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乐追茵》雾倚

7、故人

　　姚怡伊打发走了几人，一个人郁闷的走在街上。突然感觉有人向自己靠近，回头一看，只见那崔敏之带了几位学子，上前把自己围了起来。

　　“怎么，以为学堂里，我不敢动你，下学了你还有机会跑掉吗？”崔敏之阴测测的开口。

　　姚怡伊觉得今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没带鞭子还把人都支走了。此时没想到这小人竟然跟了过来。看来当日还是没把他给教训够。

　　他又是得意的扬言道:“就你，户部给事中的儿子，也敢招惹我，信不信我只要动动手指，你爹和你怕是官位不保，学业不成。”

　　姚怡伊心中暗想，这人也就是凭着他那吏部的爹才敢如此耀武扬威。但是不想他爹，在成为首辅之前，谁才是吏部尚书，不知多少人想给她姚家亲自上门送礼，而她爹也是一概没往家中请回过，这位的爹想必并不是什么好官，居然教出这么蠢的儿子。

　　但此下情形，于她确实不利。心中有几分害怕，面上仍是强撑道:“吏部尚书的儿子竟如此狗熊，上次灰溜溜逃了，我好心好意放了你一马，你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这次是打算多打一？”

　　只见那崔敏之冷吭一声:“牙尖嘴利，强弩之末，你们几个上去给我把他抓住”。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玄衣男子，飞身而过，一个扫腿，一把利剑，仅是剑柄掠过，不到半刻，就见那几位体弱的小公子全部被放倒在地，嘴上大声痛呼着。

　　姚怡伊不禁震惊的转头去看，那人五官立体，面目俊朗，那挑眉的姿势，简直和当年与自己当街对峙时一模一样。

　　姚怡伊不禁感慨，李平纮这小子还是和当年喜欢拔刀相助，上一世还觉得他多管闲事。现下觉得他不愧是自己兄弟，武功真心不错。

　　崔敏之哆哆嗦嗦的躲在几人之后，李平纮圆目一睁，冷冷开口:“崔敏之，我说下次见到你再在这儿围追堵截他人，便要叫你好看，你这是上赶着让我揍你啊？”

　　崔敏之吓得冷汗直冒，战战兢兢地辩解道:“没有没有，沈清宁今日入学，我与他刚认识，想着来找他说说话而已，李公子你误会了！”

　　李平纮似乎也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而已,他们父亲同朝为官，李将军更是告诫他不可随意出手伤人，于是只能不屑道:“还不快滚。”

　　姚怡伊觉得李平纮比平时有那么几分神气，听他说完这话，才知道他也在太学就读，打算拜谢后离开，以后若有机会，可以在学堂与他慢慢重新结识。

　　只见李平纮走了过来，将姚怡伊扶起，微笑着脸:“上来吧，我们路过书院，可以顺道把你送回去。”

　　姚怡伊本想着回府一趟，此时脑子突然清醒，想到书院里是严禁学子私自出院，如有必要，也需先和斋舍助教申请方可。不过看李平纮这样子，难道是误以为崔敏之等人是故意将自己骗出想要教训她的。

　　姚怡伊脸色变了变，恰巧看到路口拐角处，确实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看了多久，于是只愣了片刻，拱手道谢:“多谢这位公子”，李平纮点了点头，又神气的甩了甩头发:“没什么，路见不平而已。”姚怡伊没多说什么同他向马车走去。

　　掀开帘子进马车的那一瞬，一股木质清香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茶几小榻一一俱全，马车里很宽敞，只是还坐着一人。

　　顾佒景坐在马车左侧，身靠着软垫，那两只蓝衣大袖交迭在双膝之上，一双凤目轻轻阖着，似是假寐。

　　姚怡伊心中一动，不免又感叹起自己的好运气，这说曹操曹操就到。自己竟是忘了李平纮曾与自己说过，他从小便与这小侯爷顾佒景交情甚好，没想到竟是真的。

　　回想着今天听到夫子，真正念出顾佒景名字时，自己心中一块大石算是落下，如果不是他，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了这太学。

