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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造化弄人·小陆景川·香消玉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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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七岁的陆景川被陆尚书支出府,半个月没见到母亲,天生早慧的陆景川隐隐觉出不对劲,跟着他的小厮像是在监视他,他甩开了下人回府了。
府里的人看到他都是一脸惊慌,有阻拦他的,有奔走报信的。陆景川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大事发生了,心里惴惴不安,慌忙跑向栖贤阁。
门前设了护卫,陆景川被拦在门外。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敢拦我?谁给你们的胆子?”陆景川稚嫩的声音崩的发紧,平时最是爱笑的眼睛,此时怒目圆睁。
“二爷,老爷吩咐过谁也不让进。”侍卫拱手弯腰,硬邦邦只有这一句话。
“荒唐!”陆景川气的发抖,狠狠地瞪着他们。骨子里的修养让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与担心。娘说过,无论何时都不能乱了方寸。
陆景川狠狠咽了口口水,攥紧了拳头跑去君子轩。
“阿爷!阿爷!”陆景川进门寻找陆棕德,小刘氏将他拦在外间。“川儿,老爷今日累了,刚用了晚膳已经睡下了,你先回吧。”
陆景川一改往日和气。“你该叫我声二爷,刘姨娘。”陆景川沉声强调。小刘氏脸白了白冷哼一声。“老爷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陆棕德果然没睡。“你吵吵闹闹的干什么,不是去秦戚庄听训,怎么突然回来了。”陆棕德严厉质问。
“阿爷,你为什么关我娘?”陆景川心脏崩崩跳咬着牙问。
陆棕德狠狠皱眉,思虑一瞬缓了神色,“不是关她,她生了病会传染,只能和别人隔开,为父无奈之举。”陆景川微微张开嘴巴鼻子发酸忍着泪意,“生病了?可请大夫了?院里有人伺候吗?”陆景川声音颤抖。
“这些不用你操心,我会安排好,回去吧。”陆棕德一副疲于应对小孩子的模样。陆景川颤抖的问:“很严重吗?”陆棕德沉默。
“阿爷,我要去看看阿娘。”陆景川深吸一口气一脸伤心的问。
陆棕德像是被惹怒似的。“不许去!”
看着陆景川坚决的模样安抚道:“她现在正是严重的时候,等过阵子好些了再去看。”
陆景川怀着沉痛的心情出了君子轩,一把拽住为他掌灯的小厮。低声问,“我娘病了?”他抬头紧紧盯住小厮的眼睛。“是,夫人生了重疾,二爷莫要太过伤心,夫人会好起来的。”
“几时病的?”陆景川木然的问。
“晨枫表少爷走的第二日。”小厮不似撒谎陆景川浑浑噩噩走了几步。低垂的头突然抬起来了。
他不信!既是生病,何须将他支走。既是生病,何须像关犯人一样关着,小舅舅刚走就病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方才栖贤阁根本不闻人声,又怎是有仆人照料,医者看顾的模样。
孔妈妈也不见踪影,这府里早就变天了。陆景川一张稚嫩的小脸木着。这府里知情人怕是不是被处理了就是被收买了。都不会告诉他真相,陆景川眼睛通红拿过小厮手里的灯笼。“回吧。”
“二爷?”小厮疑惑的问。陆景川半抬眼瞪他,陆景川人小,气场已经不小了。红红的眼睛盯着他,小厮缩缩脖子称是。
陆景川提着灯笼,去了逸丰轩。
府里出了事,有一个人不会被收买,也没必要瞒着他,那就是陆景丰。十岁的陆景丰开了门,看到他皱了皱眉。“景川?你怎么回来了?”
陆景川仔细观察他的神情,不错漏丝毫情绪。“庄先生讲得无趣,我便回来了。”陆景川顿了顿,“回来便听说阿娘病了,大哥就在府里定是知道的。”陆景丰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复杂无比。似是厌恶似是尴尬,又有些心虚的观察陆景川。
陆景川自然没有错过这些神情,他问:“大哥,娘亲真的病了吗?”
陆景丰的厌恶更甚。“什么生病都是唬你的,你娘不检点,和男人私会!”
陆景川听了此话差点喘不上来气,“什么?怎么可能?”他震惊的反驳。陆景丰眼神飘忽的说:“是我亲眼所见,他们在桃树下离得,离得那样近!”
“你亲眼所见……”陆景川觉得荒谬极了,重重的咀嚼这几个字,博文聪慧自然知道女子名节多重要。“对!我亲眼所见。”陆景丰声音更大了。“父亲将她关起来自生自灭了。”
“定是你看错了,阿娘性情玉洁松贞,那样爱阿爷怎么可能,她也是你母亲,对你那样好,你怎能这样说她!”陆景川气的耳鸣。
陆景丰恼羞成怒。“我可没有这样寡廉鲜耻的嫡母!”
