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与之》乌龟壳

1、入门

　　师父说，你真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所以纳兰安之从6岁开始，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练武。
　　安之仍然记得自己坐在大师兄膝上习字的情景。夏日的午后，温柔的阳光轻轻地洒在大师兄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朦朦的光，。大师兄温暖的大手轻轻笼着她的手握着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安之能感觉得到大师兄手心的薄趼，在手背上轻轻摩擦，有些痒。
　　安之有些走神，结果被大师兄轻敲了一下头。安之有些委屈地看了大师兄一眼，大师兄抿着嘴想笑，又强绷起脸说：“专心些，我教你也敢走神，胆子不小啊。”
　　安之悄悄撅了一下嘴，拿过大师兄手里的笔在纸上写下了“纳兰恒之”，字虽幼嫩，却很工整。大师兄有些惊讶地笑了，轻掐了下安之的面颊：“原来你会写字，竟敢骗我。”
　　安之偷笑，又被大师兄瞧了一下脑门。
　　彼时纳兰安之3岁，纳兰恒之7岁。
　　纳兰安之很想落泪，她甚至无比怀念纳兰陶之的刻薄，纳兰成之的呆笨。
　　许多武林中人都痴于练武，最梦寐以求的便是得到一本武林秘籍，练得一身绝世武功。纳兰安之不喜欢练武，任谁在十年中被迫唯一只做一件事，都会无比地厌恶它。但她没有选择，不，也可以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因为她是纳兰家唯一一个6岁就能夺得纳兰家掌门候选人的人。
　　纳兰家有皇家的庇护，垄断着近乎所有的兵器、炸药、毒药、暗器等的生意，而且武功奇高，可谓是武林至尊。至于他们与皇家有什么关系，皇家为什么要庇护他们，就不为外人所知晓了。
　　纳兰家的掌门候选人选拔的方式有点复杂，它没有男女限制，也不是父传子子传孙这样世袭的，它只凭实力说话。当然，如果掌门的孩子有本事在选拔中赢得让人心服口服，自然也没有人会反对。历代掌门必须在自己孩子出生以后一年内，如果没有孩子的上位后4年内便要从各个门派或是其他地方挑选100名4岁以下的孩子，一个门派只限一个，上个掌门的门派除外。一来是为了拉拢其他门派，二来也为了平衡纳兰家自己的权力分配。不过，不管之前这些人是从哪些门派里挑出来的，如果愿意参加选拔，便是入了纳兰家，与原来门派再无瓜葛。可是即便这样，各个门派也依然很乐意，毕竟自己家的孩子以后有机会成为武林至尊的掌门，就算入了纳兰家，是纳兰家养大的，毕竟也是自己家的孩子，对自己门派总有几分庇护。
　　这些选出来的孩子当然不都有资格当掌门候选人。他们入了纳兰家以后便要开始学纳兰家的功夫，当然那么小的孩子都还只是打基础而已。每半年会淘汰10人，剩下最后20人的时候，他们便都算是掌门的入门弟子了，要开始修习纳兰家的内功心法。当最大的孩子到了10岁时，最后的选拔就到了。成者，便是未来之王，跟在掌门身边学习掌门应该学的。不过输的人也不是寇，可以跟在各个堂主身边学习其他东西。
　　纳兰安之不是从哪个门派出来的，她是现任掌门纳兰弦抱回来的。她被抱来的时候3岁，纳兰弦要收她为弟子。可是她太小了，而且纳兰弦的20个弟子已经决出来了，收了她，那就得从他们中踢出去一个，凭什么？纳兰家的各个堂主都强烈反对，其中与纳兰弦感情最好的第三堂堂主纳兰堰直接找他说：“掌门，你这完全是破坏了掌门候选人选拔的公平性，实在令众人不服！”
　　纳兰弦手里抱着纳兰安之斜坐在椅子上，眯起漂亮的眼睛笑笑：“我不会把现在已有的弟子踢出去，她就做我第二十一个弟子吧。”
　　纳兰堰气：“那20个人都是经过轮轮选拔的，如今从天而降一个小师妹，凭空多出一个竞争者，谁愿意！”
　　纳兰弦无所谓地笑笑：“他们愿不愿意很重要？”
　　纳兰堰瞪圆了眼，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愿意。“她才3岁，已与其他人拉开一大截。”
　　纳兰弦伸出一根手指逗小安之，小安之咯咯笑：“那不是更好，只不过多一个没有竞争力的竞争者，还有什么意见？”
　　纳兰堰气得就差吹胡子了，可是无可奈何，人家是掌门，自己只有劝，劝不动就无可奈何。“你为什么非要收她做弟子？难道她是你私生女？”
　　纳兰弦沉默一会，闭闭眼，惆怅地：“啊，我真希望她是我女儿。”
　　你真希望她是你女儿？什么意思？哦，意思就是她其实不是。
　　“那干嘛非要收她？”
　　纳兰弦瞟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不用知道那么多。
　　纳兰堰脸都青了，你能让我闭嘴，你能堵其他人的嘴？你对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她是我心爱人的女儿。”
　　纳兰堰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有个心爱的人？居然还让她生了一个不是你的的女儿？
　　纳兰弦苦笑，你的眼神也太直白了，我好想抽你。“你来这是想听故事？”
　　纳兰堰一眨眼，我想听呀，就怕你不肯讲。
　　纳兰弦叹了口气：“好吧，也许以后有一天我会跟你说的，也许。不是现在，现在我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去揭还新鲜的滴着血的疮疤。
　　纳兰堰有些内疚，啊，对，我在揭你的疮疤。沉默一会：“可是你这样会让她成为靶子。”
　　“我要养她。纳兰家没有第二十一个弟子，也没有不是弟子的养子。如果一定会成为靶子，我希望她能成为有能力反抗的靶子。我希望给她一些权力和地位，现在我只能给她一个竞争这些权力和地位的机会，可是还有点困难。”
　　纳兰堰沉默良久，算是屈服了。可是其他堂主呢？我屈服是因为我理解你想要帮你心爱人的女儿，可是其他人呢？

