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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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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其余的暂且无法告知。“
一位长相同诸伏景光有七分相似的男人,身着正装同电话说话,对一脸凶相的同僚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你们是请假出校的吧,早点回去,协助搜查令也很快会收回。“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听上去有好几个人在说话。
诸伏高明多嘱咐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掉,行动电话顺手放在了胸口前的口袋里,这是他的小习惯,除了方便拿取外也不容易错过消息和电话。
“哟,终于打完了吗?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面啊。”
大和敢助回头看了一眼诸伏高明,他此刻蹲在那只断臂边上查看,鉴证科的人也在旁边拿着照相机拍照,闪光灯冷白的光打在惨白断肢上,格外渗人。
“啰嗦,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这一块与其说是河滩,更像是石滩,被流水打磨得圆润的石头还长有稀疏的青苔,皮鞋走在上边还有些打滑,诸伏高明一晃一晃地走近大和敢助。
“小心点,这边还有点难走,”看着高明在他身边站稳,大和敢助才继续说,“你看吧,在手臂的断口这边。”
手臂的一半会被流水冲刷,残留的血迹早就洗的干干净净。
切面呈现一种凹凸不平的样子,看上去不像任何刀具造成的,锯子或者是电锯则留不下这么干净的伤痕,它们在切断肉的时候,神经与肌肉纤维会纠葛在一起,总之就是非常惨不忍睹。
“很奇怪吧,但是分割手臂的其他断口不一样,就是很典型的刀具了。”
“不觉得很有既视感吗,诸伏。”
大和敢助微笑起来,莫名从那抹笑容中嗅到血腥的味道,他做手刀状,狠狠地向下一划。
“像不像卖鲜肉的店长为了将太大块的鲜肉放进橱窗,然后用刀将之切割吗?”
“大概是为了方便运输吧。”诸伏高明环顾了一周,这一处小河滩风景清幽,不管是钓鱼还是野营,单纯纳凉也是个好去处。如果不是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情,他可能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呢,”为什么会扔在这种地方。“
“是吧,很奇怪吧,明明谨慎地找了这么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却连个坑也不愿意挖,“大和敢助带着手套的将断臂的手指放在手心,仔细地看着指尖,”再看这里,指甲连带着肉一并被剪掉了。“
“嗯,手段很残忍啊,”诸伏高明顺势蹲了下来,他发现断肢的手腕上似乎黏了一点透明的东西,用手指摸上去,触感怪怪的,“这个是——”
可以搓下来团成一小团,不透明,捏一下还会回弹。
“这里,请拍一张照。”
诸伏高明侧过身子,让鉴证科的人拿专业照相机拍了一张,大和敢助才凑了过来,看清楚诸伏高明手中的灰脏的小团,他了然地说道,“这个,是那个吧。”
“嗯,应该是胶带的残留物,以防万一去检验一下,”诸伏高明点点头,“犯人大概是用胶带束缚了受害人的手,不过手腕上却没有留下勒痕。”
就只有一只左臂,能获得的信息还是很有限,最好还是有一整具尸体啊。
“えと,江藤君——“大和敢助招呼了一声,最近长野总局的鉴证科来了个新人,刚刚好带他出第一个现场,虽然刚开始职业生涯就看人体断肢很可怜,但是既然要当警察,不好好克服怎么行!
“是——!”
