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场》一小步

1、第1章

　　首都国际机场进出港航班总是特别繁忙。除了驻足抬头查询头顶电子显示屏，往来旅客大都行色匆匆。朱迪此时正低垂着头，显得有些局促的独自站在大厅一隅。她身着浅蓝色牛仔裤和灰色卫衣，一头乌黑浓密的垂肩秀发，一副黑框眼镜，将她的脸遮挡得分外彻底，当然，忙着处理自己事情的旅客也没兴趣非要探究她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这你拿着！”手中陡然多了一束包装精美的百合，吓了朱迪一跳。耳边响起老王的声音：“怎么不接电话？”“哦，调成振动模式……”不等朱迪说完，老王继续自顾自说下去：“最新消息,咱们部门要变天儿了！原来的老领导被珍妮丝压着打，实在顶不住，决定提前退休，珍妮丝本想顺势把咱们部给吞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截胡！”“珍妮丝平时娇娇弱弱的，居然这么厉害？”朱迪一脸不可置信。老王“切”了一声，非常不屑朱迪这么幼稚的问题。朱迪继续发问：“要合并两个部门，应该是咱们公司的总裁来定吧？怎么可能由着珍妮丝？”“呵，珍妮丝跟大卫的关系好得很，说不定撒个娇，大卫就什么都同意了呢。”朱迪心想，估计是她撒个娇，你就什么都同意了。口中则说：“大卫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吧？”“难说呦。”老王不置可否。
　　“对了，今天咱们要接的——”朱迪继续往下捋。老王故意卖关子，保持神秘，所答非所问：“别杵着了，赶紧接驾！”朱迪一边随着老王往国际出闸口走，一边听老王不住口的唠叨：“我都打听清楚了，今天接的可是咱们的新领导，不然干嘛巴巴儿带你来这儿候着！诶，我可就叫上你，够意思吧！一会儿机灵点，第一次见面给领导留下好印象，以后就好说啦！尤其是女领导，心思细，事儿多，万一看你不顺眼，哼哼——”朱迪的思路显然跟不上老王的语速，除了紧随其后，只剩下低声“哦、哦”应和。
　　朱迪走路习惯低头,以至于老王已经停下，朱迪还没察觉，一头撞到老王背上。顾不得其他，朱迪连忙一个劲儿道歉。老王深觉这个搭档太不给力，再次开启唠叨模式：“瞧瞧你，领导还没来就紧张成这样！我跟你说，呆会儿她一出来，你就把花儿送过去，嘴里的话得跟上，不怕夸张，就怕冷场！”朱迪没想到自己除了送花，还要开口说话，顿时涨红了脸，求放过：“王老师，我、我怕说错了，再说，您辛辛苦苦安排了半天，要是因为我说错话，本来很好的事，变成，变成……”老王摆出一副早知道指不上你的表情，大度的拍拍朱迪的肩头，用卖了天大的人情给朱迪的口吻安抚：“行了、行了，你就负责献花吧。”
　　朱迪长吁了口气，对她这个深度社恐患者来说，跟从未见过面的新上司献殷勤，简直就是要她半条命。心怀一百二十分感激看着眼前这个身穿中式夹克外套，分头梳得一丝不乱，年近五十的老男人，感觉分外顺眼。可转念一想，自己莫名其妙被他拉来，还被指挥的团团转，根本老王才是罪魁祸首。朱迪心中忍不住感叹，把自己卖了还帮他数钞票，老王不愧是公司十大老油条之首。
　　此时，老王从手拎包里掏出一张叠了几叠的A3纸，小心翼翼打开，只见白纸上打印了一行黑色粗体英文：“welcom leader lux!”朱迪抿嘴低头，这么简单粗暴的翻译，新领导看见，难保不怀疑老王的业务水平。不过老王的神奇之处在于，即使自己专业值为负，依然可以博得历任上司的欢心，虽然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经理，可并不妨碍他活少钱多责任轻，性价比极高。朱迪心中再次祭上自己的膝盖。
　　老王看了一眼腕上金光闪闪的欧米伽手表，脸色一正，低声自语：“应该差不多了！”然后举起手中的A3纸。朱迪见状，连忙将鲜花摆摆正，心中忐忑难安，恨不得这一刻赶紧翻篇。紧绷了二十分钟，朱迪忽然灵光乍现，低声问：“王老师，您看的航班时间没问题吧？”“错不了，接了多少次机了，时差什么的，我可是搞得清清楚楚。”听他这样说，朱迪放下心来。又一转念，神不知鬼不觉，老王多次接送上司，真是授业有专攻。
　　此时，老王的手机突然响起。刚接听，清脆的女声便传了过来：“老王吧？我是露西，在停车场，你车停哪里？”老王慌忙边解释边往电梯口走，朱迪也赶紧跟上。
　　挂了电话，老王心中暗暗诅咒：“你才是老王八呢！”脸上一派紧张，转头对朱迪抱怨：“领导早就出来了！你在出口盯了半天，怎么都没看见，真耽误事儿！”朱迪本想辩解自己哪儿知道领导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可反应太慢，还没开口，老王已经冲进满是旅客的电梯，全副心思都放在赶紧找到领导的事儿上了。
　　朱迪随着老王一路小跑，在这当口，老王还不忘八卦：“咱们这从美国总部过来的领导，据说也有些故事……”朱迪有些不解：“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