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与恶魔之眼》朱门重九

118、精灵与犄角

　　安瑟的意识彻底消失。

　　恶魔愣了片刻。
　　细长的黑色指甲轻轻刮过安瑟的脸庞：“这么好的身体，可惜了。”

　　“不如……”
　　恶魔抬头，通过地狱和火湖的连接口，仿佛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把你的身子给我吧。”

　　恶魔不在乎安瑟破破烂烂的身子，他用过很多人皮，只要有他的力量在，哪怕是断成尸块也能起死回生。
　　只不过代价是身/体主人原本的灵魂会被恶魔吃掉，身/体的肉/身则会被恶魔占用。
　　恶魔回忆起曾经见到安瑟时，那一张圣洁威风的面孔，心中泛起一阵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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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天后，天界传来异动，和平与战争之神的神殿都被震碎。
　　众神纷纷来到天之眼，发现下界竟一片生灵涂炭。

　　原本还算安静的□□/亚火湖的岩浆奔涌不止，滚出的岩浆顺着阿夸高加山脉向四处蔓延。流离失所的人们逃不开烧杀抢掠的强盗，人族一场压倒性的战争已然接近尾声。

　　而众神定睛看去，竟发现战争优势的那一方竟然只有一个人。
　　那人背生黑翅，周身一股黑漆萦绕。头顶漆黑犄角，膝盖骨向内仿佛羊拐。

　　那根本就不是人——那明明是恶魔！
　　恶魔竟然从火湖中逃出来了？他怎么做到的！

　　“那不是恶魔。”

　　一位神张口，所有人跟着他的视线看去。

　　诸神再眼熟不过的面孔，那明明是他们的天使长。
　　“安瑟，那明明是安瑟。”

　　“不，那已经不是安瑟了。”
　　诸神通过天之眼，看到了安瑟那双湛蓝色的无神眸子，以及嘴角顽劣的笑意。

　　众神这才明白，恶魔吃掉了安瑟的灵魂占用了他的身/体，并借用他身体中的最后一丝神力逃出来了。

　　众神都沉默了。

　　“我当时并不反对安瑟直接离开，让祂去火湖，反而助长了恶魔的气焰。”善良与慈悲之神轻声道。

　　战争之神否认：“作为神灵却不在天界，跑去下界，直接或间接的改变无论活物还是死物原本的轨迹，这本就是不被天界认可的。即使没有去火湖，祂也势必要被天界视为捣蛋罪恶的魔鬼。”

　　“祂只是想找回帕尔修天使长。”

　　“瞧瞧祂惹出的祸事还不够吗？即使自己的灵魂被吞噬了，祂的罪孽依然在！”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和平之神站出，祂指着天之眼：“我们应该先解决这个。”

　　确实，恶魔扰乱下界，轻轻一挥手就哀鸿遍野。只有下界的人族无法对抗，那么只有天界出面。

　　可是派谁去呢？

　　战争之神皱眉，祂应该去，可是祂刚否定了安瑟的行为。

　　其他诸神也都纷纷沉默，片刻后，智慧之神开口。

　　“天界的神明不能轻易去下界，这是规定，破戒者就是眼前的下场，被黑暗吞噬永无神志。”

　　“但是我们可以借给人族我的神力。”
　　智慧之神缓缓转身看向众人：“诸位，请将自己的力量附在各自的羽翼之上，让我们将其凝结赐给人族最强壮的勇士，给予他战胜黑暗之力。”

　　善良与慈悲之神看着身边诸神的动作，缓缓道：“我们的力量无疑是强大的，可是安瑟又该怎么办？”

　　战争之神怒了：“祂的灵魂都被恶魔吞食了，您难道还要在乎一个空壳子的死活？”

　　“您怎么知道祂的灵魂没有在其肉/体深处抗争？”

　　众神都沉默了，智慧之神将众人的羽毛集齐，每一片洁白的羽毛都散发出柔和与安宁的光芒：“那祂一定不希望自己再危害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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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瑟再次拥有意识时，已经满身是伤，他身体的每一处骨头都散发着无限哀嚎。
　　他大抵有被恶魔侵占时的记忆，知道最终人族胜利后，受重伤仓皇逃跑的恶魔被自己强硬的神魂冲的魂飞魄散。
　　多亏了恶魔，自己的支离破碎的身体可以恢复完好离开火湖，只不过现在的状态好像又变得不怎么样了。

　　刚刚那个人族，配着诸神赐下的翅膀袭来，无意之中将神印打在安瑟的身上。

　　恶魔侵占的身体依然拥有恶魔的所有特征，安瑟伸出手，看向之前穿透自己的利爪，觉得莫名有些诙谐。
　　神印之下，没有那个厉鬼能逃过，包括自己，会被神印慢慢的销蚀。

　　大约还有一千年吧。
　　安瑟估算着时间。

　　自己要在这一千年之内集齐帕尔修的神魂碎片，顺便沿途“赎罪”，因为“自己”搅动的浩劫，也要自己来平复才对。

　　安瑟在树林闭目养伤，昏睡了整整一年才被叫醒。
　　安瑟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有一个小小的“人”，通体几乎都是绿的，五官精美非常，满是好奇的望着自己。

