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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寒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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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末,滕禄大清早出门,傍晚才回家。她手握一杯价格昂贵的奶茶,欢快地上楼。
“站住!”妈妈放下筷子,将人截在楼梯口。“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图书馆看书。”
“你看书?”老妈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性,打量道,“图书馆什么时候卖起了裙子?你今早出门的时候没穿这身吧?哪儿来的钱?”
“回家顺路买的,不行?至于钱,捡的,偷的,抢的,你管我怎么来的。”滕禄的语气很冲,她并不接受母亲这种质问怀疑式的关心。她没耐心和妈妈多说,几步上楼,径直回房,唯恐破坏了她今天的好心情。滕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拿手机给人发消息:
“我到家了,谢谢你的礼物和奶茶。”
对方只秒回了一个摸摸头的小表情就够滕禄乐半天了。
平时自己不吃饭,肯定要挨一顿训,老幺心中略微不平衡,趁机告状:“妈妈,滕禄饭都不吃!”
“你看她那样子像是饿着肚子回家的吗?不管她,你给我多吃点蔬菜,不许吃零食!”
“知道,人家有奶茶。妈妈,我也想喝奶茶。”
“老子饭都吃不起了,哪有闲钱给你买奶茶!”
餐后,滕福迅速收拾完狼藉的厨房,把一切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她直接去到浴室,洗漱完毕,擦着半干的头发进屋,又看见妹妹抱着手机痴痴发笑,她知道,这人已经陷入热恋中了。她很想关心一下对方是什么人,性格如何,突然注意到滕禄身上那条浅绿色的裙子,又想起了不愉快的记忆,最终还是没开得了口。
连日朗朗晴空,这天终于想起来下了一场雨,雨很大,伞都遮不住身体。楼仙搂住滕福得肩膀,将本就不大的伞向左边倾斜,滕福注意到,于是将楼仙撑伞的手推到两人正中间,说:“你肩膀都湿透了,能别这么照顾我吗?”
“不照顾你照顾谁,你想让我去给别人撑伞?”
“你爱给谁撑给谁撑。”
滕福没什么所谓,口中并没有吃醋的语气,而楼仙已经开始哄人了。“我这辈子只给你一个人撑伞。雨这么大,这破伞明显遮不住两个人。学霸,拜托你用你那聪明的脑袋想一想,是两个人都湿了划算,还是只湿一个人划算。我啊,只用保证脑子不进水就行,我这废物脑子可再掺不得水了。”
“傻子。”滕福被她这番话逗笑,颇有负担地承了她的好意。
拐进巷子,二人看见了在雨中蹦蹦跳跳举着伞转圈圈的滕禄,她是肉眼可见的开心。楼仙在滕福耳边说:“你妹好像谈恋爱了,我老看见她和一个男的在一块儿。”
“在哪儿看见的?”
"就在蔚山脚下那家咖啡店。"
“那男的怎么样?”
“可以肯定不是学生,看起来比我们大,比班主任还老一些。”
“你知道黄梦多大吗?”
“35?”
“人家才28,小心黄梦踹你。”
“怎么那么显老?”
“操心的呗,遇到咱们班上那一堆大神,不显老才怪!”
“命真苦哇!”
“所以你啊,少给她添点堵吧!”
“遵命!”
因为恋爱,滕禄心情极好,很少和弟妹们发生口角或冲突,每天都在自己的小床上与人热聊。家中难得清静。但滕禄的状态越看越不对,滕福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会出事。她拉开隔断二人的床帘,好言相劝:“不管你和什么人在一起,凡事多长个心眼,我们还小,万一别人玩心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滕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没听进去。滕福看出来,这人完蛋了。
又是一个月,树叶都掉光了,街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楼仙和滕福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连最勤奋的公鸡都还没打鸣。冷风吹得人抬不起头,两人挽着手,交握着揣在楼仙宽大的兜里。去往学校的途中,滕福不忘给楼仙抽背单词。
楼仙出门的时候,王小厉听得分明。她哪儿都疼,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最近,王小厉都在家休息,没有出去过过夜。仅从面色上就能看出她状态很不好,楼仙几次叫她去看医生,都被她拒绝了。桌面的止疼药越堆越多,她终于在前日疼得受不住,在楼仙的陪同下去了医院。
今天是王小厉去取化验结果的日子,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她可能命不久矣了。
果然,化验结果很不理想。王小厉拿着自己的检查报告,坐在医院等候区冰凉的椅子上,不知该怎么办。
当时,医生一见王小厉就问:“你家属呢?”
