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尽狂沙》小W李博

149、就是意外

　　李姐很负责，每次客人来了她都会先说，高老师还太虚弱，医生限制探视时间，怕累着他。
　　有了这话，除了蒙启带着三个女生呆的时间久了些，其他人都是最多呆满15分钟。
　　高维嵩不能动，不能说话，朋友们看着他，除了难受，心疼，说些安慰鼓励的话，也做不了什么，就连情绪随时失控，激动到亢奋的二丽来看他，也没超额几分钟。
　　第一眼看到高维嵩，二丽崩溃大哭。对高维嵩感激又心疼，也有后知后觉的害怕。
　　如果不是这个勇敢的帅哥挺身而出，如今躺在这儿活受罪的就是自己啊！不，大概率不会躺在这，估计已经装在小盒子里，入土为安了。
　　想到这些，二丽悲痛且气愤，当着高维嵩的面，把Ryder兄弟俩好一通臭卷，信誓旦旦地告诉高维嵩，放宽心，这个仇，姐姐给你报！
　　高维嵩被她吵得头都大了，不住地摇头，摆手，想开解她，安慰她，弄得自己呼吸都不正常了。
　　一边的李姐看不过眼了，不客气地打断了二丽。
　　“这位姐姐。高老师不舒服了，您看能不能过些日子，再来看他？今天一直有朋友来探视，高老师也没得休息。一会儿护士得过来给他换管儿了，挺遭罪的事呢，他得养养精神了。”
　　被李姐打断的二丽虽然很不高兴，但看看高维嵩张着嘴费力喘息的样子，一下子就软了：
　　“嗯嗯，今天就这样了。等过过，过过姐再来看兄弟你。好好养着，嘛也别想，外面的事都姐办了！这个仇姐给你报！老兔子哥俩害你受这么大的罪，不让他们血债血偿，姐就算白活了！”
　　二丽握了握高维嵩的手，又摸了摸高维嵩的头，深情款款让没有能力拒绝的人，甚是上头，心中不断呐喊，快住手！MB的，别占老子便宜了！
　　二丽不管那一套，一番抚摸过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听着门外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高维嵩深深叹了口气，叹得自己想撞头。
　　二丽过来，是这件事故发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跟高维嵩提起这件事情，这件让他至今还深受折磨的事。
　　回想起那个晚上，高维嵩脑子中印象最深的，除了吵闹声以外，就是常悦的眼睛。
　　自己冲上去挡在二丽身前他的眼睛中吓人的杀气，自己躺倒在地，他趴下看他的时候，眼中的恐惧甚至是绝望的情绪，瞬间都涌入了高维嵩的脑海。
　　高维嵩是被常悦一脚一拳打翻在地的，也是被他一脚踢倒的雕塑砸到半死的。
　　从ICU出来的第二天，办案的警察来看高维嵩，看到他样子，什么都没问，只是安慰他好好休养。
　　走出病房，他们和守着他的高东成聊了一下，告诉他常悦已经被羁押了，至于怎么定罪，还是要等受害人出个口供。不管是故意伤害还是意外伤害，民事赔偿的责任他们都是逃不掉的。
　　“犯罪嫌疑人认罪的态度还是很诚恳的，家属也很愿意配合赔偿，所以你们好好养病，别有顾虑。”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都是在折的。不管怎么样，自己的伤痛，常悦罪责难逃。只是二丽的说法让高维嵩心里很不舒服。他受不了她赶尽杀绝的态度，他想给他们一条生路。
　　二丽走后，高维嵩心情特别不好。下午还发起了低烧，傍晚高东成从公司过来的时候，看着儿子萎靡的样子，特别着急。
　　李姐一边按照医护的要求给高维嵩物理降温，一边跟高东成说了今天二丽来的事：
　　“这个姐姐太能咋呼了，闹得高老师当时就不老得劲儿的。而且还没眼眉，我要是不撵她，她还不走呢。哪有这么看病人的啊，以后她要是再来，我得找理由赶紧撵她！”
　　李姐的话，让高东成一下子就明白了高维嵩不舒服的根源了。
　　手术抢救的那一晚，二丽的吵闹，Ryder的卖惨，都给当时难过、紧张到绝望的高东成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如果要是一定让他选一个谁更让他厌烦，他会选二丽。
　　高维嵩住在ICU的时候，二丽通过关系找过高东成，说要给他一笔慰问金，高东成不厌其烦，让小裴出面拒绝了她要求见面的请求，钱更是坚决不收。
　　出事后的两三天，高东成去过派出所，办案的警察又一次跟他详细讲了事情发生的过程，跟他想得一样，就是那个泼妇般的女人惹的事，让儿子平白受了罪。
　　可又能怎么办呢？救人还要选择什么样的人应该救，什么样的人不该救吗？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候，高维嵩冲过去就是本能反应，高东成心疼，但也理解。
　　他并不想跟二丽有过多的往来，高维嵩救人不是为了求报答，作为父亲，高东成也一样，就算他现在没钱，他也不打算要二丽那份慰问金。
