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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绿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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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清晨一睁眼就看到一张陌生的脸怼在自己面前是什么体验?
当事人李容允表示,其实也还好,只是整个人差点被吓到心脏骤停罢了。
纵使心里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平静。天使园的经历让他明白遇到类似的事情,不给任何反应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对方自讨没趣后才会就此作罢,否则接下来的将会是无休无止的纠缠。
不出所料,对方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悻悻地起身走开了,嘴里还嘀咕着一些不好听的话。
李容允瞥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即收回了视线。
不管对方的初衷是怎样的,这种缺乏边界感的恶作剧只会让他心生厌烦。况且今天还有重要的测评,现在的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崔胜澈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但是频频停留在房间门上的视线就足以说明他的内心远不如外表那般平静。
等到房门打开,他才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又因为新来弟弟的惨白脸色而提起了心。
“哥,我有点紧张。”李容允抬眼望着他,语气里流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崔胜澈的心顿时柔软了,像漂浮在棉花糖堆叠的云层顶端。他忍不住伸出右手轻抚李容允的发尾,感觉眼前的弟弟像是畏寒的小动物贪恋火堆的温暖一般,又往他的手底下蹭了蹭。
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几乎要让他醺醺然了,内心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要是这个弟弟真的留下就好了。
“我们容允啊,一定会通过面试的,大胆地去做就好了。”怀着莫名的希冀说着宽慰的话语,心中却少有的出现了焦虑的情绪。
直到目送着李容允进了测评教室,崔胜澈躁动不安的心情才平复了些许。他无意识地用右手紧紧攥住了左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此时比自己当初进公司面试时还要紧张。
练习室的玻璃因许久没有擦拭而显得雾蒙蒙,透过玻璃只能看见几个或站或立的模糊人影,让面试的具体过程更显神秘。
令两个人都感到紧张的面试意外地结束地很快,李容允跟着副社长和老师们出来时,崔胜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居然才走了三圈不到。
忍不住抬眼观察老师的神情,发觉平日不苟言笑的声乐老师嘴角竟然上扬了微小的弧度,虽然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就又变回了一条直线。
这样看来,面试,应该是很顺利的吧?
接下来副社长的话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详尽到近乎啰嗦的叮嘱让崔胜澈放下心来的同时却也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为什么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到容允的家人?容允自己也没到可以签约的年纪啊。
虽然没有直接问出口,疑问的种子却埋下了。
崔胜澈领着李容允向练习室走去,出于各自的原因,虽然一路无话,但两个人的手却一直握在一起。
一进到练习室,光线骤然由昏暗转变为刺目,顶灯经过镜面的折射更是令人目涩。他不禁低了低头,等再抬起头时,已经从并排变成了落后崔胜澈一步。
从李容允的角度,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崔胜澈后脑勺因汗水而翘起来的发尾。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伸出手,上下一顺,将那一缕头发彻底抚平。随即快速地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垂下了眼睫。
应该没有人看到吧?
然而从斜前方传来的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打碎了他的幻想。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一群正专心练舞的练习生。
奇怪,明明听到了声音的……
没来得及进行进一步的思考,一只手就闪现在他的头顶,以摸小猫的手法抚摸着他的头,将他本来搭在前额的头发全都拢了上去,头顶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慵懒。
“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本来扭来扭去想摆脱这只手的李容允才停了下来,内心久违地浮现出一丝无语的心情,果然是顺荣哥,这就是来自哥哥的“爱抚”吗?
崔胜澈拉着权顺荣到了另一侧,小声地跟他交代了几句代表的叮嘱。等听到代表安排给李容允的课程时,他惊诧地挑了挑眉,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所有的课程都要吗?”
