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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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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客栈内。
几盏烛火将客房照得通明,清风悄然而过,烛光摇曳。
姜寤独坐桌前,面前是一张宣纸,写写画画的,像是随笔,又像是小记。
敲门声响起。
得到应允后,门外的云之何推门而入。
“你要的西了和羌郃的书籍,我买来了。”
“多谢。”姜寤接过那些书籍,将桌上的宣纸收起来,放至一旁。
云之何不经意瞥了一眼,那宣纸上整整齐齐地写着姓名、营生等等,俱是与李淼一案的相关人员。
云之何熟稔地搬来椅子,坐在姜寤对面,“以后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姜寤没接话,一时间,房内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姜寤自小陪着父亲查案,博览群书,一目十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姜寤便将云之何带来那些书籍看完了。
“书上说,西了地处荒漠,多有奇花异草,毒虫蛇蚁,因而,疫病偶发。”
姜寤几近喃喃自语地道:“西了信仰天神,相信天神会为他们驱除疫病,但……”
“有关西了的书籍中并未提到雪狼神像。”
姜寤翻开另一本,“反倒是羌郃……”
“羌郃子民骁勇善战,大部分羌郃国人,信仰猛兽之神,其中就有雪狼神。”
“他们认为,雪狼是群狼之首,雪狼神,有开天辟地之能。”
按书中所说,西了与雪狼神应当没什么联系,那日在阁楼,那药贩分明是西了的装束,却为何……供奉着雪狼神像?
姜寤抬起头,“云之何。”
话音一滞,眼前,云之何正双手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姜寤。
姜寤唤云之何时,云之何热切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怎,怎么了?”云之何回过神,立马坐直了。
不知为何,被云之何这么一看,姜寤也顿了一下。
“我是想问……”姜寤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阁楼之时,你确定,那药贩是西了国之人?”
云之何目光稍稍一凝,“那药贩所说的西了话并不生疏,若不是西了国的人,也必定常住西了。”
“对了。”姜寤想起一事来,“那药贩在黑市贩药,礼司必有备核,只要去礼司查询……”
“你想进宫?”云之何眼神莫名有些飘忽,“可我们连那药贩姓甚名谁都不知,如何查?”
“礼司备核记录很多的,光凭贩药这一点,去查礼司的记录,那得打开礼司揽库吧?礼司应当不愿意……”
见姜寤沉思的模样,云之何劝阻的话锋一转,他心下叹了口气,“你要实在想查,我……”
耳畔的声音逐渐微弱,姜寤没在意。
先前,吴妈妈的话突然浮现。
一个陌生的名字在姜寤脑海中回荡。
姜寤视线晃了晃,若有所思。
“罢了,此事先放一放,等明日,韩尛进宫的结果再说。”
“也好。”云之何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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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尛进宫一事很顺利,文飨并未阻拦,颔首提笔间,便给了韩尛进宫的资格。
韩尛入了宫门,巳时入,申时方出。
一出宫,韩尛就马不停蹄地往客栈赶。
“那布料……”
韩尛来不及歇脚,一把拿过云之何手中的茶壶,倒了好几杯茶,猛灌进去。
韩尛随手抹了抹嘴,“我查到了,如云之何所言,那布料果然来源宫中,乃宫中赏赐的云素锦。”
姜寤取回茶壶,又给韩尛倒了杯茶,“可查到赏赐给了何人?”
“说是赏给了巡查司的几位官员。”韩尛提溜着椅子过来。
“我差人去那些官员家中问过了,这几位官员,大都没有动过赏赐之物。”
“只有巡查司的修骑大人,将云素锦其中一匹,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一名手下,是厢官华镰,华大人。”
“而且,李淼自缢那日,华大人不在巡查司。”
闻言,姜寤神情微妙。
“昨夜在观月楼,吴妈妈同我说,那名强闯施施房间的人,也是华镰。”
韩尛一杯茶喝了一半,顿住了,“这也太巧了吧!”
姜寤侧目,望了望此时天色。
层云遍布,尚有日光。
“走吧。”姜寤起身,“我们去会会这位华大人。”
……
“什么?”
沈琼棂一拍案几,周遭抖了一抖,“你要我堂堂一个校守,去做贼?”
“是搜寻证据。”姜寤一脸淡然,“若华镰就是逼死李淼的真凶,那他必然与李淼查到的药丸有关联,华府,定有些蛛丝马迹。”
“我借拜访之名前去华府,拖延时间,你和云之何潜入华府,搜寻证据。”
“不能不去吗?”沈琼棂抱着剑,“你都去华府了,搜集证据就不能以九州台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搜吗?”
姜寤耐心地解释,“这种证据若当真存在,以九州台的名义大张旗鼓去搜,一旦华镰有所防备……”
言下之意很明显,沈琼棂扣着剑鞘,不情愿地道:“好吧。”
云之何冲沈琼棂摆摆手,“放心啦,我堂堂一个富家公子,不也陪着你做贼吗?”