“よし,很有精神,你们鉴证科有什么初步结论了吗。”
“是,离体估计在四小时之内,嗯,但是这个时间可能比我们预计的还要长,”江藤有些紧张地拿着小本子,牙白,大和警官看起来好吓人!“发现有冷冻损伤,所以时间会推迟多久就难以确定。”
“冷冻链吗。”大和敢助摸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询问地看向诸伏高明。
“是个好的突破点,像自驾游的房车也带有冰箱,”高明点点头,“我这边已经确认到受害人的信息了。”
“外守一,45岁,长野本地人,15年前移居到了东京都,现在继承经营一家洗衣店。”
“东京?”大和敢助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眼神复杂地看了地上的肉块一眼,“真行啊那家伙,特地跨了两个行政区来抛尸?”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长野的地理位置了,它可以说是位于日本的腹地,自西逆时针数,接壤歧阜,富山,新泻,群马,琦玉,山梨,静冈和爱知。长野和东京间不可谓不远,要么经过山梨要么经过琦玉。
“啊——”
大和敢助挠挠头感到一阵偏头痛,这种跨行政区划的案件会变得非常麻烦,里面各种利益牵扯,各种明争暗斗,警察的行业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也有黑暗腐烂的一面。
“先说好,这回该轮到你了,诸伏。”
大和敢助努努嘴,一阵牙酸的挤眉弄眼,诸伏高明看着这个有点摆烂的竹马无奈地叹了口气。
“上回辛苦你了,大和。”
这种跨行政区划的案件,涉及到的区划都需要出力,虽然是这样说的,尸抛在哪个区,哪个区划里的警察就会倒霉,连夜加班成为破案主力军,其他区就像乌鸦一样讨人嫌。
加班是小事,他们对功劳的划分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架不住别人感兴趣。都说女人的心像海底针,要诸伏高明来说男人也不差啊,他看这帮男人的心眼也没有少到哪里去。
警界整个体制庞大,上下级森严,警部以下的那些警察接触不到什么内核也就无足轻重,但是从警部开始往上就已经身处权利的纷争与站队的漩涡。
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心里清楚,以非职业组进入长野县警察本部,年纪轻轻就升到警部补,除了他们自身实力过硬以外,也是上层有意提拔和拉拢。
有些人可能不明白非职业组与职业租的区别,非职业组毕业警衔是巡查,然后逐级往上升,但是人到退休最多就做到警部,而职业组的目标更明确一点,那就是做上层,起步警衔就是警部补。
长野的情况还要复杂一点,他们虽然是警部补干的活却和警部差不多,这倒是没什么,但是别人要多想,你这么努力这么清白,你想干什么?
所以他们还得花点心思跟别人打交道,负责跟别的区划对接的肯定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
“麻烦死了。”
大和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上一回跟别人扯皮,真是难为他这个硬汉派,把他丢去找山野走失的老人也好啊,他自愿跟警犬大人一组,紧紧的跟在警犬大人后面跑山地越野跑上一整天。
不要看不起狗狗啊,人家也是有警衔的,说不定是你的上司呢。而且狗狗在山地里全速奔跑,遛你一整天可不是开玩笑的。
“早点升到警部就没有这种麻烦事了吧。”
那是,可以把这档子事扔给下边的人做,当领导就这么快乐。
“谨言慎行。”诸伏高明斯条慢理地脱下橡胶手套。
“安心啦,”大和敢助摆摆手,低头从西装内置口袋里翻出香烟盒,随手取了一根含在嘴里,没有打火,“他们想要抓住我的小尾巴可不容易哦。”
“至少要抱着被斩下一只手的觉悟啊。”
现场勘察得差不多了,大和敢助回本部继续跟进这个案件,而诸伏高明则去跟上级报告,然后跟其他区划的人打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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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后一阵忙音,诸伏景光沉默地将行动电话收了起来,想要把手机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手一顿,转而放在裤子口袋里。
“大家都听到了吧?”藤丸立香率先开口,大家都一副沉默的样子,看着有点吓人啊,”接下来,我们真得要回去吗?“
不会甘心的吧,在此止步。
“怎么可能啊,”松田阵平叉起腰,心声傲气的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松田指的是协助搜查令,他听见那边的警笛声了,估计那位诸伏警官在出现场吧,听他的意思,估计是在现场有找到一些东西刚刚好跟外守一有关。
“说的也是,就这样放弃,我可不会原谅自己。”伊达航微微一笑,他现在干劲更足了,“刚刚诸伏的哥哥不是说,外守一可能已经死了。“
“但是,没有提到被绑架的女孩,对吧。”研二酱的wink攻击被降谷零躲开,他微微一笑。
“对,所以果然还是派上用场了啊,调查,”降谷零递了个眼神给松田阵平,他点点头,将随身小本子掏了出来。
“调查?什么调查?”
