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许归华

14、引月

　　第二天。

　　时钟不紧不慢地走向十点整，可于城依旧不见踪影，慕遇辰彻底坐不住了，穿好衣服准备出去打探。

　　“慕遇辰！”

　　于城推门而入，发现躺倒在地板的慕遇辰，吓得魂不附体，顾不得手中的衣物，三步并两步跑上前。

　　“你回来了？”借力坐回床上，慕遇辰脸色苍白，额前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我刚想去找你。”

　　“刚刚有些事。”

　　余光扫见于城鬓角的汗水，慕遇辰张了张嘴，到嘴边的疑惑终是未说出口。

　　葬礼无需过多装点，慕遇辰简单拾掇后便出了门，不料，没几步路的距离，迎面撞上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哟，稀客啊。”

　　眼前这个黑衣妇人，便是穆良的生母，穆家二夫人。

　　至于叫什么慕遇辰并不知晓，况且萍水相逢，过眼云烟，他也并不打算知道。

　　“二夫人好兴致，”慕遇辰环顾四周，入目的黑白色调极为压抑，“今日如此忙碌，您还能抽出身专程迎接我，我慕遇辰真是受之有愧。”

　　像慕遇辰这种“外户人”，心高气傲的穆家人没有几个愿意见到他，现在的时间基本都躲在大院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

　　现下最是忙碌，偏偏她出现在客厅……慕遇辰的话并不是全无依据。

　　二夫人冷哼一声：“迎接？你也配？”

　　特意等候慕遇辰的原因无非是从慕遇辰身上寻找存在感。

　　穆良性格顽劣，其母更是蛮横，穆老爷子生前并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不过是看在外人的面子上才将她留在穆家。

　　二夫人空有名号，家里不受待见，在外面更是惹人非议，好不容易等到现成的软柿子，她可算是有发泄的对象了。

　　“听说二哥和安若苒的婚事成了？”

　　提到安氏的千金，二夫人得意地拨弄自己新烫的波浪头，“那可是，订婚宴就在下周，你作为弟弟的，可一定要来。”

　　前脚穆秦被逃婚，后脚安若苒和穆良订婚，大夫人的鼻子怕不是要气歪。

　　“那可不巧，我下周有安排，”慕遇辰不想掺和他们的烂摊子，故作惋惜地笑笑，“改天有时间一定亲自上门献礼。”

　　二夫人正准备就此做文章，临到嘴却被几位宾客叫去敬酒，就这样，慕遇辰暂且得到缓冲的余地。

　　一直不做声的于城忽然开口：“安晚秋怎么办？”

　　“能瞒一天是一天，”慕遇辰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起码这段时间内，她对我还有用。”

　　屏幕上，一条条信息接连不断，都来自同一个联系人。

　　[安晚秋：镇子上突然来了好多人拿棍子的人……]

　　[安晚秋：街上闹起来了怎么办！！！]

　　慕遇辰点开安晚秋传来的视频，视频中，人声鼎沸，一群人成群结队，正沿着街，直奔酒吧方向。

　　[慕遇辰：关窗户！]

　　[安晚秋：怎么？]

　　打字太慢，跟不上焦灼的心情，慕遇辰索性给安晚秋打去电话。

　　“慕遇辰，”电话几乎是一秒接通，传出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栗，“他们，他们开始砸门了。”

　　“别怕。”

　　慕遇辰太清楚那些人的由来，当务之急，是稳住安晚秋的情绪：“还记得我告诉过你走廊尽头有个电梯吗？你现在坐电梯到地下一层。”

　　楼下的喧闹愈演愈烈，安晚秋来不及过多思考，打开门出来：“好，我马上去，你，你不准挂电话。”

　　若有若无的叫嚷透过听筒传来，听筒那边不时的急促呼吸更令人揪心。

　　“我，我到了。”安晚秋打量四周，“然后该怎么办。”

　　“你在那里不要动，剩下的交给我。”

　　不待安晚秋反应，慕遇辰迅速掐断通话，切回主屏幕，随后点开一款红色软件，对电梯施行远程停机操作。

　　正巧于城也结束了通话：“李思他们马上就到。”

　　“其他人通知到了吗？”

　　“放心，没人理会他们。”

　　正当慕遇辰想回拨给安晚秋，赵管家走过来，“五少爷，葬礼即将开始，请您入场。”

　　—

　　安晚秋那里见过如此阵仗，此刻更是吓得连地下室的灯都不敢开。

　　慕遇辰的突然失联无疑是雪上加霜，又惊又怕的安晚秋问候他全家祖宗十八代，只恨不能当即把慕遇辰抓来打一顿。

　　地下室的隔音太好，以至于安晚秋不清楚上面的情况，只能干巴巴等待着救援。

　　独处于黑暗中，每一分钟都分外难熬，安晚秋只能抱着手机，期冀慕遇辰回她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传来运转的声音，片刻，电梯载着一个人缓缓降落。

　　“李思！”

　　李思一手还拎着棍子，打眼看到满脸泪痕的安晚秋，抱她也不是，无动于衷也不是，一时间手足无措，格外窘迫。

　　“你别哭，不然慕叔又该骂我了。”

　　“别和我提那个狗男人！”

　　安晚秋一时心急，声调拔高三倍不止，当即吓得李思怔在原地，不敢吱声。

　　“竟然敢挂我电话！他不知道那时候我多害怕吗？”

　　李思挠头，手足无措地安抚道：“你……你冷静点。”

　　你这样我很难交差。

　　玻璃门变为一地的碎屑，店里被那群人砸得一团糟，各种碎片交织一起，遍地铺撒。

　　酒柜经过特殊加工，再加之平日有上锁的习惯，因此成为了唯一幸免于难的物件。

　　“幸好酒没事，”李思没话找话，讪笑着说：“那些酒可是店里的希望……”

　　安晚秋侧目，幽怨的目光仿佛要将他戳出个窟窿。

　　前来帮衬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在询问对方接下来的行动，思想交流无果，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李思。

　　李思就是一个天天混吃混喝的刚成年社会人，替人办事不过是撒力气的事，现如今真用上脑子，反而一窍不通，哪里拿得定主意。

　　安晚秋盯着遍地狼藉，冷静片刻，她转身回到楼上，没过多久又小跑下来，怀中抱着几根扫帚。

　　她将扫帚分发给同行的混混们，意思显而易见：“你们帮忙。”

　　随后视线转向两手空空的李思，语气直降到冰点：“你，跟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