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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番外:天上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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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清池中,十数尾绯鲤一如往常在粼粼波光中畅游,扬起阵阵涟漪。
池边,趴着一俊美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池鱼。他衣裾垂地,青丝如瀑,白皙肤色在日光下几近透明,漂亮得不像话,是那种会激发人保护欲的柔弱的美丽。
但若细看,便会发现他头顶柔亮浓密的发丝中有一双毛茸茸的兽耳。
“孟极,这鱼可是天后娘娘养的,别动歪心思。”不远处,季茴打了个哈欠,凉凉地提醒道。
面对少年投来的哀怨眼神,她无动于衷,丝毫不为其美色所惑。南启上神巴不得找正当理由把他赶走呢,要是真把天后娘娘的鱼给吃了,肯定会被“公正严明”的某人送去银河拉纤。
“也出来大半日了,该回去了。”要不是怕来串门的他又把好不容易归位的红线给挠成团,季茴可懒得出长生殿。
她转身欲走,想着孟极自会跟上来,却不期然撞进了一个宽阔清冷的胸膛。
季茴向后倒去,硬生生按捺住了想伸出去抓住个什么的手,想着就算摔个狗吃屎,也不能冒犯别的仙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温暖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纤腰。被扶正后,季茴才看清对方正是前几天将她错认的乾华仙君,似乎是急着去什么地方,神情紧张,鬓发微乱,呼吸急促。
意识到对方的手还在腰上,季茴不自在地后退一步,“乾华仙君,失礼了。”
季茴低着头,楚绥之定定看着她浓密的长睫和微红的双颊,这几日他总算接受了她忘了自己的事实。
忘了又如何,她还在,就当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了。
“茴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孟极过来,把季茴又往后拉了些,同时悄悄打量着这位眼生的仙君。
在他打量楚绥之的时候,楚绥之也用余光不动声色地将他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
毕方跟他通风报信说季茴跟一名少年结伴,形容亲密,他才慌里慌张地赶来,现在看来,漂亮是漂亮,但是孩子气了些,茴茴应该还是喜欢自己这样的吧?
“这位是?”
“回仙君,这是孟极,南启上神的灵宠,也是我的好友。”
在听到“好友”二字时,楚绥之的眸色黯了几分。
反之,孟极玩味一笑,眼中透着狡黠的光,他毫不畏惧地走上前,话语中满是热情和天真:
“仙君既是茴茴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来一起玩儿吧。”
作势便要去拉楚绥之的手,楚绥之有些洁癖,对孟极又有着天然的敌意,自然拂袖避开。
谁知他手还没放下,孟极便随着他的动作倒地,痛呼了一声便恢复了兽声,还“喵喵喵”地小声叫着,听着可怜得很。
这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堂堂仙君对一只小猫动了手啊!
楚绥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看着季茴,干巴巴地解释:“我没有......”
季茴已经抱起了孟极,倒也没误会,只冲着局促不安的某人宽慰一笑:“孟极他刚化形不久,形态不稳,仙君不必自责。”
楚绥之此时在天界算是当红炸子鸡,方才几人说话间,濯清池边汇集了好多仙娥,俱是含羞带怯地盯着楚绥之。
因此季茴更不想在这呆了。
“乾华仙君,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我与你们一道吧,正好找月老有事。”
季茴始终跟在楚绥之身后,亦步亦趋,楚绥之看着那只猫一直在她怀里,甚是扎眼。
“我来抱他吧,毕竟是因我才受了惊吓。”
可他一靠近,孟极就十分抗拒,嘶叫着,扒季茴扒的更紧了,季茴只能讪讪笑着解释说猫儿天性怕生。
可恐怕只有新来的楚绥之不知道,南启上神的小猫最是爱热闹,就爱往人堆儿里扎,堪称天界交际花。
幸好到长生殿的路程并不长,不然楚绥之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把这只茶香四溢的小猫扔回南启上神的启元殿。
长生殿中依旧静悄悄的。
“仙君,师傅还没回来呢。”
“无妨,我等一下月老。”
季茴给楚绥之奉了茶,便开始自己的工作了。
孟极回来不久便又化为了人身,今日倒一反常态的乖巧,不仅没挠姻缘树缠红线团,还屁颠屁颠地给季茴打下手,捡断了的红线,摘做符需要的花,給季茴磨墨,无有不应。
楚绥之看在眼里,自然是坐不住的,但他不了解现在季茴在做什么,起了身却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又不敢擅作主张给她添乱。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不用不用,仙君您坐。”季茴哪敢使唤仙君干活啊,不过这位乾华仙君人还是不错的,心领了。
“哟,今日我这长生殿可热闹。”
正在楚绥之坐立不安的时候,月老回来了。
