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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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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简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些明白了姥爷对周子祈的评价。他讨人喜欢的本事,无非是将人心看的通透,对人的情绪精准捕捉,洞若观火。
爽朗爱笑、没架子、亲和力、自在随性是他的一张社交面具。
比干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他周子祈如是。
对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人,往往总能微妙的游离于人群内外。
春简后知后觉,他居然使自己在浑然不觉间,将情绪泄露,卸下心防。
眼前的少年把宽慰的话讲得如沐春风,恰到好处的关怀,把春简陷入淤潭黑沼里的情绪,无声无息地打捞了上来。
尽管他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他也无须知道。
春简滞缓地扯起一个笑,敛眸,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锋:“加上了,你头像是……”她顿了顿。
周子祈等她把话说完,“嗯?”
“《2001太空漫游》里的?”春简说。
周子祈微讶,笑问:“你知道?”
春简慢吞吞点点头。
他的头像,应当直接截取的电影海报,是在漆黑广袤的宇宙里,一座巨大的环形空间站。
“我喜欢这部电影。”周子祈随口讲,垂眼也去看对方的头像,“《夏目友人帐》?”
春简轻轻“嗯”了声。
她头像是夏目贵志和娘口三三(猫咪老师),清瘦少年的肩头趴着胖胖的猫,走在绿荫葱茏的森林小道上,日光自枝杈间洒下碎影,掠过少年冷白的脸。
春简时常觉得自己像夏目,孤独而离索,她羡慕他有一只会说话的猫,也幻想着能遇上一群妖怪朋友们——她和他们一定有话聊。
加上Q.Q,各自回去后。
春简洗完澡回卧室,拿手机准备定闹钟,发现周子祈发来的消息。
没有别的什么文字,只有一个表情包。是娘口三三在榻榻米上打滚的gif动图。
春简的唇畔轻漾,思索着她该回复些什么才好。
打好久腹稿,在手机屏幕前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后斟酌再三发送了一行字:
好可爱,我可以保存吗?
那端很快回应:请便。
春简:谢谢。
周子祈:你好像很喜欢说谢谢。
春简在输入栏下意识敲打对不起。
与此同时,周子祈发来:我猜你现在在打对不起。
春简心头一跳,手忙脚乱间赶忙删掉。
她老实地将疑惑发出,呐呐:你怎么知道?
发完,春简才恍觉自己好蠢,窘然与羞耻窦生。
周子祈:!
周子祈:哦豁,不打自招
春简:……
周子祈:因为我灵机妙动,掐指一算
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他意气风发的笑容。
春简退出聊天界面,几分愣神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好友列表,如今添了一人。她在黎中同学里第一个通过的好友,竟然是周子祈。
这世界,真不可思议。
*
翌日一早,葛越越重新回来上了课,她的座位班主任叫人搬好了,安排在第一组第四排挨窗户的位置。
到教室的时候她还有些不适应,因为前后左右坐的人,没一个熟悉的。同桌是班上一个性格腼腆的学霸,一看见葛越越就说话磕巴。倒不是天生结巴,只是面对漂亮得有攻击性的女孩子独有的紧张,再者,班上谁人不知她和郑奕辰的暧昧关系,男同学们都不敢招惹和得罪郑奕辰,默契和葛越越保持距离。
少女的脸色不太好,几分苍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动不动就恹恹趴桌子上,谁也不搭理。
早自习一下课,余婉跑来嘘寒问暖。
“越越,你这是怎么了呀?国庆也没跟我们出去玩,假期完了也没来上课。你这几天请假,搞得我们都有点想你了,特别是——”
葛越越把后脑勺对着她,冷哼一声,“别给我提他的名字。”
余婉笑了下,“好啦,知道了,知道了。”
余婉又问:“不说他了,所以,你请假是不是生病了?”
“嗯。”葛越越敷衍地应。
话音刚落,葛越越头顶半开的窗户“刺啦”一声彻底拉开,郑奕辰双肘撑在窗台上,垂眼睨向趴桌子上的葛越越。
“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他问。
显然刚刚的话他都听到了,亦或者,就是他支使余婉来和葛越越搭话的。
葛越越不想理他,在臂弯里翻了个身,把后脑勺也留给他。
跟在郑奕辰旁边的王耀和刘先念忍不住打抱不平。
刘先念阴阳怪气,“哎哟,好大的脾气捏。”
王耀哂笑了声:“也就您这位大小姐,敢给咱郑哥下脸子。”
葛越越一贯烦他们,要不是看在郑奕辰面子上,她着实看不惯他们。尤其在郑奕辰生日会发生的种种,不论是他们对她的背后吐槽,涂肖涵非常懂精准地往她心口上捅的一刀子,还是郑奕辰每每闹矛盾后总是一副当无事发生找她讲话的态度,让葛越越不爽感到达顶点。
她这几天心情糟透了,一点儿也不愿意装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跟他们来往。
既然觉得她霸道,觉得她无理取闹,那她就霸道无理取闹好咯。
于是,她猛地坐起来,擤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鼻涕,然后旁若无人地站起来,”哐当”一声带上了窗户。
“……”
葛越越的同桌心口一颤,葛越越这姑娘,果真是个脾气大的狠人。
*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前,春简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自己的数学卷子被打湿了。这套卷子早早便写完了,原本好好塞抽屉里,现如今不知被谁拿了出来,湿成一摊泥,大剌剌摊桌面上。
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了。
这世间有那么多巧合吗?