　　不过他这清清冷冷的坐在那里，即使是上次救了人，也是一派淡然自若的样子。姚怡伊心中不由暗道，这人怕也不好结交，简直又是个美丽冻人的冷面郎君。

　　但是她也不怎么尴尬，李平纮将她喊进马车这事，必是先经过顾佒景同意的。但看李平纮那向来不安分的性子，此时如此安静也是真不容易，姚怡伊心中暗笑道。

　　果然不出片刻李平纮便暴露出本性来，只见他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本与小侯爷一同坐在姚怡伊对面，但是这会儿眼睛却是边姚怡伊脸上瞄了好几次，姚怡伊想不发现都难，就等着他开口。

　　果然只见李平纮终于按耐不住凑了过来，“你脸上怎么戴着的面具？”李平纮好奇的问。“脸上疤痕太多，怕吓坏了别人。”姚怡伊想着那人还在休息，便压低了声音回道。

　　可就是这句话后，顾佒景睁开了那双漂亮的凤目，不经意地扫了她脸上的面具一眼。

　　“小侯爷你看，要不是咱们经过，他这小身板，非得被打残了不可！”李平纮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姚怡伊虽然心中鄙视了他一下，上辈子他在自己鞭下，经常吓得哇哇大叫，这会儿又自傲起来，但她面上仍是不显，只是立马抱拳道:“多谢了李公子和小侯爷出手相救，沈某感激不尽。”

　　顾佒景看起来不太爱说话，只是沉默的颔首了一下，李平纮倒是高兴的回道:“小事小事，我平生最讨厌别人恃强凌弱，尤其看不惯这京中的那一个个欺行霸市的纨绔子弟，不要让我遇见，我见一个打一个。”

　　姚怡伊微微一笑道:“那公子确实侠义心肠。”李平纮满意的弯了弯眉:“你是新入学的吧，我在别的学舍就听说了你今日教训了那崔敏之，你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胆子却不小，谁不知道那崔敏之横行霸道，向来目中无人，敢招惹他还真没几个。”

　　姚怡伊状似无奈的回道:“李公子过奖，小侯爷今日同我一道入学，可惜我去晚了，没有位子，偏那崔公子不让，我才与他闹的，这不还被罚了嘛。”

　　顾佒景向姚怡伊轻飘飘看了一眼，就像之前那样，清亮的眸中泛着几丝冰蓝，让她心中不免又凉了一凉。她也没有说错，那小子若肯让，谁会想要去教训他。况且在这世上，确实是她不主动惹别人就不错了，别人上赶着挑衅，自己岂能咽下那口气。

　　她这开口便提小侯爷的自然样子，让李平纮不禁愣了一愣。以为他俩有过交集，开口又问道:“小侯爷，没想到你们俩还是同堂学子。怪不得刚才路过那小巷，让人停下马车，你同他之前可是认识？”

　　姚怡伊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但当时自己又是女儿装扮，又有轻纱覆面，如今自己一身男装，又行事放肆，小侯爷必是认不出她。但自己这被施救者第一回是感激，第二回就有点莫名的愧疚。

　　因为第一回自己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人家故意英雄救美，有所图谋。现在是真的觉得这个小侯爷人品尚可，但就是这性情有点太冷，自从自己上车，他就没说过几句话，偏偏又与李平纮这个话唠同行，这组合怎么看这么神奇。

　　顾佒景那边倒是开了口，只听他冷淡回答道:“不认识。”

　　李平纮一边说着，原来如此，一边在小侯爷的冷冷的目光下，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重新坐好。

　　与此同时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太学门口，姚怡伊跳下马车，潇洒回身，朗声说道:“今日多谢两位公子。”说完不等二人回答，就跳下车，往下舍去了，

　　也不知怎的与这位小侯爷待在一起，她是浑身有点不自在，这以后可是要如何接近他，这让姚怡伊很是头痛。

　　只是刚走到中庭，就看见前方十几米处，一人长身玉立，正与旁边一人说着什么，他旁边那人面目清俊，虽只是远远看去，一身紫衣华服，周身气度仍透露着不凡，只见那人随意一转头，一双温和双眼同自己对上，只见那人嘴角微勾，轻笑一下又转过头去。