月老是一个精神矍铄的白胡子老神仙,手中晃晃悠悠拎着两坛酒,经过孟极身边时哼声道:
“你这小子,天天赖在我这不走,也不怕你们家上神发火。”
“切,他忙着讨我主人的好呢,可没空管我。您还是顾好自己吧,到现在都没帮他搞定姻缘,也不怕自个儿的招牌被砸。”孟极小声嘟囔着,还朝月老做了个鬼脸。
“嘿,反了你了。”月老笑骂着就上前追着孟极打,孟极嬉笑着躲在季茴身后,季茴看着自己一前一后两个小孩儿哭笑不得。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楚绥之眼里,成了一根刺,直直扎进了心里。
季茴在这里已经有了亲密的家人和朋友,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
咫尺之间,那边上演的温馨日常与自己并无干系,楚绥之垂下眼眸。
“欸?乾华仙君,留下来一起喝酒啊。”
可回应月老的,只有消失在门口的白色衣摆。
而在楚绥之坐过的地方,季茴拾起一个小小的香囊,应是旧物,丝线都已褪色,但被保存得很好,没什么污损,就是正中央绣着的桃枝有些磨毛了,像是经常被拿出来摩挲。
——
遣云宫位于天界最东面,听说因为乾华仙君喜静,所以选择这处宫殿,就连侍奉的仙娥也都遣散了。
“欸,我家仙君今日闭门谢客,姐姐还是请回吧。”
遣云宫门口仅有一个昏昏欲睡的童子,粉雕玉琢的很可爱,就是说话很不客气,这番说辞似是说了无数遍,语速快到季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仙君在长生殿落了东西,那就劳烦你转交啦。”
毕方掏掏耳朵,唉,又是仙君招来的桃花,这套给仙君送东西的说辞已经不新鲜啦。
“我看看......等等!你说,你是长生殿的?”他又想起什么,眼睛咻的一下就睁开了。
“是,长生殿季茴。”季茴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啊啊啊啊,仙......仙君在里面呢,快请进。”毕方跳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十分乖巧。
“不是......闭门谢客?”季茴不确定地问道。
“不是,是我记错了。”毕方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眼中是季茴看不懂的殷切。
“乾华仙君?”
遣云宫空空荡荡的,季茴头一回来,边小声唤着边走了一圈才找到楚绥之。
玉阶上,是一地东倒西歪的酒坛子,透明澄澈的琼浆从坛口滴落,隔老远就闻到了醉人的香气。
楚绥之的衣摆已被美酒浸湿,他席地而坐,单手撑头,双眸微闭,脸上是罕见的红晕。
“仙君?仙君?”这是睡着了?
季茴把香囊放至他身侧,转过身,正要离去,手腕却被拽住,一股力将她拉了回去,天旋地转间,跌进了楚绥之的怀里。
楚绥之眼眶微红,眯着眼,确认了怀中的那双脉脉桃花眼。
应该是梦吧,又梦到了在凡间做夫妻的时候了。
“茴茴,我好想你。”
他轻轻抚上季茴的额、眉、鼻,最后在她的唇上流连,终于按捺不住俯下身去含住了那双思念许久的唇瓣。
他一手托着梦中人的后脑,一手将她紧紧圈在怀中,像是沙漠中行走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疯狂地撷取。
那双樱唇中溢出的微弱娇吟并没有让他清醒半分,反而一路继续往下攻城掠地......
极北之境的雪山上,消融的冰雪滋养了扎根其上的桃枝,雪水的浇灌让桃花瑟瑟颤动,也让其愈发娇艳。
季茴这一去就是许久,孟极都困了,趴在桌上不住打盹,还嘟囔着:“怎么还不回来......我去接一下她吧。”
独酌的月老又饮了一杯,露出了然的微笑:“还需要你去?不过是有些人不忍心了罢了。”
楚绥之醒来的时候,宿醉的感觉自然不好,他揉着太阳穴,却不禁回味起昨晚的梦境。
果然......酒能忘忧么。
稍清醒几分,他才发现自己另一只手上压着什么,顺着旁边看去......是季茴!侧身枕在他的手上,似乎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动作,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不要了......”
自己是还在梦里么?
季茴是被一阵密密麻麻的吻弄醒的,起床气的火还没撒出来呢,就见到了楚绥之一脸期待的放大版美颜。
“你想起我了?”
“哼,就没忘过。”季茴没好气地怼回去,又闭上了眼,还是好困啊,这个人都不累的么。
“娘子,你骗我骗的好苦,还跟那只公猫那么亲近,为夫可伤心了。”
季茴抬眼看着对方一脸泫然欲泣的委屈样子,丝毫不心软:“都跟你学的,明明根骨恢复了也不跟我说,还给自己施法和我一同老去。可真能耐啊。”
楚绥之自知理亏,只得不住小声认错。只不过这认错方式嘛,说一句对不起亲一下季茴。
季茴被亲得迷迷糊糊的,也就由着他去了。
“苏姐姐和小舅舅帮我转生成了长生殿的桃树,化形后就被月老收了当徒弟。”
“我一直在等你,知道你一定会飞升的。”
“只不过谁让你飞升得这么快,我的气还没消呢。”
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从楚绥之的胸膛传出,“那现在消了么?”
“嗯,差不多吧。”
“但为夫的火还没消,需要娘子帮帮忙。”
“你!这是白天!”
......
毕方看着日上三竿了自家仙君还没出房间,感动得热泪盈眶。
太好了!再也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地侍奉仙君了,再回去睡一会儿,还在长身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