“啊,在小诸伏不知道的时候,我们有分头去调查哦。毕竟小诸伏什么都不说,所以就我们只好私下努力一些了。”
萩原研二笑嘻嘻地揽住诸伏景光的脖子,给他解释道。
“因为只知道凶手上半身有纹身,像高脚杯,还知道是长野人,我们可是一个一个排查过去的哦。”
“但是自从杀马特文化流行起来,纹身这个东西也炽手可热起来,”伊达航耸耸肩,他是个对流行文化一点都不感冒的人,总是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流行这种东西,“好在都是年轻人,四十岁多的年纪也是缩小了调查的范围。”
“然后外守一刚刚好在这些人里面,”松田阵平将手册摊平,上面记录着每个嫌疑人的基本信息,还搞了张小大头贴贴在旁边,“由我负责调查,他在一个街区外开了一家洗衣店,生活比较拮据。”
“我们就先去那家洗衣店找找看吧。”
外守洗衣店就在三丁目,临着街道,街上很安静没有什么行人车辆,店门也是大开,进门就可以看见左边靠墙的一排投币式洗衣机,右边则是一个小柜台。
六人迈进了店里,店里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有。洗衣店分为两层,一楼的东西非常少,一眼就可以把一切尽收眼底。
“除了一排洗衣机就没有什么电器了啊,”藤丸立香环顾了一周,有些感慨,迦勒底证明前沿还是很高科技,但是民用科技似乎没有跟上的,“连监控都没有,他就不怕有人把整台洗衣机偷走吗?”
洗衣机二手也可以卖一笔不小的钱呢,日子过的抠抠索索的迦勒底御主如是感慨,量子都要精打细算的日子真是难熬,但是砸锅卖铁也要养家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也真是怀念。
“上年纪的人多少都有点不太相信现代科技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样的迂腐的人也是不少见,对医疗和司法什么的吵吵闹闹,对社会缺乏基本信任,有时候受了好也不会觉得自己应该感激,觉得所有人都欠了他,是非常麻烦的一类人。
“不,我看他是太相信现代科技了。”
松田阵平冷哼一声,将大家的视线吸引了过来。他半蹲下来,用手指敲了敲滚筒式洗衣机的透明板,发出清脆的回响。
“看看这里。”
闻言,大家将视线投在之前没有仔细查看的洗衣机,这一排洗衣机都通了电,但是没有在工作,细看下有奇怪的电线包裹着黑色的橡胶绝缘套,依次将每台洗衣机相连。在滚筒中似乎还有一闪一闪的红光,在暗处特别显眼。
“看见红光了吗?如果没有错的话,其他的洗衣机都是一样的。”松田阵平面目严肃起来,“他把这些洗衣机改装成了□□,这一排一旦爆炸,完全可以把附近的这几幢房子给炸飞。”
“炸弹?!”
“啊,不过不是非常复杂的结构,”萩原研二在听到炸弹两个字后表情就冷峻下来,他小心地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这些我和小阵平完全可以搞定,所以你们可以先去楼上看看。”
“这种水平的炸弹,给我三分钟都不需要。”松田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嘴里还是不饶人地鄙视外守一制作炸弹的水平,“三流啊,三流。”
“就是这样,放心地交给我们吧!”研二酱拍拍胸脯保证,“这样的炸弹,没有一千,也拆过八百哦!”
这些不是自夸,虽然不是毕业自最高学府东京大学,但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也是从不输于东大的东京工业大学毕业的。
东京工业大学位于东京都的目黑区,以工程技术和自然科学为主的日本顶尖、世界一流的理工科大学,而两人则毕业于该大学的王牌专业工学院。
“那就拜托你们了!”