“没有家属,孤家寡人一个。医生,有什么直接告诉我就行,无非就是个死,我有心理准备。”
当医生告诉她是胃癌晚期时,王小厉的心还是震颤了一下,有一瞬间,她有些恐惧。医生劝她立即住院,积极配合治疗,理想的话,可以增加三到五年的生存时间。
“我没钱。”王小厉直截了当地说,“而且我这种情况,住院也活不长,只是增加我的痛苦,那还来医院浪费钱干什么。”
“我还是建议您入院治疗。”
“谢谢医生。”
王小厉离开医院,步入冰冷地寒风中。王小厉又开始疼了,她抱紧肚子蹲在路边,胃部一阵痉挛,猛地吐了一口鲜血。她想,要是今晚楼仙问起结果的事,她该怎么骗过去。楼仙可不好骗,得想个万全的谎言。可是现在暂时把人骗过去了,后面改怎么办呢?她活不长,说不定一两个月就撒手人寰,到那时,楼仙该托付给谁呢?
王小厉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报了地址,师傅问:“美女,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刚从医院出来。”
“那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要死了。”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
“癌症晚期。”
师傅不再说话,静默了好一会儿,他又开口:“新街那边开了好多小吃摊,你可以去试一下。”
“胃癌,吃啥吐啥。”
“西边的游乐园也开放了,这两天热闹着呢,也可以去看看!”
“行啊!”王小厉不再拂人家的好意,欢快地应了。
回到家,王小厉翻箱倒柜地从一个生锈的糖果铁盒里找出一张锈迹斑斑的小纸条,颤抖着拨通了上面记得电话号码。
很久才有人接,电话那头的声音仍是那么熟悉,王小厉紧绷的心松了下来。幸好还能打通,幸好他还没换电话号码!王小厉万分庆幸,她说:“是我,王小厉。”
“小厉!你现在在哪儿呢,这么多年了,怎么才联系我!”
听得出来,对于自己突然的打扰,王强并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很是欣喜,王小厉心里彻底放心了,忽然又觉得自己很过分,可自己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找他。
“你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
“我······还行。怎么说呢,也不太行。医生说我胃癌晚期,可能没几个月的活法了。”
“什么?癌症晚期!”
“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王强回复她:“王小厉。”
估计是王强的媳妇儿,王小厉笑着和他打招呼:“嫂子在啊,嫂子你好!”
“嗯,在边儿上,这两天孩子不舒服,也是老往医院跑。”
“孩子没事儿吧?”
“没事,吊几瓶水就行。”
“那就好······强子,我求你个事儿。我手里有一点钱,不多,等我死了,麻烦你过来帮着楼仙给我收个尸,丧事不办。还有,以后楼仙要是有什么事,也得麻烦你帮忙照看着点儿。谢谢你了。”
“一家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王强沉默了半晌,认真思忖过后说,“楼仙就是我半个女儿,我一定对她好。”
“你这样说,我放心了。”
楼仙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直向母亲卧室,问:“医生怎么说?”
王小厉撑起昏昏沉沉的脑袋,懒散地说:“就胃溃疡,喝酒喝多了。短时间内好不了,戒一段时间酒,多吃一段时间的药就没事了。”
“看你这症状,不像胃溃疡啊?”
“你是医生还是人家是医生?三甲医院医生的诊断结果还能有假?你巴不得我得重病是吧?”王小厉疼痛不减,音量不减,蛮不讲理也不减。她不禁翻起了白眼,也不知是痛的还是蛮横的。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懒得理你,走了。”王小厉伪装得太自然了,楼仙被她成功忽悠过去。楼仙见母亲还是一如往常的不讲理,料想应该是无大碍的,随意撂下一句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