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魂》药鬼大人

18、轮回的夜

　　夜白二人回到药鬼谷时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月亮被层层乌云遮住，几只夜鸟站在枯树的最高处“吱吱”地鬼叫着。谷里的人几乎都睡了，除了他们三个。
　　“那个什么沛，你真是那什么唯一后代？看着也不像啊，世代习武的一家，唯独你一点武功也没有。你不会是假的吧？”
　　“你才是假的！你堂堂魔族少爷，挨打了还得来药鬼谷躲着，呵呵！我一个旁人都知道药鬼谷谷主和魔族有深仇大恨，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夜白还亲自给你疗伤。你不会是夜白安插在魔族冒充魔族少爷的细作吧？还有，我叫殷沛，不叫那个什么沛！你都叫做都少次了，那个什么晁？”
　　“两位祖宗哎，大半夜的你们能不能不唠了，我都要困死了，还得看着你们防止乱跑毒死了，唉……”
　　夜白寻声望去，只见流云阁内烛火通明，烛光从屋内透出，屋外酒气与药香碰撞，是那种涩涩的苦味，还带了点花香。殷沛斜躺在半开的桃花树下，身边摆满了深红色的酒壶，有的是空的，有的只喝了一半。酒水淌出浸湿了他的衣角，他却毫不在意，唯独对那条插在腰间的鞭子格外上心，时不时就要瞟一眼，生怕它丢了似的。
　　封夜则是靠坐在屋门前的青石假山上，看上去是真的困得不行了，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困了就回去睡吧，辛苦你了。”夜白微微俯身，顺便还摸了摸封夜的头。
　　封夜先是愣了一下，转头确认后连忙起身行礼。
　　“谷主，你回来了。你也早点休息，我这就带他俩回客房。”
　　“回……回什么客房？我看着屋顶就挺好的……诶？你那个……神兽呢？怎么没看他和你一起回来？”
　　夜白抬头望去，才发现屋顶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人面颊微红，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晰了，手里的酒壶此时一个抓稳滚了下来，却被夜白稳稳接住。
　　“温晁，你说，温知火那么厉害的人，他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真假吗？”夜白此话一出，瞬间全场鸦雀无声，温晁更是直接清醒了过来。虽然他脸上没表露出什么，但夜白一眼便知，此时他心里慌的一批。至于慌的什么，恐怕只有他一人知道。
　　“都说父债子偿，既然我杀不了你爹，对付你还是没问题的。”她的手微微用力，酒壶瞬间四分五裂，陶瓷碎片割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她却不慌不忙地抬头，瞳孔变回银蓝色，嘴角向上勾起，皮肤白如纸，阴风瑟瑟。
　　“夜……夜白你……你抽什么疯？”温晁的脸色此时差到了极点，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紧张的。他不断地往后挪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瓦片，说话都有了些口吃。他知道，夜白能说到就能做到，绝不是吓唬自己。
　　殷沛的醉意也被这股阴风给吹没了，正小心翼翼地躲在树后往这边探头。和夜白认识的时间久了，他才敢信，民间的传言都是真的。
　　药鬼大人，阴晴不定。而且……还感觉不到疼？
　　温晁咽了咽口水，稍微稳定情绪后试探性地开口：“要不……我去住客栈？”
　　夜白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看得屋顶上的他浑身冷汗，心跳都漏了半拍。
　　“温逐流被我捅了一刀，死不了但挺痛苦的，你去青团街看看，应该还在那。”她的神情平静了几分，但声音里依旧带着莫名的冷气。她似乎对疼痛已经麻木了，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却只感觉着好笑。但凡那一刀刺地再深一点，但凡自己没给温逐流吃保命的药，当年的师门叛徒就死了呀，日日缠绕在心的背叛之恨也就散了呀，可偏偏自己就心软了。
　　屋内的烛光暗淡了下来，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夜不长，甚至很短暂，却不知有多少人在黑暗里辗转难眠。

　　“醒醒……醒醒……”
　　“夜白……夜白！你答应我的，我一直在等，你……食言了。”
　　“原谅我，我的确撒过很多谎，但我唯独是真心喜欢你的，原谅我……好吗？”
　　“主人，带我一起走吧……我会一直效忠于您，绝不背叛……”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下吗？”
　　“活着，下辈子，好好活着。”
　　眩晕感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她混混僵僵的大脑，冰冷的海水刺痛着皮肤，浓浓的血腥味充斥满整个鼻腔。她努力地想睁开眼，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可身子却如同尸体一般僵硬，缓慢地向海底深处沉去。那一道道陌生的声音仍在耳边重复着，每句话都来自不同的人，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有的听上去则像是哭了三天三夜，嗓子哑得不行。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她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冥冥中经历过这一切。或者是，命运，一直都在按一个轨道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