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间此月不复闻》采云笺

5、神秘少年

　　卢令婉瞥了江绥一眼，不留情面地冷声质问道：“江小公子为何总是缠着我家阿昭？”

　　卢昭昭见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连忙说道：“阿姊，你先与沈公子选马，我和他说句话。”说着，扯着江绥的袖子将他拽到一边。

　　卢令婉虽然不满江绥的行径。不过既然阿昭说了，她便不会过多插手。

　　她看了一眼沈清赋，淡淡地说道：“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沈家公子行为规矩，但他交友不慎，江绥此时不怀好意地缠着阿昭。对于两人她实在是敬不起来。

　　“什么事？”卢昭昭走到牧草堆旁，看着他有些生气地问道。

　　他的表情立马可怜起来，“我一个右原人，在中京交不到朋友。”

　　卢昭昭习惯了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如今他皱起眉头，可怜巴巴的像只被抛弃的小兽，她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问道：“那不是还有沈清赋？”

　　“你看他那副正派的样子，对谁不是彬彬有礼，我哪里能与之交心？”一番话让他说的极为动容。

　　卢昭昭远远看了沈清赋一眼，算是默认了。毕竟男主本来就有些木木的，不善言辞，他感受不到也是正常的。

　　卢昭昭心中低叹一声，看着他说道：“我可以与你做朋友，不过以后行径可否正常些？别再惹恼我阿姊了。”

　　“好！”江绥垂着头，嘴角弯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卢昭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某个瞬间，他突然想，或许通过这个有些秘密的少女，他说不定便能再次触碰到母亲。

　　卢昭昭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有些懊恼。本来就是只狡猾的狐狸，只是装装柔弱，她竟信了。

　　失算了！

　　“选马！”

　　她一个晃神，江绥已经站在了马厩旁冲她招手。少年红衣，遗立于雪地之中，炽烈的像团生生不息的火焰。

　　马厩里的马打着响鼻，喷出的热气飘到空中化作了白烟。

　　卢昭昭从头看到尾只选中一匹青骢。毛色青白相杂，个头适中，看上去是个好相与的。

　　她小心地摸着它的鬃毛，那马温驯地蹭了蹭她的手掌。

　　猎场中有许多大帐，配着厚重的帐门御寒。待冬猎时可供灵修者休憩。还有些小帐是供平日里守在猎场的侍从居住的。

　　主帐前，站着两个身影。

　　“小临，你的马看起来很喜欢那个女孩。”姜珏站在他身后，笑着说道。

　　姜临静静地看着马厩前的少女鬼灵精怪地朝青云说话，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她。语气平淡地说道：“那便让她骑。”

　　姜珏闻言，搂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果真舍得？”

　　每隔十年，中京皇族的皇子便会摒弃身份，被遣往各地。体验各地民风，在没有皇家保护的情况下自行回京。皇族启灵时间都较早，到达外放时，已经有了一定的能力。说是考验，也无异于为自己拼条活路。

　　青云是姜临在左清外放时带回来的，左清的马大多有灵气，还会认主。青云带回来时还是仔马，如今已值中年了。

　　“自然。”姜临看着马厩旁其乐融融的氛围说道。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任务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多少有些仓促。姜临转着手中的折扇暗暗想着。

　　卢昭昭伏在马背上轻轻喘气，没想到上马竟如此麻烦。她方将衣裙掀至两边，那马突然抬起蹄子，朝林中飞奔而去。

　　卢昭昭惊呼出声，伏低身子，紧紧抓住了缰绳，两腿夹住马背。她不敢用力，生怕刺激到马会更加失控。

　　这马虽然不受她控制，但却跑的又快又稳，卢昭昭坐在马背上都没有感觉到什么颠簸。

　　疾驰的风刺得脸颊生疼，卢昭昭看着两边的景色不断变化，她被带到了森林深处。光秃秃的枝桠旁逸斜出，在乌泱泱的天空下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巨兽，凛风拂林，像是猛禽凄厉的嗥鸣声。

　　马蹄声慢了下来，那马走了几步停在了森林尽头的雪山处。

　　卢昭昭见马没了动作，小心地踩着脚蹬跳到了地面上。

　　来时的路根本看不到头。卢昭昭叹了一口气，只怕阿姊也追不上来。

　　她走到马身侧，有些泄愤似的轻轻揪着它的鬃毛，盯着它的眼睛质问道：“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

　　它低下头，像是在承认错误，用柔软的毛蹭了蹭卢昭昭。

　　卢昭昭后退一步，义正言辞地伸手挡在它面前，“撒娇也没用！”