第一次的习题册她可以去猜测是没关的窗户和彻夜的雨,那么这一次又是什么?
宋洁刚从班主任的数学组办公室回来,就看见春简垂着头,双目空茫地盯着课桌,桌上摊着一张湿淋淋的数学试卷。
没记错的话,这卷子今天晚自习上课前就要收。
上课铃打响,宋洁坐下来,思前想后,写了一张纸条,默不作声推到春简眼前:
这套卷子,刚刚我在老张办公桌上看见还有多的,你下午放学去找老张拿,他人好,不会说你的。
少女绷直的唇线稍缓一些,春简拿起笔,旋开笔帽,在纸条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而后悄悄推了回去。
宋洁盯着这两个字,呼吸一轻,只觉受之有愧。
宋洁没心思上课,她的内心有一处煎熬着,斟酌再三,她又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她,旁敲侧击地提醒:
春简,你可以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春简的回应很快,纸条从对面推过来,少女端谨娟秀的字迹读不出任何情绪:
如果你觉得我的存在对你造成了有困扰,可以不用理我。
把我当空气,也可以的。
宋洁侧眸,心绪震动地看了她一眼,她同桌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誊抄笔记,面色无波无澜。
*
下午一放学,春简直奔张淮秋办公室。
路上,她给姥姥打了电话,扯了一个卷子没写完的借口,讲不能回去吃晚饭,准备去食堂随便解决一口。
姥爷在一旁说:“那我给你送来吧!刚刚做了你最爱的干炸鲜蘑和糖醋刀鱼!”
春简忙劝阻,说:“不麻烦了,不麻烦了,吃不完放冰箱,我明天吃就好啦。”
通知完姥姥姥爷不回家,春简去张淮秋办公室拿了卷子,幸好张老师在,他随口问了下原因,春简只说卷子不小心弄破了打算重新誊写一遍,他便让她直接拿了一套新的。
原先湿透的试卷,字迹大半都被晕得模糊,回教室后,春简按照记忆,几乎是重做一遍。
快上晚自习前,周子祈拎着一个保温袋子出现在七班门口。此时此刻即要上课,走廊里没什么学生在走动了,基本都在教室里坐着,少年倏然出现在这里,分外引人注目,七班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往窗户望去,好奇打量。
周子祈梭巡的视线往里找了一圈,很快看到伏在桌边奋笔疾书的春简。
他叫住一位气喘吁吁赶到班门口准备进教室的同学,问能不能把春简叫出来一下?
那同学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面露难色。他勉强点了下头,走进教室绕去往春简那儿,敲了敲她的桌沿,指了指外面,敷衍甩下一句:“有人找。”
话音未落,人就走了。
教室里的学生旋即议论纷纷起来。
“哇,那不是一班的周子祈吗?”
“他来找谁?”
“葛越越?前段时间不是说他俩儿其实是亲戚,表兄妹。”
“不是吧,他俩儿看起来并不亲近啊,我听说他们关系不是很好。”
春简放下笔,不明就里地出了教室。看到是周子祈找,她讶异不解。
周子祈唇角噙着笑,拎高保温袋,冲她晃了晃,简短解释:“你姥爷让我带给你的。”
春简愣了愣,“他……”
“他原本打算自己送来学校,街上我碰到了,就答应他顺手带进来了。”
春简接过保温袋,闷声说谢谢。
小心翼翼打来保温袋,里面是两个四方铝制饭盒,盖子紧盖,上下叠放在一起。
周子祈不以为意,又说:“他让我提醒你,趁热吃,吃了食堂也随便尝点,特别是干炸鲜蘑,当个小零嘴吃,特意给你做的。”
两个人在教室外走廊里的交谈,多多少少被陆陆续续返校的同学听到一耳朵。回了教室,异口同声地惊奇感叹,议论纷纷,天啦怎么回事我居然看到了周子祈给我们班那谁,叫春简的送饭??这南辕北辙的两人怎么认识的?
窗户门扉关不住窃窃私语,裹着夜风透出来,周子祈随意瞥了眼教室里的人,好奇,惊讶,不解,不屑,偷瞥,审视……
有人问:“他们是朋友?”
便有人笃定地摇头:“春简她没朋友,那孤僻性格,班上都没人愿意和她玩的。 ”
原本帮忙送了东西就准备离开的周子祈,轻描淡写地笑问春简:“那干炸鲜蘑你姥爷说得我也馋,感觉会很好吃,可以分我一点尝尝么?”
春简不假思索地说好,当然可以,从保温袋里找出那一盒干炸鲜蘑,掀开了盖子,双手端着递过去。
周子祈迟疑瞧她。
春简示意:“用手抓就行。”
周子祈不再客气,随手拈了个送进嘴里,含糊着声儿讲:“唔,不错,果然香。”
春简不自知地弯唇笑了下。
周子祈便也笑,用朋友般熟稔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讲:“哦,对了。记得把那书借我看看,明天也这个时间点我来拿,说好的,记得吧?”
拿什么?说好什么了?
春简不明所以,还在愕然。
周子祈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