，所以带着女儿改了她的姓，连夜开车去了林天真的奶奶家。
　　只是这些，她不希望林天真知道，她只希望林天真如名字一般天真下去就好了。
　　所以那天不报警，不仅是害怕，其实她退缩了，她怕说出真相，她怕作证，她怕自己和女儿招来杀身之祸。
　　林天真懵懂的点了点头，林诺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林天真违心地说着，她低下了头，不顾车主的喊叫，抱着胳膊挤过了人群。
　　她穿过大街，经过小巷，走向前途未卜的远方。
　　她就这样选择埋没了真相，低着头，永远的向前走。

　　何路看着面前整齐坐着的四十几名同学，弯下腰微笑着，转身在黑板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你们未来三年的班主任，我叫何路。”
　　他看着同学们期待的目光，开口道，“有没有同学愿意和老师互动一下，我们彼此认识认识。”他带着鼓励的眼神朝着班级里扫过一圈，“自我介绍一下，或者问老师一些你还想了解的，都可以。”
　　安静了半分钟，终于有一个胆大的男生举起了手。
　　“你说。”
　　“何老师，我一直很喜欢推理，刑侦这些，我听说过你，你之前是个很有名的警察，你破获了连环杀人案和陈想想案。”男生的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了崇拜的意味。“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当警察，反而选择当一名老师了呢？”
　　四十几个同学全都好奇的把目光转向何路。
　　其实这个问题，何路早就考虑好了。
　　“因为我觉得，破获罪恶固然重要，只是，如果罪恶从源头上绵延不绝，终会有我们破获不了的罪恶，无法对抗的真相。”他顿了顿，“我觉得，从源头上制止罪恶，比破获罪恶，更有意义。”
　　他笑着，看向远方的天空，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愈发明朗。

　　“陈想想，总会有人为了你发声的，不论以何种形式。”何路放下手中的笔，想了又想，又添上了一句话。“所以我用书写的形式，我会把你的故事书写下去，直到有更多的人知道。”他终于放下了笔，合上了本子，写完了这个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