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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佛囚塔·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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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用啤酒漱了个口,洒了一些在身前的衣料上,造出自己喝过一听的假象。
吃剩的饭盒连同空易拉罐丢在门外,刚将勾在食指上的塑料袋从手上脱下便听到从三楼员工休息间出来的老板娘,她笑着迎过来,扶住有些困乏的千秋。
千秋努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靠在门框上同老板娘摆摆手说:“大姐,我没事儿,可能是心情不好喝啤酒容易醉,我……我进去睡会就行了。”
见千秋意识还比较清醒,老板娘只留了句“有事叫我哈”便拎上塑料袋向楼梯走去。
回到床前,千秋打了个哈欠将木盒打开,回归清醒神态让自己斜靠在床头,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拿起另一听啤酒将它起开,用靠着床沿的那只手举起听罐。
“三,二……”千秋两指掐着易拉罐边沿,用气声倒数后慢慢松开手指,眼睛快速瞟了眼已空无一物的木盒,闭眼去听易拉罐砸在地板上的声音,里面的液体不断从窄小的口径中流出,“一。”
房间内的地板并不平整,易拉罐落在地上直至滚到墙边发出轻轻磕碰的声响才停下,空间里回归安静,这也让闭眼的千秋更好地听到走廊上的声音。
从隔音并不好的房门外传来不远处开门的声音,钥匙串的声音跟着人一路敲响。钥匙开锁在自己这间房的右侧传来,片刻后钥匙的敲响又短暂响了几声,这次轮到自己的门锁被钥匙转动。
千秋的唇角颤动了一下,手腕搭在床沿,维持一种睡昏过去后脱力将啤酒掉落的假象。
房门被打开了个门缝,凭靠屋内床头的灯光老板娘确认了千秋没有动静,转头示意正抱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服务生,让他手脚快些,这边还有一个要处理。
兴许是屋内没有那么暖和,千秋的衬衫外还套着一件牛仔外套。
头被布袋罩住,口袋里的手机被从口袋抽走,身边的人应该是按动一下开屏键,粗略地检查一下有没有录音之类的操作,确定安全后将手机据为己有。
千秋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按照这个伙计移动的步数和转动方向判断他在向哪里移动。
老板娘的脚步声快速赶来,超越了伙计的身位后传来耳熟的开门声,随后是一个类似钢制门开合的声响。
她被放在地上挨着另一个人,从脖子下布袋的缝隙努力看了看状况,正好能看到一丝衣料,千秋确定是那个在前台沙发睡着的女孩。
空间在缓缓向下移动,有明显的声响,或许是这里刻意将隔音做得好些,也没有特别挨着可以住的房间,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有个电梯。
被伪装成休息室的电梯,怪不得之前在每一层同一位置都可以看到一间休息间。
电梯很快停下,电梯门从另一个方向打开。
上次见老板娘提着饭盒和啤酒时,她也是从三楼下来的,恐怕一旦被他们盯上的女孩都会安排在三楼,三楼无人清醒的情况下,他们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女孩们运出去。
老板娘卡着电梯门不让它很快关上,靠在门框处悠闲地摆弄两只收来的手机,一一关机后估摸着能卖多少钱。
伙计抱起千秋向车子走去,老板娘漫无目的地打量周围,无意瞟到千秋那身牛仔衣背后的人形皮影印花。
老板娘在昏暗中吓了一跳,但想来只是天黑错视罢了。
恍惚间,那身着盔甲的皮影,随着搬运人的走动转了转眼睛,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打开车门被半扔进去,一阵香灰味道夹杂着酸涩腥气闯入鼻腔,千秋下意识皱起眉。
可能是因为老板娘和伙计也觉得这种味道不好闻,又喷了些空气清新剂,使得味道更加复杂,在封闭的车厢里熏得人头昏脑涨。
借着车内的颠簸,千秋调整了自己靠的位置,让自己更靠近些封口不严实的车窗,让细微的风令自己好受些。
想来这趟车就是去那香灰味极重的祈念寺,算算路程和车速,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闭上眼睛缓和不适感,千秋回忆着下午翻入五太太后院墙时她那个不算惊慌的模样。
她像是料到会有人来找她。
那一刻千秋感觉自己无需去问太多的情况,她已经明白五太太和这李经理不论哪些话是实话哪些话是谎言,都是想一步步将他们拉进局中,从诡事引到那座无形尸骨堆埋的佛塔,借他们的手查清很多事。
甚至可能借刀杀人。
千秋就坐在墙根,看着相隔一道灌木丛的五太太,与她交流时虽装作伤心模样,手上不停地抚摸稍稍显怀的小腹,但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的不同于之前惊恐的情绪却被千秋全然收入眼底。
欺骗的事可以先放在一边,即入局,就要先想如何破局。
她想知道为什么,和有利于他们向前走的东西。
临走前,千秋坐在墙上欲向下跳,便听到身后五太太叫住了她。
“你真好看,如果老爷年轻时见到你,一定会娶你进门的。”五太太轻轻笑着,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于自己的事,“倔强又冷漠,拒无关人于千里之外。这般的女人一旦变得体贴服从……那会是多么大的征服成就感啊。”