萩原研二耳朵里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头也没有回,他把头探进去嘴巴里叼着随身携带的便携小手电,仔细地检查装置的结构。
诚如松田阵平所言,外守一的制作炸弹水平十分平庸,但是非专业人员制作的炸弹却不一定很好拆除。因为他们在制作炸弹时往往不按常理出牌,这也就意味着不稳定。
但是不管炸弹再怎么制造的花里胡哨,它主要由两个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炸药,另一部分就是引燃炸药的装置。
虽然□□的材料会受到管控,但实际上有心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有着很容易得手的替代品,比如说是洗衣机,导航与手机。
因为以上提到的现代产品中有这叫做单片机的集成电路,多样化数据采集与控制系统能让它完成各项复杂运算,所以将之作为□□使用。
“说出了很耍帅的话呢,小阵平。”萩原研二从机器里钻了出来,里面很闷,还有洗衣液的香精味道也很浓,“外守一这家伙,大概也跟我们一样是工科出身的吧,单片机的改装还算中规中矩。”
“呵,耍帅这方面彼此彼此吧,”松田阵平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中规中矩不是很好吗,至少在我们把它拆掉之前,不会不讲道理地爆炸了。”
“真是疯狂啊,我们,”萩原研二轻笑了一声,声音因为头又探进洗衣机的滚筒里变得沉闷起来,“连防爆服都没有就直接跑来拆炸弹了。”
“话那么多,手别给我停。”松田阵平含着便携手电,含糊不清地说道,他已经把连接电路的线断开了,跳动的红光点就消失了,“除了计时器外,没有连接什么传感器,只要断了电路就好了。”
也亏得外守一装炸弹没有什么歪歪肠子,毕竟一个mcu可以集成很多传感器,至少让松田阵平来制作炸弹,高低得多装一些什么红外感应装置,什么负触发,让断电反而会导致炸弹爆炸。
“はいはい——”
另一头,诸伏景光带头四个人奔上二楼,只见一小段走廊左右各是一扇拉门。右边那扇门是杂物间,拉开门带起的风扬起灰尘,一股子发霉的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是这间。”
伊达航利落地把门关上,将一室的黑暗与死沉沉的空气隔绝掉。虽然黑乎乎的,但是估计里面堆着报纸杂志与不再使用的杂物,能闻到铅墨与木质的味道。
“那就是这里!”
诸伏景光刷地将右边这扇纸拉门来开,率先迈进这间充满日常气息的卧室。被外守一拉上了窗帘,房间的采光差了不止一点。这个家伙就像是西方传说中的恶龙,将从别人那里夺来的珍宝藏起来,恨不得不见上一点光。
墙角处有一团阴影猛地闯入视线,让诸伏景光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那是个人吧?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蜷缩着跌倒在那里,空气中乱七八糟的气味中似乎渐渐也能嗅到隐约的血腥味。
诸伏景光咽了口水,试探地慢慢望那团黑影走去,结果刚刚一脚踩进去,脚尖感觉到了袜子濡湿的不适感,他立马停住了脚步。
“等等先别进来,地上有什么东西,湿哒哒的,“诸伏景光蹲下来伸手了一下,手指一捻放在鼻尖一嗅,“摸上去油腻腻的,几乎没什么味道。“
“油腻腻的?”降谷零走到景光的旁边,摸着黑在地上摸了一把,手上沾了一层腻腻的感觉,“感觉是有人在榻榻米上倒满了油。”
“真是奇怪啊,难不成外守一在卧室里做饭?”诸伏景光与降谷零挤在门前,伊达航被挡在门外,他只能从两人的夹缝中往里看,但是很难看清什么,“要是能亮一点就好了,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啊。”
关于在卧室里做饭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伊达航也曾听闻租房给留学生的老太太抱怨过。