　　姚怡伊下意识是想避开季平栎的，但是就在自己打算迈步离开时。就见他旁边的人同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方向，季平栎朝她这里看了过来，然后墨色深瞳微眯，眉间开始微蹙。看他这副表情，姚怡伊就是不敢走了。以前季平栎每次休沐时回家时，若是看见姚怡伊等在他家门口，他便是如此表情，然后心中肯定是又害怕，又想要接近他，所以每次都硬缠上去，此后，若是季平栎教训她什么，她总是不敢向反驳别人那样和他闹，虽然她在外面胡闹了很多事情，他一一知道，开始疏远自己，但是对这个与自己曾经玩的那么好，于她又有过救命之恩的人，她是真的害怕他讨厌她。

　　所以久而久之，似乎对他这个人的一切表情，已经形成下意识害怕不敢违抗他的反应。姚怡伊因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害怕，心中开始唾弃自己，她正打算转头就走。谁知季平栎重新转头与那人说完几句话后，旁边那人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嘴角含笑，先行离开了。

　　姚怡伊就这样看着，那人离自己一步步越来越近，直到站在她面前，眼神由上至下扫过她全身，他那特有的温润中带着低哑的声音随之响起:“下学后，你人去哪里了，跟在你身边的人呢？”

　　姚怡伊没想到他开口问这个，季平栎可从来不关心自己的去向。姚怡伊想了想还是回答道:“都赶回去了，连崔敏之都收拾不了还留在我身边干嘛？”

　　季平栎听完她的话后明显双眸更是泛冷，平静开口道:“姚大小姐对自己人都这么非打即骂，就不怕下次遇见崔敏之之流时再无人相护，又不如此次这般侥幸之时，真正受制于人时又当如何？”

　　姚怡伊心中瞬间一惊，他怎么知道今天自己被崔敏之截了。若是平常自己听到这话，瞬间应该是撒娇告状了。不过这回倒是听出了几分责难的意思，不过此时还是努力稳了稳心神小声道:“我今日穿男装，忘了随身携带鞭子，否则必让那娃娃脸好看！”

　　姚怡伊并不想让他看出异样，于是说完便凑上前去，抱住季平栎右臂，轻轻摇了一摇:“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你担心啦？”

　　季平栎又如学堂上一般，不留痕迹的抽出手臂:“姚姑娘自重，女扮男装乔装打扮来这太学，你到底有何目的？”

　　姚怡伊心中一惊，难道被他看出来什么了，但绝不可能，他再聪慧过人，也不可能猜出自己是重生为人，所以很快她恢复了镇静。这季平栎，若非自己重来一次，绝对察觉不出他言语中的谨慎，甚至说还有那颇深的城府。姚怡伊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努力挤出一个傻笑:“我爹嫌我在家里不学无术，特地奏请女皇陛下让我来此求学，我又知你在这里，便想着来太学，还能经常来找你。”

　　季平栎面色一沉:“那就换回女装，去女舍那边吧，一个女子在男子这边颇为不便，若被夫子或者学子觉察，也会被驱逐学舍，想必姚小姐不知，凡是被太学驱逐出舍者，天下皆知，其家族子弟再不可入舍求学。”

　　姚怡伊不在乎的开口:“外面那些百姓一个个喜欢嚼舌根，定是编排了我不少，我可不在乎，再加上我怎么可能被发现，我又不是第一次女扮男装，即使被发现，大不了就不上这太学便是。”

　　姚怡伊看他一脸不赞同的样子，话音一转，弱弱开口道:“季哥哥，我还没有住的地方，你能不能...”

　　姚怡伊话未说完，季平栎见根本无法将她说动，又是冷漠道:“既然不肯走，那便自行解决吧。”

　　说完就拂了拂刚才被自己弄皱的衣袖，转身向另一处走去。

　　这说的姚怡伊像求着他一样，不过是想问一下他下舍在哪里？看他这样子，不会以为自己想要和他一起住吧？姚怡伊一个人在原地气的牙痒痒。这人果然讨厌，他的态度竟没被学院里的其他学子教训，大家都是瞎了眼。

　　姚怡伊撇撇嘴自己扭头去找下舍，下舍那里是学子住的地方，普通学子三十人一间。贵族子弟有的专门花钱去住六人间，三人间，二人间。当然还有最高级别的一人间，但是住的人极少。

　　姚怡伊已经决定不回府，于是就决定先去找下舍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