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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辰霄书院 ...

  •   说是怕人笑话,周殊其实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如果他是个在乎外界看法的人,那么他绝不会是个摸鱼怪——分明背负着将门之子的名头,却藏拙颇多,只展露出文不成武不就的一面。

      自然,与他相熟的人是知道的:周殊可堪大用。

      背着一身清晨的露气,周殊给门卫看过玉牌,只身一人进了辰霄书院。

      皇家书院里培养的是大楚未来的国之栋梁,中央与部分地方官员的儿女会在此修习学问,总人数一般维持在一百至三百人。虽说书院对学生学习的年龄和年限不设要求,但身为世家子弟,没多少人能将大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还是要拿张巽做例子:他去年方进入辰霄书院修习武学与兵法,但早在他入书院以前,家族早已将他培养成型。进入书院一来是向当今天子表示服从,二是为了让张巽更多地培养自己在朝的人脉。

      人脉啊……

      周殊暗自摇头。

      时间方到卯时,正是习武之人预备晨功的时候。周殊大咧咧地走在路上,看着学子们从寝舍所在的院落区域陆续向演武场走去,想了想,也跟着一并往那边走了。

      晨功没有先生看管,全凭自觉。

      张巽,恰好是所有人中最有自制力,对成为武将的理想最坚定的那个。

      不过周殊往那边走的原因并不是张巽。

      他走进演武场,一眼就看见木人桩旁边站了个鸦青色短打的少年郎,一板一眼地练着拳。周殊眼睛一亮,笑吟吟地凑了过去,“让我看看练得怎么样了——哎呀,六皇子殿下真是绝世之才,日进千里,周某当真是刮目相看了。”

      六皇子白宇潇对周殊的话不做理会,继续一板一眼地练拳。

      “好,好呀!这一招干净利落,犹如黑虎掏心,迅捷凶猛。”

      不理会。练拳练拳。

      “漂亮!潇洒自如,恍若白鹤振翅。”

      白宇潇集中精神,摒除杂念,照着拳谱比划的动作却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啪!”一招打偏。

      见白宇潇的招数越来越拉跨,周殊的笑意愈发浓厚,“精彩啊!”他真心实意地赞叹,然后故意夸奖道,“让敌三分,此乃心胸宽广,又展露了对实力的绝对自信……”

      “自炘,你够了啊!”白宇潇忍无可忍,郁闷地丢下木人桩,怼了周殊一下,愁怨地狠狠揉了把脸,“我不就是练个拳,招你惹你了?”

      “殿下想着强身健体,自然是好;只是啊,人无完人,殿下没必要强求文武双全。”周殊笑道,“说了多少次了,那拳法不适合你。跟我学点穴不是很好吗?”

      “算了吧,你那半吊子的学问,经脉都认不全,跟尧年学比跟你靠谱多了。”白宇潇神色疲惫,谁都看得出这人是起早贪黑了。

      周殊心有不忍,“要不我去和先生求情?你一介书生,护卫该有专人来做。”

      他们的那位先生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前些天突然让白宇潇练起了拳法和刀法。那私下一对一指教的刀法还算有用处,这拳法却全靠力大势沉,跟白宇潇这文弱贵公子处处相冲。

      白宇潇摇头婉拒道:“身为皇子,却手无缚鸡之力,不能自护,确实十分危险。”

      “至少不能没日没夜地练,你照镜子看看你这黑眼圈,活脱脱一个食铁兽。”

      “这个啊。”白宇潇摸了摸眼睛,“这倒不是,这是最近看话本看的。就你昏迷那天,《碧血沉玉录》出了最新篇。”

      “你但凡说是担心我而夜不能寐,”周殊捂住胸口,状若难承其重、痛不能自已地说,“我都不会如此难过。”

      过完了戏精的瘾,周殊拍了拍白宇潇的肩膀,“还是要注意休息。”

      白宇潇没有熬夜的习惯,又一向自制力很好,大晚上没事怎么会看武侠小说?周殊一猜便知。

      白宇潇:“我心里有数。周伴读,你若是体谅我,下次出去就带上我吧。”

      “出去?殿下难不成被困在学院里了?”

      “明知故问。”他说的分明是周殊和郁尧年偷跑出去玩的事。作为皇子,他事事都要端正守礼,远不如周殊活得痛快。

      “殿下怎么也学坏了?”周殊挑眉。

      “这叫体察民情。”白宇潇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哈,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别推脱。”

      白宇潇闻言忽觉不妙,难不成他们进山进城,也有着各种任务?

      无所谓了。白宇潇把这事放到一边,“还没问你。昨晚刚醒来,今天一大早就回了辰霄,想来那伤并不严重?”

      周殊严肃道:“不,可严重了,据说要休养三年五载呢——只是科举在即,京师津淮府今年的府试不足一月便要开始,府试后再过一月,三年一度的殿前试就要到了*。我这伤再怎么严重,也不敢耽误时间啊。”

      白宇潇笑了笑,“能说会道,看来问题不大。”

      “那是当然!不愧是我。”

      没听懂这个梗的白宇潇:“嗯,不愧是你。”

      寒暄过后,白宇潇又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木人桩上。周殊看着他打拳,一招一式都僵得要命,一整套打下来,感觉白宇潇被木人桩打得够呛。

      周殊:看不下去了!