说完,五太太扶着肚子正对向她,像是知道千秋识破了她,便也不再装了,挽起笑眼对上千秋看过来的不那么和善的眼神。
她在告诉她,李老爷是个征服欲极强的人,会喜欢像千秋这般的女人。
或许,她嫁进来,也是因为这般。
千秋盯着她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动。
不,她在提醒自己,那些怀孕的女孩们同千秋一样,倔强不会服软,可长久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院子里,活得不像人一般,最终只得低头,谋求一条生路。
五太太只是也想要给自己和孩子求一条生路。
千秋喉咙一涩,下意识咽了一下。
她想起在大厅初见是老爷看她的眼神,她的不屈服恐怕引出了他要将她攥在掌心的念头。
千秋低下头,最后冲五太太笑了。
“你会成为一位母亲的。”
车胎可能压过了一块很高的石头,千秋的脑袋磕在车门上,迫使她回了神张开眼睛。布料外仅有断断续续的光亮照进来,应该是窗外的街灯或者店铺招牌。
那时从墙头跳下的千秋想过,招待所入住时老板娘看过所有人的身份证,无论是生日与长相她都可以记下。
在确定女孩真的没有依靠或者一开始就是孤身一人,盘算好被女孩亲友找来确凿证据说是他们拐走人的风险后,才实施下手。
三楼,就是陷阱最后的坑洞。
如果招待所确定有问题,佛灵塔又和李家出资修缮有关,那她可以赌一把,今晚她一旦出了宅院必定会出事。
千秋深吸一口气。
她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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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动桌子和凳子将房门卡住,确定门外的人需要费很多功夫才能将门打开,才能确认里面的人是否还在其中。
布置完堵门的硬核“法阵”,最后在中心位置贴了张符,楚徵让拍了拍手上的灰,坐下喝了口茶水。
如果李家真和佛灵塔后那些鬼哭有关,尽管在李家听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声响,也不得不防。
片刻,手机上传来穆铖予的消息,只有短短三个字:堵好了。
楚徵让昂头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口喝下,见手里木盒中一只皮影的佩剑开始颤动,他动动手指回了一条:走。
他在千秋离开后便在客院后找到了一个被灌木和杂草遮住的洞。李家老爷千方百计对外来的女人进行试探,又欲将她们单独安排在旁院住,就是想在夜半时将孤身的女人从这个洞中运出,一旦得手,陪同一起来到这家宅中却住在少爷院里的楚徵让和穆铖予就算闹起来,院中的家仆也能让他们永远走不出去。
甚至最终害了她们的罪名恐怕都会落在他们两个头上。
根据李经理暗示的位置,他们成功翻出院墙,确定没有人跟来后,他们三人照着白日里的路线一路跑至寺院后院墙边。
被两人助力翻进院的陆荆笙仔细听着鬼哭嘶吼的位置,楚徵让最后一个进来,悄悄从不符合寺院装潢的竹楼后探出半个身子,确定着院中的行走路线。
夜晚,李经理提到过的诵经声盖过他们的脚步声和小声交流,但也干扰着陆荆笙辨别方位,她的另一只耳朵还是正常可以听到声音,如果环境过于嘈杂,即使堵住了那只耳朵也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诵经间歇,还坐在竹楼与院墙之间的穆铖予和楚徵让突然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嚎声,在一声鞭声后变成了小声啜泣。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看向和他们还有些距离的另一栋竹楼二楼。
“这个角落他们应该不会过来,一会儿确定了方位发消息给我,然后送笙笙翻回去找个安全些的地方躲着。”楚徵让抬手按在穆铖予肩膀上,“你帮我个忙。”
楚徵让用手比划了个圈,“在这周围布个大阵,再帮我报个警。”
穆铖予点点头,多年的默契瞬间让他明白他的意思。
快步跑向另一栋竹楼背后,楚徵让爬上了三层,在昏暗的背面从三层的卡棱处用脚勾住,整个人倒挂,头和半身垂至二楼,透过窗户正好看到李家老爷穿着单衣,正站在一个被虐待得遍体鳞伤的女孩子面前。
他不能全须全尾听完全,可大致的话语也能让楚徵让拼凑出完整的意思。
只要听话,只要乖顺,喝下汤药不要反抗地乖乖留在这栋阁楼,每日礼佛生下健康的男孩,她就有机会享荣华富贵。
那女孩满脸泪花,从李老爷脸上移开视线,抹泪同时的一个错眼,女孩同窗外倒挂的楚徵让四目相对。
女孩吓了一跳,但李老爷只当是她又想要反抗,一鞭子抽了下来。
缓过神来,女孩颤颤巍巍点着头,哭着让老爷放过她,老爷这才放下鞭子坐到床上,命令她给自己倒杯茶水。
颤抖着身子起身倒了杯水,期间女孩见老爷没有看自己,又决心壮了胆抬眼偷偷看向窗外的楚徵让。
楚徵让笑着将食指贴上唇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见女孩眨眨眼转身离开,她便知道女孩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只有解决了塔内的东西,她才能被安全救出。
楚徵让翻身下了楼,眼神狠厉起来。
不论是人还是鬼,带着罪恶的,一个都别想走出这个肮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