“你!”陆景川气的喉咙生疼说不出话。陆景丰身边的小厮见再闹下去要惊动旁人不好收场,走过来将陆景川拉走。
“二爷,天色以晚,您还是回去休息吧,小的送你。”小厮弓着身子边说边笑着拽他。
陆景川狠狠一甩手,胸腔剧烈起伏。恶狠狠的说:“不用。”
陆景川压制住想揍陆景丰的火气,阿娘要紧,甩开了小厮疾步向跑去栖贤阁。陆景川喘着粗气绕到栖贤阁斜后方,那里有一处矮峰能跳进院里去。
陆景丰爬到院墙外的矮峰,确定了一眼距离能跳进去,没有丝毫犹豫的跳了进去。从矮峰到地面有一丈高,地面是草地声响不会很大。陆景川摔得不轻,他咬紧牙关不泄出一点声,在地上半响都起不来。
过了好一会儿,陆景川轻轻抽气的站起来,踉跄地朝罗降心房里走去。院里一点烛火都没有……更不见人烟,陆景川强忍鼻尖酸涩。
陆景川颤抖的推开房门。床上像是躺了人,单薄的不像样子。
“阿娘?”陆景川眼泪充满眼眶,小声叫她。床上的人没有一点动静,陆景川手抖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大声叫她。“阿娘!”
罗降心似是听到呼唤悠悠转醒,眼神朦胧。看见她这般模样,陆景川呼吸都放轻了。“阿娘。”
“川儿。”这一声叫出来,陆景川再也忍不住了,忍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阿娘,你怎么了。”陆景川颤着手摸她的脸。
“川儿,娘没事。”罗降心的声音虚的不像样子。屋子里太暗,陆景川点着案头的烛台,因为手抖点了好几次。
陆景川看清了她娘的模样,面色发青,嘴唇干裂黑紫,一头绸缎似的乌发也干枯无光。
陆景川顿时吓得手足无措:“阿娘!”
罗降心费力的抬起手为他擦眼泪,像是怕把孩子吓着她缓慢的勾起嘴角对他笑笑。“川儿……不哭,为娘心疼。”
陆景川用力抱住她又怕她难受改成轻轻拥着。“他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去请大夫,娘等我。”
罗降心的眼泪从眼角留下来。“别去了,娘最后……想和川儿待在一块儿。
别走了。”陆景川闻言大哭。他知道阿娘怕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谁,谁干的,是,啥阿爷下的毒吗?”陆景川哭的断气艰难的说。罗降心玉手描绘着他的眉眼。“我的川儿自小聪慧,心性俱佳,来日之路光明璀璨,不该变得阴郁寡欢,走上歧路。”罗降心说几个字就要喘口气。
陆景川听她话里意思着急的叫她。“阿娘!别说了兴许有的治呢,你等等我。”陆景川崩溃,陆府层层守卫,就算有的治,家主不发话谁敢。
罗降心着急道:“娘的…….话……你不听……了吗?”最后两个字淡到听不见。陆景川岂敢不听,阿娘的话他又何尝不懂。
“我死后……罗家会来人,你跟他们……去江州,江南山水养人……不似陆府……食人骨血。”
“不要……告诉你舅舅……他容易意气用事,罗家惹不起陆家……莫要连累他们……”罗降心的泪湿了枕头。
“可记住了?”罗降心渴求的看着他,他不答应便不会安心,陆景川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好。”陆景川伤心不已。
罗降心放心了缓了好一会儿,攒够了力气手动了动,陆景川把头凑过去给她摸,罗降心慈爱地看着他:“‘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川儿的字便叫子慕吧。”陆景川哭着点点头。
“娘这一辈子,不该,爱上你爹……”
“巧元灯节,我走上鹊桥,只一眼,我就将他印在我心里……”罗降心陷入回忆目光落在顶幔上。
“这辈子,我不后悔,我有川儿。”她熬浊的眼睛深深的望向陆景川。“只希望……川儿……余生展颜,莫遇……无情娘。”罗降心的手落了下去。
“下辈子……不上鹊桥,不遇……负心郎。”降心闭上了眼睛。
陆景川抱着她无声大哭。
罗降心出身商贾人家,却饱读诗书养出了不谙世事的书卷气,心思皎洁,是这世上最洒脱的女子。
陆景川对感情一知半解,他只知道阿娘一片痴心错付无情郎,香消玉殒。日后他没了娘亲,没了……家。他这辈子过得开心,不拘泥于是非仇恨,她便不会后悔来过这世间一遭。
陆景川深深记住今日的无能为力。
他为罗降心整理好仪容,站在床前望了许久……
他搬来梯子,翻过院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陆景川在自己屋里坐到了天亮,陆府发丧,他守灵七日,舅舅来了哭的很伤心,他和舅舅回了江州。
陆棕德恶其余胥没有阻拦。
陆景川走后,刘氏奸计得逞,小刘氏扶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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