      “宇潇,你这练了不如不练,还是算了吧。”

      “不积跬步,何成千里?”白宇潇微微喘气,“热身差不多了,我去练力气了。”他看着周殊,眼神询问他还要跟着吗?

      这就是个较真的人。周殊摆摆手,说:“你练着吧,我去找张巽,见过他就先回了。”

      他和张巽之间相看两厌,但远不至于撕破脸。不如说,如果张巽没有那对于位高权重的执念、不对他人处置自己才华的方式指手画脚,或者周殊自己愿意去争名夺利;此般,他和张巽的关系会很好。

      ——演武场中的少年刚满十六,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一袭黑衣的张巽容貌昳丽,手中长钺挥舞间寒光鳞鳞,直指敌人要害——

      “停!!”周殊被吓得面色如土,而那长钺尖端正停在他喉前三寸。

      “来打一场啊。”张巽笑也不笑,对他扬了扬下巴,“说好比试一场,没想到你那日竟然藏拙至此。真憋屈。”

      他说着,啐了一口,眼里杀意半分不减。周殊深深地怀疑,张巽的手上是不是早已经见过血。

      周殊喉咙发紧。

      饶了他吧!虽然周殊是大楚摸了十六年兵器的周殊,但他脑子里的另外的二十六年人生可是鸡都没杀过!

      他扶着额头,苦笑道:“说实话,我现在还在头疼。不过,那日比试,我确实没打算隐藏什么。”

      比试的地点是相对私密的,有他们二人各自的师长把守,场地内的观战者除了两位先生,只有两名御医和几个师弟师妹。

      “但是,主角认真起来想要全力一战的时候,突然因为装哔没看路而踩到石子滑倒,头部受到重击昏迷,也不是不可能吧?”周殊突然脑子一抽,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情况下非常流畅地说出了一串好笑的“可能”。

      张巽:“……”

      周殊:“……”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着愣了半晌。

      “够了!”张巽厉喝,吼完又偏头看向地板。他嘴唇蠕动两下,低声道:“总之,此事是因我而起……对不起。比试告一段落,你好好养伤。”

      居然信了!周殊内心大惊失色的同时又感到几分好笑。

      “也是我的不是,我那时应该多看看路……”

      不等周殊的客套话说完,张巽再次抬高了声音,抬手将钺横在身前,冷着脸撂下了场面话:“等你伤好了,我迟早要把这一次从你那里讨回来!”

      推脱不掉,迟早得再打一场。

      周殊从张巽专属的那个小教场出来,哭笑不得地打道回府——回寝舍。

      学子们的寝舍都在一处,周殊作为伴读,与白宇潇住在同一个院落;院落不大,内里房间诸多,学子不分修习方向,混居一处。

      周殊摸了摸自己衣兜里沉甸甸的一小包,笑了笑,拍响了某人的房门:“醒醒!早起背书了!

      “听见了没!尧年,起床了!”

      “……”门后隐约有些嘟嘟囔囔的声音。

      “尧年,尧年!”

      “……谁啊!”郁尧年终于发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张怀民!”周殊皮了一下。

      屋里终于响起窸窣声响,门被从里拉开,郁尧年写满问号的脸直愣愣地怼在了周殊面前。

      “张怀民?”郁尧年愣了愣,反应过来,眼疾手快掐住了周殊的脸,“周自炘你能耐了啊!张怀民是吧!我让你张怀民!”

      “哈哈哈哈——”周殊憋不住地低声浅笑,任由好友撒气。

      被周殊这么一闹,近几日的担心散了个一干二净。郁尧年把房门口让开,“进来吧,在门口容易吵到别人。”

      周殊从善如流地进门找地方坐下,听郁尧年给他讲这两天的事:大致和他昏迷前一样,三天时间不长,不够发酵出更多的麻烦事,唯有张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不过你不必自责,他那是自找的。他要的就是醒目。”郁尧年给周殊倒水,白瓷杯子轻轻落在周殊面前,不重不轻的声响衬得郁尧年的声音更显温和,让人内心平静。

      “嗯,我来时先去看的他。”周殊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不说那些扫兴的,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这是……”

      “麻糖!”周殊把纸包递给他,“学院里讲究心静,不让弄好吃的好玩的,但是背书的时候没点甜的,也太苦了吧?给你这考生专供的!日后飞黄腾达别忘了我。”

      “那还用说?”郁尧年接过纸包,爱惜地拍了拍手里厚实的袋子,“唉,只可惜你志不在官场,你我迟早会越走越远。”

      周殊不屑道:“说得好像你在乎一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若是在乎,肯定不会跟我关系这么近。”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才是常态啊。”郁尧年说着,忽然笑了,“不提这些,你其实比我看得通透,没必要老生常谈。”

      周殊和郁尧年一直聊到了吃饭时候。吃过了饭,周殊还得去见一下先生。

      他和白宇潇跟的那位书院先生*名不见经传,却是个能让人信服的厉害人物;当朝三皇子白昱辰、五皇子白灵川,同样跟从他修习学问,这是唯一一位教导多个皇子的人。

      临行前,周殊又忍不住摸了摸额头。

      不知道先生会是何种反应……自己看重的弟子之一丢脸地撞树昏厥,如果是周殊遇到这事,别的不说,肯定要给他多加功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辰霄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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