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人家》朝閆法

1、第 1 章

　　喧嚣的一天随着万家灯火的逐一息灭而告终。下弦月露出清光的夜晚，悄悄降临。
　　月夜深寂在城市的喧闹之后。朦胧的清冷在城市间幽幽笼罩。
　　从繁华的集市到零零散散的街道都被夜游神的妙笔一层层染上幽深如墨的底色……
　　只剩下偶然鸣响的车子也只是忽然间快速的驶过，带着许些仓促，一切便又重归于寂静。
　　刚将身子陷进安逸的梦乡，隔壁的打骂声似是撕碎了掩上的黑幕，呼啸着直窜入屋中。十一点，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下钟，郁闷地将头蒙入被子中。
　　这声音常常在深夜响起……
　　“砰”物体的碎裂声陡然间将我朦朦胧胧的睡意瞬间驱走，这下我有些头疼，抓了抓头发，明天还要上课呢！
　　为此事，妈妈找过对门多次，出来的总是一位身形较小的柔弱女子，她总是带着万分的歉意和深深的黑眼圈，告诉我们家中出了点小意外，若是吵醒了我们十分的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也对！瞧她娇弱的样子怎么也让我联想不到一个一生气就乱砸东西的泼妇呀。
　　嘤嘤的哭声又隐隐传出，这下我们真有些纳闷了，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呢？家庭□□？绝对是家庭□□！
　　一个凶悍的丈夫，一个柔弱的妻子，还有一个乳臭未干，毫无抵抗能力的孩子？
　　我起身下床，胡乱的披了件外套，看到正在床上算帐本的妈妈，我不由分说的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感受温暖的被子上丝滑绵软的触感。我舒服的叹了口气。
　　由于爸爸出差在外，我便央求与妈妈同睡里屋，关上门隔了两道墙，声音也小了许多……
　　次日，早早地攻克完了一天所积的作业，我便打算在他们打闹之前睡个安安稳稳的觉。为我近日的劳累补个眠。
　　“砰”又是一个重重的关门声直冲入我的脑中，我冷冷的打了个寒颤。啊？才8点，怎么就……
　　“孩子——”一声似是刻意压低却异常嘶哑的女声在门口轻轻响起。
　　吓了我一跳，我冲至门口向猫眼中望去，顿时有些愕然。
　　那女子颓废的靠坐在门前，头发乱得似丝锦被风吹得翻飞一般，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已然分不清是个落魄的流浪者还是那个娇弱的女子！
　　我也不敢声张，此刻已没了方才补眠的闲适之心。默默地坐在桌前又将课本复习了一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那女子颓然的样子在我脑海中不停地晃动，让我无法集中精力。过了良久，心实在难耐的似猫挠一般，忍不住又去瞄了一眼，那女子却连姿势也不曾改变，仍是一副颓然的样子。我心中有些慌乱，决定和妈妈商量一下。
　　好歹是邻居总不能事事不问吧？
　　于是我们打开门，那女子见了我，立即蹦起，瞬间便收起眼中的泪水，胡乱地扒了扒头发，对我们笑了笑，然后装作找东西般在口袋中乱摸一通，殊不知方才的狼狈早已收入我的眼底……
　　“你好，你没带钥匙吧，进来坐坐”，妈妈在这尴尬的状况下先出了声。
　　“哦……不，不了，谢谢”，那女子艰涩的笑笑。
　　“没关系的，来，大家都是邻居嘛。”
　　终于那女子抵不过母亲，被我们请进了门。
　　邀她坐下，她却很拘谨的样子。
　　母亲又从厨房里端来一杯茶，放在她的手中。
　　望着袅袅的白烟自杯中升起，在空中凝成各样奇特形状，然后带着女子哀伤的心绪缓缓散去 。
　　顿时空气有些凝固，那女子直直望着前方的眼神幽幽一晃，僵硬的表情缓缓舒展开来……
　　沉默了许久，母亲见她神情有些缓和，轻轻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我们需要帮的上的？”
　　“没……没有”那女子吱唔了许久，见母亲平和的神情带着分关心，心中对陌生人的防线瞬间崩溃“呜呜……”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这让我们都有些始料不及，愕然的与母亲对望了一下。显然她压抑了许久吧。
　　女子垂下了长长的睫毛，黛色的浓密阴影遮住了眼中浅浅的落寞……
　　她抬手挽起垂在眼前似因失落而幽幽飘起的发丝，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一摸满面的泪水，向我们荡起一丝涩意的微笑“…呵…真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
　　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女子，心中有些刺痛，是什么样的男子会对这样一个集美丽坚强与一身的女子无情的漠视呢？这种女子是应该被呵护的啊……
　　递上一张纸，母亲忽然轻叹了一声。
　　白色的棉纸在灯光的照射下泛出月牙白的光韵，一切的缘由伴着女子忽急忽徐的声音似那氤氲的山岚缓缓的被拨开，逐渐清朗了起来。
　　原来这女子有一个丈夫和一个小孩。
　　丈夫因为事业的失败变得暴躁，经常醉酒回家，闹着要求她离婚，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女子即不愿意失去丈夫、也不愿意让孩子这么小失去父亲。
　　而那痴心的女子又不敢相信昔日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变成如斯模样，如此这般，便成了今日这局面。
　　“既然都已成为这样，何必执着？”我不适宜地插上了一句，随即换来的是母亲的一记怒目。
　　“不！虽然现在离婚是常事，可是孩子太小，她不能没有爸爸，我也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我们都很穷，我们一起打工，一起挣钱，为生活而整日奔波，我们的生活很苦，却很幸福……或许是事业的失败给他打击太大，他不想连累我为他受苦吧……但我宁愿没有那段光辉的事业，他还是以前的他……”那女子立即否定了我的想法。
　　“可是……可是我无法改变，我不知道怎么拯救他，看他颓废的样子，我心好痛，我该怎么……帮助他，为他分忧呢？”那女子眼中流泻出迷茫，还夹杂一丝复杂的莫名情愫。
　　母亲抚了抚她抽搐的肩，道“或许你们该尝试换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陪着他……重新创业！”
　　“忘记这个不愉快的地方，让他有个重新开始……”
　　那天她们谈了很久、很多，有我懂的和不懂的。
　　最后看着她拖着疲惫却又轻松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消失在沉默着的黑幕中，或许待到黎明之时，眼前又会出现一个不同的万花世界。
　　那晚不知道她一个人去了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在为幸福奔波。为维护一个完整的家而不顾自己是否被命运玩转于股掌之间而敢于拼搏！
　　她时而是细腻柔弱无害的白兔，时而又是独自在黑幕笼罩下孤独舔舐伤口的猎豹……
　　隔壁的人家换了，变得死气沉沉，我忽然又想起那段吵闹的日子。那个美丽坚强的女子，不知他们过得还幸福不？

　　20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