【“之前曾一个穷学生来租房,只租了一个单间,然后啊,他为了省钱做饭直接用一个热水壶呢,”老太太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把速冻饺子扔进去,加点食盐与酱油,然后水开了就是一碗馄饨了。”
“真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明明跟我说一声也好啊,都是做饭我可以把饭煮一锅,一起吃饭的嘛。”】
只能说万千世界无奇不有,前有穷学生电水壶煮馄饨,后有外守一卧室BBQ也不是不可以。
“旁边应该有灯的开关才对。”藤丸立香夹在三个人的中间,他伸手贴着墙壁摸索了一时半会没有摸到,估计不在左手边。
在藤丸立香摸索的时候,诸伏景光就把翻盖手机的手电功能给开启了,冷白的光线向下照亮了脚边一小块地方,然后果然看见榻榻米上油亮油亮的一层油光。
景光调转了方向,为了方便藤丸立香找开关将光线投在墙面上,这才发现点灯的开关装在了里门更远的地方,需要人再走几步才能够到的地方。
“哦!看见了看见了,谢了景。“
光圈这才挪开,景光拿着手机往之前看到的人影那走去,降谷零也跟了上去,榻榻米上除了浸透了油还有干涸凝固的血液,细小的近乎圆形的血迹呈喷射状地溅落在地面上,他的心不由地一沉,这个出血量——
这人是死了吧。
未等降谷零看清楚血迹,景光就移开了光圈投在类人型物体,率先进入视野的是尸体的膝盖,尸体跪坐着靠在窗台这面的墙壁,小腿却没有压在臀部下面,呈现一种当代jk妹卖萌专用的鸭子坐。
但是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卖萌,诸伏景光厌恶地皱起了眉毛,这具尸体的脚掌完全被削掉了,地上却没有见到滴下来的血。再往上看,这个人也没有双臂,在脖子的侧面大动脉的地方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或许诸伏景光不记得外守一这个家伙长什么样子,但是降谷零能拍着胸脯保证眼前这个惨死的人无疑就是外守一。
啪嗒一声,是灯被打开的声音。
昏黄的白炽灯应声闪烁了两下,突然猛地亮起,灯丝发出不敢重负的嘶嘶声。
“不好!它要炸了!保护好头部!”
藤丸立香大喊道,反应迅速地推着伊达航往外走廊躲闪,身在房间内的降谷零与诸伏景光无法躲闪只能下意识抬起胳膊肘挡在前面。
几乎就和呼喊同一时间白炽灯炸裂爆发出耀眼的火光,这场小型爆炸随机就点燃了整个房间,油催使它熊熊燃烧形成了一条势不可挡的火龙。
最危险的其实是那爆炸的白炽灯,玻璃碎片像是弹片一样轻而易举地刺进人的身体。这场爆炸中受伤最轻微的是伊达航,藤丸立香将大部分飞来的碎片给挡下了,然后是离灯泡最近的降谷与诸伏。
只要没有伤到重要部位,灯泡爆炸不会置人于死地,但是高温的玻璃碎片无疑会造成严重的灼伤。
比如说像现在,藤丸立香感觉到他的背部一开始是一种带着灼热感的刺痛,等这股疼痛平息下去,这时灼烧的感觉从肉里慢慢升腾,针刺般的锐利痛感,疼痛如有生命般在鼓胀中一呼一吸。
无法描述的剧烈痛感,却是他最熟悉、并善于忍耐的东西。
“喂!你们没事吧!”两道匆匆的脚步声急急奔上楼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刚刚才把□□拆下来,妥善的处理掉,比如找水给它浸的透透的。
“还好!先不要上来!火烧的太旺了!”伊达航冲他们两个大喊,“先去疏散周边的人群,然后报警!”
“好!”
这场火蔓延的非常快,只要被火焰触碰到很快就会变成新的可燃物助长火焰越燃越旺。
木制结构的房屋在防震中有着杰出的稳定性与牢固性,而这一切在火灾面前却是如虎添翼,天花板也很快在火舌的舔舐下燃烧起来。
没过多久,这里就会被烧塌方。
“景!你还好吧!”降谷零拉过诸伏景光的手,上下快速打量一下。
“没事!”诸伏景光任由打量的同时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火墙将他们两个人困在这边,除了身后的窗别无退路,“该死的!这是个陷阱啊!”