“……”姜寤无奈,“是搜集证据。”
……
话虽如此,姜寤的安排在理,众人自然也不会拒绝。
于是,一行人兵分三路,除却姜寤外,其余人皆随姜寤其后,隐匿在华府周围。
甫一至华府,姜寤便递上了拜帖。
门仆略显怪异地打量了姜寤一眼,没说什么,拿着拜帖便往府内走去。
过了前厅,至书房,那门仆才将拜帖奉上。
书房内,窗牖半开,挡去大半光线,暗色覆盖在书架前,几乎隐去了身在其间的华府主人。
华镰翻开拜帖,仔细端详几遍,才道:“看清楚了?他确实是孤身前来?”
门仆点点头,“小的肯定,只有他一个人。”
“那就见见吧。”华镰合上拜帖,丢至一旁,“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是。”
门仆得了命令,很快便返回府门请人。
姜寤远远见得门仆前来,负手而立,朝身后做了个手势。
隐匿在华府周围的沈琼棂和云之何见状,立刻绕至华府后门,在姜寤入华府的瞬间,他们两个翻进了后院。
韩尛则带着一队九州台的人,与义良一道,便装分散在华府四周,作为策应。
“请。”门仆引着姜寤去了前厅。
那处,华镰已端坐主位。
见姜寤前来,华镰连起身都不曾,似乎是在等姜寤自己开口。
姜寤也不恼,规规矩矩地朝华镰行了一礼,“华大人既然愿意见我,想必,猜到了我今日前来的目的。”
“哦?”华镰面露疑惑,“此话何意?”
姜寤寻了个位置坐下,“昨日,李夫人扶灵入九州台一事,华大人想必听说了吧?”
华镰不为所动,“略有耳闻。”
“便是因为昨日之事,群情激愤,李淼一案不得不查,故而,我今日才会拜访大人,不过……”
姜寤话锋一转,眉眼放得柔和,“大人不必担心,此案尚未有眉目,我今日前来,查案,倒是其次。”
“大人,可明白?”
姜寤姿态放得低,华镰便有些无所顾忌,他嗤笑一声,“昔日姜乾素来直言,没想到啊,他的儿子,竟与他截然不同。”
姜寤隐在袖口的指尖微微攥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挂着浅淡的笑意。
华镰似是很满意姜寤的反应,他摆摆手,“来人,奉茶。”
有仆从应了一声,很快,一盏清茶奉上。
姜寤端着茶杯,慢悠悠地晃了晃,“虽说今日查案其次,但我既然身负理侍大人之命,有些话,还是要问的,大人莫怪。”
华镰饶有兴致地侧过视线,“问吧。”
姜寤道:“大人与李淼李大人,是否相熟?”
华镰轻蔑地垂着目光,“听过,不熟。”
姜寤以茶盖撇去浮沫,又道:“那,大人可曾去过观月楼?”
华镰脸色变了变,“本官乃朝廷命官,怎会去那种烟花之地!”
“可是……”姜寤皱着眉,似乎很是苦恼。
“观月楼的吴妈妈,说大人您,在李大人自缢之前,与施施姑娘起过冲突,那日,李大人正好瞧见了。”
“她胡说!”华镰一拍桌沿,猛地站起身,“我根本没见过李淼,那日分明是施施不肯与我……”
华镰意识到什么,面色一沉,“你诈我?!”
“叮叮”的一声响起。
沈琼棂不慎碰到了书房内悬挂的几支笔。
云之何转过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琼棂歉意地点点头。
好在那声音很轻,并未引起华府中人的警觉。
沈琼棂和云之何二人,轻手轻脚地在书房内,几乎是里里外外地都搜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沈琼棂摊开手,“时间紧迫,要不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云之何也无甚收获,便同意了沈琼棂的提议。
将要离开之际,云之何不经意间回过头。
离得远了,再看那书架上的书,似乎……
云之何脚步一顿,转身,往书架走去。
“怎么了?”沈琼棂压着声音问。
只见云之何快步至书架前,自书架右下角,拿出一本书。
“这本胄阳杂谈我看过。”云之何翻动着书页,“我记得,这本书没有这么厚。”
“是吗?”沈琼棂歪过头,她对这些书籍素来是不感兴趣的。
云之何将那本书翻过大半,本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岂料下一瞬,“等等!”
“这几页,怎么被粘住了?”
……
“怎么会呢?”姜寤端着茶杯,一口未饮,又将茶放下了。
“我说过,今日查案是其次,华大人去不去烟花之地,与施施姑娘有没有冲突,我并不关心。”
姜寤语气很淡,“只是,李淼的案子,现下已查到巡查司,事已至此,华大人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瞧着姜寤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华镰适才悬着的心松了大半。
听闻这姜寤查案能力出众,今日一见,才知多有夸词,不过就是个沽名钓誉,见风使舵之辈。
华镰靠着椅背,端着茶饮了一口,“交代么,简单。”
“我手下有个小兵,名唤张廓,李淼自缢那日,他并不在巡查司。”
“华大人的意思是……”姜寤张了张口,略显诧异,“您要让张廓顶罪?”
华镰摆摆手,事不关己地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我不过是告诉你查案的方向,这顶罪一词,实在太过荒谬。”
华镰不以为然,“再说了,张廓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你难道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不是逼死李淼的真凶?”
“噗呲”一声,姜寤忽然笑了。
“华大人。”
“我好像从未跟你说过,李淼,是被人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