　　至于Ryder那边，高东成的态度也是明确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动手打人就是错的，到底是故意伤害罪还是过失伤人，这个结论还是让警方来做。至于赔偿问题，高东成也不强求，孩子都这样了，给多少也免不了他受的罪啊！法院判吧，没多没少，怎么判他都认。
　　所以针对这个事，高东成连律师都没找，他没那个心情。Ryder请的律师联系过他好几次，也是要给他一笔慰问金，高东成一样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今天的高东成不差钱，更不在乎钱。只要高维嵩能好起来，少受罪，没有后遗症，让他倒找给谁点儿钱，他都没意见。
　　李姐的物理降温做完了，给高维嵩量了量体温，退烧了。高东成走过去，摸了摸高维嵩的脑门，心里踏实了好多。
　　“那个叫二丽的，闹得你心里烦了？别多想，都是过去的事，想也没用。一切都交给法律，法律会给我们公平的。”
　　高维嵩默默地盯着高东成看了好久，说了两个字。高东成看懂了，儿子说得是“不想”。
　　高东成也是半天没说话，轻轻叹了口气。
　　“不想？不想追究？想原谅那个叫常悦的？”
　　高维嵩认真地点点头，又说了两个字，是“意外”。
　　高东成什么都没说，拿过李姐刚刚投过的温热毛巾，给高维嵩擦了擦脸和手。又换了盆水，给他擦身。都弄完了，高东成又拿出春巧带过来的润唇膏给他涂了厚厚的一层。
　　“如果当初春巧不选择原谅，我现在还在蹲大狱；如果当初你不选择原谅，我一样也是要在蹲大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春巧都是善良的孩子。所以你这么选择，爸爸理解。”
　　高东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感伤，高维嵩莫名地就觉得有些难受。
　　一场意外，带来了无尽的烦恼，除了自己痛苦，也给父亲带去巨大的麻烦和压力。他还是个病人，企业也刚刚起死回生，却要承担这样的无妄之灾，高维嵩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
　　紧紧盯着父亲，高维嵩认真的说：对不起。
　　无声地三个字从高维嵩的嘴里说出来，让高东成倏地红了眼眶。
　　“傻孩子，这三个字永远不要跟爸爸说，因为爸爸配不起！好，你不激动哈，爸爸改个说法，我们父子之间，今后谁也不跟谁说对不起，我们为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我们是父子，是彼此最亲的人。”
　　高维嵩伸出手轻轻拉了拉高东成的衣角，点点头，笑着对他比了个OK。高东成也笑了。
　　“你妈妈和你哥都保佑着你呢，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以后有什么事爸都先跟你商量，爸都听你的。”
　　……
　　这段日子，跟高维嵩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就是Ryder。
　　春节一天天的近了，看着外面浓浓的年味，想着还在看守所里的常悦，Ryder不会形容自己每时每刻是怎么过的。
　　行走在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老郑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Ryder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自从去ICU看了高维嵩，Ryder每天都会被噩梦惊醒。他恨死自己了，恨自己没事找事，小肚鸡肠，如果没有他为了口气去和Sherry吵闹，哪会有今天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亲手带大的孩子，自己用血汗为他拼出来的前程，就这么被毁之一旦。知道常悦出事后，他的导师也给Ryder打了电话，言语间充满了遗憾。
　　常悦还有半个学期就毕业了，虽然Ryder希望他继续读博，可他打定主意要出来工作。他学得专业很好，导师也有名气，自己的成绩也优异，想选一个称心如意的职业一点都不难。可如果这犯罪嫌疑人的罪名落实了，那还谈什么未来呢？
　　律师告诉Ryder，以高维嵩目前的伤情，确定为重伤基本是板上钉钉了，致人重伤的刑期是3--10年。只要是认定常悦事是意伤害罪，3年以上的刑期是跑不了了。
　　3到10年，这几个字，如同梦魇缠绕在Ryder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常悦废了，被自己亲手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