一环扣一环,在试图置人于死地之间,又出于恶劣的捉弄中给人留下可以喘息的机会。
明明深处于被火焰包围困死的绝境,会有呼吸道灼伤与窒息的危险,诸伏景光却反常地平静下来,他好像抓住了心中闪过的一丝念头,重新审视起一切。
“喂!零!那边的窗子不能逃走吗!”
隔着火焰,藤丸立香的声音似乎被这高热产生的气流运动而扭曲,降谷零泄愤地一拳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却纹丝不动。
“不行!这扇窗被封死了!”
要降谷零来比喻这房间,它就像是一口死气沉沉的棺材,用外守一的尸体诱人深入,灯泡的炸裂,浸满地面的燃油。其意图不外乎拉几个人一起葬身在此地。
外守一鳏寡孤独,还能有谁来找他呢,那自然是只有警察。
心中的愤怒猛地升腾起来,降谷零本来就强忍着黑烟熏出来的恶心,现在额角更是一跳一跳地疼。
深知会越来越糟糕的降谷零横下一条心,说什么也要先闯出去。他拉拉诸伏景光的手,却没有得到反应。
心头一跳,零连忙低头一看,这人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了,没法只能将诸伏景光的手绕过他的脖子,一手托着景光的大腿,一使劲人就趴在降谷零的背上。
没有意识的人是非常沉的,诸伏景光看起来身材匀称高挑,但是也是个正常的成年人,再加上作为警校生训练中也锻炼到了强健的体魄。
降谷零背着诸伏景光,为了不让他吸入更多的烟雾,降谷零贴心地让他的脸埋在背上。
这时候,一个身影提着什么东西飞奔而来,还没有看清来的人是谁,就感觉到那人抬手就把一股液体往头上浇。
是水。
被被熏的晕晕的脑袋一下就清爽不少,这时才闻到这水有一股子抹布的霉味。不过降谷零也不挑,有了水穿越火海也就安全多了。
“快走!”
藤丸立香随手将手里的水桶扔到一边,一向柔顺的黑发被水浸湿贴在脸上,他向降谷零大喝一声,降谷零点头然后往门口冲去,在那里有伊达航在接应他们。
立香相信他们可以照顾好自己,所以他马不停蹄地把那具靠着墙壁的尸体拉起来放在背上。
即使身在火海,早已死亡多时的人类躯壳冷得犹如寒冰,手脚冰凉却比较柔软,让立香很容易就把尸体的关节弯曲背在背上。
高温将先前泼上去的水快速的挥发,很快那灼人的高温开始刺痛藤丸立香的皮肤,立香颠了颠身上死沉的尸体,一鼓作气地往外跑去。
炸了一地的玻璃渣很快就插进脚底板,袜子被一股液体濡湿稍稍缓解了地面的滚烫,但是藤丸立香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脚踩在地上有异物的感觉。
什么都不去想。
什么都不去感受。
只要一鼓作气地逃出去就好了。
他听着自己的喘息声,像是漏风的鼓风机,咔嚓咔嚓,干燥枯裂。
眼角酸痛,想要闭上却也要拼命地挤出一条缝,纵使被眼泪模糊视线,但是只要到达那黑洞洞的门口就好了。
身体变得轻盈,四面八法卷来的火舌似乎要缠住他的脚踝要把他拉进这无间焦火地狱。
下一刻,汹涌而来的火浪被无形之物隔开,无奈地绕过飞奔离去的身影向两边涌去。
奔跑,奔跑。
灵魂都变得轻盈起来,不竭的力量从身体的深处喷涌而出,从心脏通过四通八达的筋脉达到四肢百骸。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尸体随着他的奔跑摇晃着双目无神的脑袋,审视着每一朵跳跃的火焰,它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它逃出来了,带着送给执法者的秘密一起。
它要来复仇了。
当藤丸立香拼尽全力从外手洗衣店的大门逃生,房子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一样,门与通道全部都倒塌,彻底隔绝了与外的链接通道。
猛烈到无法被熄灭的大火估计可以烧上一整天。
藤丸立香喘着气,力竭地趴在地上,任由外守一的尸体顺势躺到地上。
尽管他保护呼吸道,但是还是多多少少吸入了黑烟,每一次呼吸都能品尝到口鼻腔内的血腥味。
疼痛后知后觉地涌上大脑,后背与脚底板才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理顺好呼吸,藤丸立香这才坐了起来,两只脚脚翘起来,想看看脚底板伤的怎么样。
降谷零则扶着清醒过来的诸伏那远一点的地方休息。
“你这个家伙,差一点就要被压在那里面了啊!”