　　果然，第二天第六堂堂主纳兰肖就捧着纳兰家家规跪在了纳兰弦面前，第六堂是刑堂。纳兰弦微笑着甩了他一巴掌，环视四周站着的各个堂主：“你们是在用家规威胁我？我这个掌门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
　　纳兰肖被扇得肿了半边脸又爬了起来，依旧跪着：“就算是掌门的亲生儿子都没有这个资格，何况是外面抱来的一个孩子。”
　　纳兰弦淡淡地自上而下看他：“她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女孩，你觉得她有能力打败她的师兄们成为掌门候选人？如果真的那样，那恒之他们可以抹脖子去了，纳兰家的教育还没有这么孬。如果她没有威胁，那你们还反对个屁啊，纳兰家多个有用的人多好啊？”哦，纳兰弦大神，还真给你说中了，你一定不会想到纳兰家的教育就是这么孬，而且是选择性的孬，不知道为什么对纳兰安之就特别无敌。
　　纳兰肖依旧坚持：“重点不是这个女孩，而是这件事违背了纳兰家家规。一旦开了先例，以后都掌门如果都安排自己的孩子做第二十一、二十二弟子怎么办？纳兰家的选拔方式岂不是形同虚设？”
　　纳兰弦想也不想地说：“那就在家规上加一条，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纳兰肖满脸黑线，掌门大人，你还是小孩么？只有你能捣蛋，他们不能。
　　纳兰弦不耐烦地回身挥挥手，意思是，不要说了，就这样吧。忽然又转过头，眼神凌厉：“以后谁要是再反对，杀无赦。”
　　所有人都一惊，什么？杀无赦？为了那个女孩？她重要至斯？

　　私下里，纳兰堰说：“你刚才过激了。”
　　纳兰弦无奈：“除了强硬，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纳兰堰慢慢地说：“强硬没问题，可是你的话让人有些心寒。”为了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女孩，你对这些同你出生入死的弟兄说，杀无赦。“而且，你把她显示得如此重要，我想这对她没什么好处。”
　　纳兰弦有些疲惫：“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恐吓我的兄弟，我只是想留下她。
　　“你应该对所有人说。”
　　“我会的。”我会的，但是要等这件事定了以后。不然，也许他们会利用我的愧疚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