　　安瑟动了动身子，意识到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小人”手中举起绿光，莹莹绿光贴上安瑟手臂上仅存的细微伤口处。

　　安瑟没有察觉到任何敌意，他低头静静看着“小人”轻缓的动作，感觉到一阵暖意包裹住伤口，伤口上最后的疤痕竟然渐渐消失不见。

　　“你是谁？”
　　“小人”看他望向自己，煽动着透明的翅膀向一颗双生树上飞去。

　　安瑟起身，跟着“小人”走到双生树前。
　　“这是你的本体吗？真漂亮。”安瑟看明白了，这是阿夸高加山脉的一个小树精，因为自己冲出火湖带出的点点神力溢到它身上，才让他得以化形。

　　“我叫安瑟，你叫什么名字？”

　　“？”漂亮的小树精歪头。

　　“没有名字嘛。”
　　看着小树精一脸渴望的样子，安瑟笑了：“那我叫你‘绮澜’好不好，色彩缤纷的样子，和你很像。”

　　小树精眼睛一亮，好像很喜欢安瑟给自己起的名字。

　　安瑟察觉到小树精身上有熟悉的气息，震惊之余努力掩盖自己的欣喜，手指一勾将帕尔修的残魂收入手中。

　　小树精没有意识到这些，翅膀扑棱扑棱忽闪着，一遍遍用清脆的声音念到：“绮澜、绮澜、绮澜……”

　　小树精绮澜很开心，他从树上飞下来绕着安瑟打转，手指轻轻点上安瑟额头上冒出的犄角，那是恶魔给他身体留下的东西。

　　安瑟轻轻皱眉，他这才意识到小树精绮澜的表现有些像个懵懂的幼儿。安瑟有些不放心，如果以后这个漂亮的小孩离开了阿夸高加山脉，以他现在的表现，根本无法在外面存活。

　　原本着就是一棵树，却因为自己化成了人型，要去和这个世界接触。
　　安瑟心中闪过自责，他得先留在这里教会小树精明辨是非善恶，才能放心离开。

　　于是安瑟在阿夸高加山脉上停留了很久，耐心教导绮澜和其他小精灵们，直到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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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之间，安瑟感觉自己正在猛烈咳嗦，已经长开的绮澜在自己眼前，眼中充满了担心。

　　“安瑟，你要离开我们了吗？”

　　“咳、咳咳！”
　　安瑟听到自己咳得撕心裂肺的声音：“我时间不多啦。”

　　绮澜轻轻蹲在安瑟面前，身后的翅膀都跟着无精打采的煽动：“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那个名叫帕尔修的人。”

　　“是的，他在北兰斯，但是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绮澜歪头，墨绿色的眼睛闪过不解：“哪里不一样？”

　　“他不如以前强大、健壮，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在他需要时帮帮他。”

　　绮澜没有拒绝，他缓缓将一颗绿色的水晶耳钉拿出，伸到安瑟眼前。
　　“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我们已经九百多年没见了安瑟，欢迎回‘家’，我很想你。”

　　安瑟愣了愣，向这个他当孩子看起来的绮澜伸手，包入怀中：“我也很想你，绮澜。”
　　“我把犄角给你，给你预知的能力，你做的很好。”

　　绮澜的脊骨很细，随着说话声发出细微的轻颤：“我以为你会生气。是我引导人族和兽族，与血族发起的战争。”

　　“我是很生气，但不是对你，你没有错。”

　　“错的是血族吗？”

　　安瑟顿了顿：　“……罪大恶极的也不是他们。”

　　绮澜想问“那究竟是谁？”
　　然而当他看到安瑟的表情时，下意识的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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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瑟感觉身下晃晃悠悠，再次睁开眼，他以为还在梦中。

　　然而视野中帕尔修英俊的五官却出现在眼前，安瑟愣怔了半天，喃喃道：“帕尔修？”

　　因为呛水的缘故，安瑟的嗓子有些哑，他咳嗦了好一会儿，仿佛咳出了梦境中咳血的痛感。
　　安瑟被帕尔修扶起，轻柔的顺着脊背。

　　安瑟回想着自己的梦，再看向帕尔修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此时的安瑟即便再不谙世事，也差不多能明白这接二连三的梦境，很有可能与自己相关。

　　虽然还不能联系到一起，但是安瑟差不多已经能总结出个大概。
　　帕尔修肯定是没有最初的记忆的。

　　安瑟选择先为自己在精灵族的落水道歉，然而还没等张口，身下猛地一晃。

　　帕尔修将安瑟往自己怀中紧了紧：“坐好，我们在船上了。”

　　安瑟趴在帕尔修怀中，感受着多年前自己拼命寻找的伴侣的气息。
　　也不知道自己坐在帕尔修怀里，还能怎么坐不好，总之乖乖老实不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