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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昨夜一场秋雨将树叶铺了一地,褐黄色一片,校工边扫边落,叶片像蝴蝶一样空中飞舞,各种形态,轻轻落下来。雨后的天空几朵灰云,我将风衣领竖起,秋天的风有一丝凉意。来到教导处,校长与主任都在。我疑惑的站在那里。“坐,明老师。”主任指指她对面的椅子。“这样,我直接讲了,昨天程晓的家里人来学院,反映了你们的事情,希望学院组织上干预一下。校长与我也沟通了,事情到此为止,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能影响学院的声誉。”主任温和而果断的讲着。她看了看校长,停了停又继续:“你们年轻人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计后果。校长,学校不停的为你们担责……哎,学院还有意培养你呢……现在啊…这样啊……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她身体微胖,一副暗红色方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极不情愿地说着。“现在流行停薪留职,缓解一下,回头过来办一下手续,一两年再回来。考虑一下。”她转过头谦逊道:“校长您看?”“行,主任你先去忙,我们再聊聊。”教授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的说着。我的手指倚在椅子边缘上,努力保持着坐姿。主任穿着正装优雅的转身开门出去。“是他大姐,二姐来的,我向她们保证处理好这件事。我有个学生在厦门合办学院当校长,我给打了招呼,这是推荐信你带上,一两年再回来。”教授温和的从桌上递给我一个牛皮纸信封。我接过信封,沉默的坐了一会儿:“谢谢校长。”,眼泪已经在眼眶里。他们已经给我留了最大的颜面。外面阴云已经散开,一丝丝光亮隐在云的后面。校园里零零散散的学生向着不同方向走着。忽然想起下午还有课。我忍住迟钝的一丝悲伤向宿舍走去,事情注定要来,只是这么彻底。我们都错了,爱不是理所当然的,今天我们要承担选择的结果。我害他没有家。我的脚步慢慢快起来。岁月从此割裂。
      下午我将辞职信放在主任桌上,空着手去阶梯教室。“这节课我们讲昆曲之美。为什么说美呢,因为它以歌以舞,以诗词表达的是天地之情,男女之爱并呈现于舞台,它所演绎的戏剧作品,它不在于故事大的冲突,而重于抒情片断,花花草草,眉眼传情,水袖缠绵。这种美是戏剧中独一无二的,是沉醉的,是流连忘返的。”我一个人在独白,一个人在绝唱。“那么讲昆曲,不得不讲汤显祖,不得不讲《牡丹亭》。啊啊,有同学说,我听到了,很熟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下课铃响的时候,我看到教授站在教室最后。
      学院后面的山裸露在云层下,上山的路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铁网封堵。我站在球场围网远处,路过的同学笑着与我打着招呼。

      我买了去厦门的车票,火车已经电气化,乘客似乎也文明升级。我坐在窗边,周围很安静,车窗外的夜色,灯光模模糊糊。
      到了西安我随着人流下了车。或许这里离家近些。我安置好自己,投简历,找工作,现实总比理想重要。一个月后,找到一家培训机构。工作很忙,招生,代课。晚上很晚回来,半夜会醒来,在门口小诊所买了安定,日尽夜来,我努力将自己的灵魂从他的身体里剥离。颓废的痛苦折磨着躯体像缺氧一般苟延残喘。过年的时候,外面在放着冲天的焰火,悲伤和孤独梗在咽喉里,枕着他的衣服,吻着自己的肩臂昏昏欲睡。我换了手机,程晓一定疯了一般找我,我在哭泣,他一定在叹息,我的痛便是他的痛。那又怎么样呢。两年换了三次工作。十一放假两天,和同事去K歌,醉了他们送我回来,看见家门膝盖发软跌坐在楼梯上,找不到钥匙。后来房东奶奶来了:“失恋了,一个人醉成这样。伤身体,回头给你介绍好女孩。”“为什么是好女孩?”我身体摇晃着说。“这么浓的香味。”她一边说一边扶我躺下。房东是个好人。她安置好我才放心离开。那晚梦到了母亲,样子模糊,离我很远。我眼里含泪。早上醒来,头发晕却很饿,去吃酸汤碎面,是稠稠的,酸酸的,是胃容易消化的,是酒醉了的解药。
      在酒吧认识一个驻演男孩,讲话很乖,嘴唇潤潤的,与我一个样式的头发,只是染成了浅栗子色,左耳上嵌着一只银色环状耳钉,灯光下折射着光芒。我们穿着一样白色衬衫,聊天喝酒。他身上散发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化妆水气味。他柔和地说:“毕业两年了,下个月去广州,想不想一起去?”我摇头说还不行。休息的时候我们去吃饭,算是送别。我们吃了甜点,喝了红酒。希望他事业顺利。他买了两枝玫瑰送给我。晚上我们坐在路边树荫下的长椅上,白色灯光斑驳的洒在我们身上。我问他:“还回家吗?”他说:“不了。父母在上海,我一直与外婆一起生活。是家里的独子。”我讲了我与程晓的故事,他安静的听着,目光像流水一般。玫瑰花捧在我手里,暗红色的花朵闪着丝绒般的光泽。男孩忽然看着我笑笑,他的样子像我二十三岁的样子。后来我要去送他,他不肯:“我们会难过,我怕我走不了。”