“除了韩语课程。”崔胜澈耸了耸肩,讲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冷笑话。
权顺荣的目光在练习室中逡巡,直到滑过正安静地看着李知勋练舞的李容允。
“就连编曲也……?”崔胜澈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
“大发呀,这孩子……”在为李容允未来的课程排表忧虑的同时,权顺荣的心中还是生出了与荣有焉的欣喜。
话题的主人公对他们的一系列讨论一无所知,尚且还处在一个看什么都感到新奇的阶段。绿色的墙纸,墙上的时钟,地面上散落的音箱线与话筒,这一切在他看来都很特别,只是在时间上似乎与外界并不同频。
时间在这个房间中不再流动,似乎一个月,一年,在这里都没有任何差别。
房间外的孩子们笑声热烈,如落在赤道上的雪。
房间里的孩子们,背对着太阳走进了练习室,身后只留下长长的影子,如那背着简单行囊登上列车的旅客,穿过幻影中的雪国。列车飞驰而过,有的人却永久地消失在了雪地尽头。
殊不知,他在认真观察练习室的同时,也有很多人默默地在观察他。
有的人因潜在的竞争关系而提高了警惕,有的人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后继续专注于自己的练习,有的人则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上前打招呼。
坐在角落里的文俊辉刚刚结束了一遍舞蹈练习,正坐在镜子边擦汗的时候,看到了四处张望的李容允。像一只初出巢穴的小刺猬,竖起尖刺的同时眼睛里又满是憧憬。
他无意识地拧开瓶盖又拧上,纠结了许久,脑中却突然回想起昨天亲故提到的关于新练习生的一些言语,明明当时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现在回想起来每个字却都记得很清楚。
“看起来是热闹之中的孤独者。”
亲故有些天马行空的话语放在这个练习生身上却很贴切,他的周遭确实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感,
孤独者吗?
自己刚来韩国的时候确实有这样的感受,毕竟是不同的文化环境。但是眼前的男孩,刚刚听到的明明是熟练的韩语,想来大概就是韩国人,他又会因为什么孤独呢?
疑惑与好奇交织着,身体却比大脑快一步行动。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男孩面前主动伸出了手,男孩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打断了思绪,有些困惑地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先开口。文俊辉的大脑此时却空白一片,更糟糕的是,他感到自己的脸和耳朵开始因为尴尬而泛红。
好吧,这大概是最糟糕的一次见面了。
他尴尬而僵硬地笑着,准备就此收回手时,他的手突然被回握了。
李容允一开始确实被文俊辉热情的态度给震了一下,出于一些原因,他人无来由的善意有时会让他感到惶恐,他的第一直觉是避开这种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
但是眼前的男孩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虽然他的穿搭真的很奇怪,真的会有人在3月份穿着T恤,脖子上还挂着个防寒的蓝色耳罩吗?
可他眼中透露出的善意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李容允感到如果不回应这份善意的话,他将错失很多珍贵的事情。
两个人维持着握手的姿势僵在原地大概一分钟,直到文俊辉先坐了下来,并示意李容允也坐下,“僵硬的初见”才告一段落。
两人沉默了半晌,还是文俊辉率先打破了沉默,简单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后,李容允才知道眼前的哥哥来自中国,那个对于其他韩国人来说观感复杂,对于他来说却格外亲近的国度。
纷繁的思绪中止于文俊辉期待的眼神,他只好把在自己看来乏善可陈的人生进行一次介绍。在听到他的年龄时,眼前的哥哥瞪圆了眼睛。
“什么?竟然才14岁吗?”
看到他有些不解的眼神,文俊辉匆忙解释,“因为看容允的举止,感觉像高中生。”
高中生……吗?
“可能是因为我过早地步入了社会生活?”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哪个笑点,文俊辉笑得头都歪在了李容允的肩膀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李容允没有将天使园的经历告知文俊辉,因为感觉以这位哥的情感充沛程度,如果知道了那些事,造成什么结果真的不好说。
毕竟,他可不想第一天就把刚认识的哥哥弄哭啊。
“哥,别练习了,快来跟我拍照吧!”
一个咋咋乎乎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像是在耳边突然炸开一般,吵得让李容允想立刻捂住耳朵。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没能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闯进练习室的男孩直接用手臂圈住了文俊辉的脖颈,因为高度差的问题,文俊辉被勒得脸色都开始发青。
就算是玩笑也不能这么野蛮吧,看样子就是毫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呢,和早上那个自以为很有趣的讨厌鬼倒是很像。
顺着望过去,果然是那个人。
文俊辉被拉得一个踉跄,却还是回头朝李容允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眼底传递出安抚的意味。
“在看什么呢?这么着迷。”权顺荣走了过来,望了望远处两人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其实东真他人不坏的,说起来,你们还是同龄亲故呢!”
亲故的话,似乎真的能成为对彼此而言都很珍贵的人,但如果是真的相看两厌呢?
而且,出于某种对危险的警觉,李容允总感觉这个人令他很不舒服,是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麻烦的类型。
但是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在变好,至少表面如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