松田阵平满脸怒容,气势汹汹过来伸出手就往藤丸立香的脑袋上敲,只听的清脆一声,藤丸立香皱起一张灰不溜秋的脸,抱着头看起来很委屈。
“怎么?你还不服气!”松田恨得牙痒痒,天知道他们这几个等立香出现的时候有多着急,想冲进看看又不得不忍耐下来。
“阵平……”
立香张张嘴想说什么。
“闭嘴!现在不想听你讲话!”
现在的松田阵平那就是吃了火药一样,炸毛地朝立香吼了一句,立香立马闭嘴委屈地抱成一团。
“萩,过来给我们的救世主看看,伤的怎么样。”松田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立香就转过身去,他怕他看见藤丸立香那家伙的脸就要忍不住揍他。
萩原研二倒是面色如常,他蹲在藤丸立香的旁边,说话温温柔柔的,“来,给我看看。”
看上去很正常,但是藤丸立香作为小动物的本能告诉他现在的研二酱很危险,所以他乖乖地给萩原检查。
玻璃扎的也不深,但是血却流个不停把白袜子染上血迹看上去很骇人。估计是那根小动脉被切断了,虽然是小伤口但是也有伤口感染和破伤风的风险。
“还有其他什么地方疼吗?”
问对萩原研二的询问,藤丸立香把头摇得跟泼浪鼓一口咬死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了,旁边的伊达航看不下去了,上前就把藤丸立香的衣服给掀开了。
一身的伤疤暴露在所有人的眼里,藤丸立香没敢看大家的表情连忙把头埋了下去。
拯救人理的这一路上哪里有不受伤的啊,挫伤,刀伤,贯穿伤,他还记得每一个伤疤都是怎么得来的,有些是为了救人,有些则单纯是为了击杀他。
在这具历经各种危险的躯壳上,那为了保护伊达航而扎在背上的伤反而变得不起眼起来。
“灯泡碎片没有扎进去,是轻微的灼烧,”萩原研二似乎没有看到其他更为骇人的伤疤,即使是立香胸膛前那曾贯穿心脏的那块疤痕。
萩原研二自然而言地把立香的衣服整理好,满身的伤疤重新被隐藏起来。
“我和小阵平已经打过电话了,救护车马上就会到。”
虽然大家看起来反应不大,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就这样翻篇,立香都听见某只卷毛的磨牙声了,还有降谷零投过来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家伙也不会善罢甘休。
藤丸立香苦笑一下,内心却感到一丝甘甜,感觉不找个时间交代清楚,会死的很惨啊。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藤丸立香现在选择摆烂,他仰起头看向那遥不可及的天空,没有人理烧却的光环也没有白纸化后绮丽的天空,蔚蓝却令人心生安宁。
滚滚的黑烟逐渐升腾消散,他的目光往下移动,看向二楼的那个据说被封死的窗口。
“那是什么啊。”
他喃喃地说,抬起手指向那个窗口。大家顺着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
是人。
火光投射出一个灰黑的影子。
它自上而下投射出一道阴邪的视线俯瞰着所有人,在初春的暖风中所有人都感到彻骨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