      许多,许多的日子过去了,找到周围,是约了好多次才见面。我们分别十几年,他略胖一些。依然有魅力。“薛一平呢?”我问他。“前几年下岗打工,后来听说两口开了一家乐器店。”他用手比划拉琴的姿势。“好着呢,比我幸福。还是你好,我们都是不务正业。”周围做了饭菜,他依然整洁如一。我们一起喝酒:“还是老样子,眼角有皱纹了,有一种走出象牙塔的成熟美。”他劝我少喝点,我说:“最后一次醉。”他又说:“怎么开始抽上烟了?”“偶尔吧。你怎样?家里都好?“嗯,还好。工作主要在这边。像瞎驴推磨,停不下来。”我们干了杯中的酒。“明,那时候韩晓雪喜欢你,知道吗?”我摇头:“没有的事啊”。我们又碰了碰酒杯。“你假装不知吧。”“哎,她现在挺好啊。”我淡淡地说。“王琳呢,还在国外?”周围还是那么话多。“你和那个…那个罗密欧是不是……”“别瞎说。”我推了他一把。他醉了,话越说越错,他像泥一样舒适的摊在沙发上。他家里很大,富丽堂皇。帮他盖了毯子,关了灯。摇摇晃晃走到街上。半夜时分,我落寞的坐在公交长凳上,路口中央信号灯按程序交替闪烁着,远远望去像敷了一层浑浊的雾,忽绿忽红,模模糊糊,没有方向,意识断裂。那个少年像流沙,错失了意外,无法纠正。依恋绊住了我的心,一点点缠住。上天安排,他拉着我穿过迷茫路口,我们笑着,前路柳暗花明。
      夜里偶有滴车司机路过,我摆手谢绝。
      后来约了王宇谈了培训学校的事。一年后王宇成立”一加一优才辅导学校”。我主要做一些教学系统化,程式化工作。空闲时间多起来,之前写的一些手稿段段片片找出来,夜深时将想念写进去,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
      八月底我与王宇被邀请去谢师宴,是他朋友的孩子。酒店大厅高朋满座,喜气洋洋。王宇与我碰杯:“我那有两套顶账房,不大但位置不错。回头过来看看,离学校不远。”“嗯嗯。”“王琳过完年就回来了。”“啊,是吗,”“在联系工作。”“好啊。离开家好多年了。”家长与孩子表达着喜悦与谢意。“哦,我去去就来。”从过道尽头的卫生间出来,忽然有个声音:“明,是你吗?”我下意识回过头,前台橘色灯光下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是程晓,黑了,嘴角有了法令纹。我们穿着同样款式的米色衬衫,褶皱处是我们的心。我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眼睛里掠过一丝惊喜。忽然一个高挑的,眉清目秀的
      大男孩走过来牵他的手:“爸。”瞬间,我紧张起来,侧过脸,脸部表情快速僵硬。转身快速逃离这里。他紧随我到门口:“明,你没变,那手上的指环我们都认识。就想同你说两句话,就想看看你。”他喊着。“对不起。”外面的阳光好刺眼。“明,你好吗?你不辞而别,我找不到你,学校说你辞职了,你一直在这里吗?”我说不出话,坐进出租车。透过后窗玻璃,他孤单的站在酒店门口。
      晚上睡不着,眼前是他的影子。他有家了。我开始放下心里的魔障。后来程晓在我的梦境里,我们坐着,相隔很远,然后他起身走了,手里拿着白大褂。我伸手去抓却触不到他。远处像海的尽头,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醒来,天已经亮了。过年的时候我回到岭南,离开好多年了,打扫了家里卫生。留给程晓的信还在桌上,微黄,抚去灰尘,下面多了几行字:今天我来了,你不在,屋里有你的味道。回来给我打电话,好吗?年月日。最下面一行:今天我来了,你不在,屋里有许多灰尘。对不起,我妥协了。有许多事想同你讲,你去哪里呢?想揽你在我的怀里。住了一晚,我带走了笑笑布偶。年月日。触碰那些字,似乎还有他的温度。
      初五去教授家,教授已退休,头发斑白稀疏,返聘任教。师母弓腰端来温酒,我们坐在窗边。“雪下了几天,冷不?”“还好。”在西安都好?”“嗯嗯”“担心了你一年。”教授抿着酒眯着眼睛看我:白老师两口儿辞职下海开了电脑店,听说生意不错呢。教授说。“嗯哦,我喜欢学院,更喜欢红墙碧瓦的宁静的景色。外面萱闹,燥热,像两个世界。”我看着外面说着。“教授,你是很早知道我们的事吧?”教授笑着不语。“有机会回来。”师母煮了饺子进来拍拍我的肩膀,我坦然地笑笑。“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教授与我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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