　　前几日的大雪将这气势恢宏的猎场覆盖一层纯白，树上的积雪扑簌簌砸落在地上，随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是谁轻轻地踩在了雪上。

　　卢昭昭警惕地回头盯着森林深处，不会是灵兽吧？

　　如今她还没有灵力，若真是碰上灵兽，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是……会动的鹿角！

　　卢昭昭揉了揉眼睛，吃惊地看着两只白玉般剔透的鹿角在阴沉的森林深处移动，周围还晕着一圈淡淡的银色光辉。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温和醇厚的檀香味，混着冬日的温度，竟有些清冷。身侧的马转身“嗒嗒嗒”跑了几步。

　　卢昭昭诧异地回头，看见那匹不听话的马正乖乖地贴着一个少年，埋头亲昵地蹭着。

　　少年身形颀长，用半张镂空面具掩面，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着一身玄衣，衣裳上用细细密密的针脚缀着银色的云纹，腰间束着月白祥云的镂空玉带，手中还握着一把折扇。

　　这个神秘的少年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

　　“你是……？”卢昭昭想了半天，没记起这是书中的哪个人物。

　　“你是？”少年没回答她的问题，利落地反问道。

　　“卢昭昭……”不知道为何，她看着少年深邃的眼睛竟像被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那便是了。”少年垂眸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意思？”卢昭昭疑惑地看着他。

　　“青云退后！”少年冷声命令道。

　　少年显然没兴致回答她的问题。一手托住扇柄，“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

　　这扇子上……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卢昭昭呆呆地愣在原地，实在是没看懂这波看起来很帅但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操作。

　　少年唇红齿白。此时嘴唇微动，随着咒文流利地吐出，扇子上开始浮现出淡金色的字符，继而金光愈甚，咒文纷纷浮在了空中，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灼目的光芒骤然迸射，刺得卢昭昭睁不开眼。

　　青云昂头长长地嘶鸣了一声。少年回头望了它一眼，没想到青云竟是真的喜欢她。只可惜她必须解决掉。

　　卢昭昭察觉不妙，这招式攻击性极强。说的直白些，便是冲着她来的！保命的警钟在脑中狠狠地敲响。她背过身，硬着头皮往森林深处跑。

　　什么仇，什么怨？竟追到了这里！她便是痴傻也看得明白，那马分明是故意将她带到这人烟罕至的地方，方便那少年下手。

　　一串串金色的字符跟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啊！”卢昭昭惊呼一声，痛的眼泪都飙了出来。脚下的石头让她整个人直接摔到了地上，血从擦伤的地方沁了出来，聚成血珠一滴一滴砸在了地上。

　　有部分字符来不及转弯，直直地打在了树干上消失了。

　　卢昭昭看着眼前逼近的字符，用手撑着地，艰难地往后挪动。

　　身后传来“咔嚓”几声，与字符击中的树木呈一条直线的几颗树接连被拦腰折断。若是这符咒击中了她，只怕是堪比车裂之刑吧？

　　卢昭昭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了，她谁也不曾招惹，怎么一天的安生日子都没有？

　　小命没交代在永夜荒野，却要交代在这猎场了！

　　卢昭昭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虽然只有一点灵力，但此时若是不试试，只怕是没机会用了。

　　她稳住心神，感受丝丝缕缕的灵气逐渐汇聚至一处，一股暖流断断续续地淌过全身。卢昭昭双脚离地，悬在了半空中，素色花钿在眉间隐隐浮现。簪发的花胜因方才的奔跑落在了地上，此时浓墨般的长发感受到灵气的波动肆意飞舞着。银白色的光辉在掌中出现，受伤的地方痒痒的，片刻竟痊愈了！而银白色的光像是染了血色，瞬间变得殷红！

　　少年如渊深般的眼眸出现了一丝裂缝，森林中骤然迸发出的殷红色光芒引发了极强的灵气波动，红光顷刻间覆盖了整片森林，连着一旁的雪山都隐隐震动，细雪纷纷抖落在空中，卷起一股寒意。

　　他用脚抵着地后退几步，看着森林中的异象。抬扇将灵力的异动尽量挡下，那股灵气将扇面冲击地“唰啦”作响。

　　乘黄背上的角骤然迸发出金色的光，像是羲和垂落，天光大亮。它沉沉背，抵着那股霸道的灵气。

　　随后，相击那处火星迸溅，竟如烟火一般在空中炸开数朵，那股力道将周遭的白雪纷纷震起，轻轻地落在少年肩头。

　　少年沉寂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森林中的红光慢慢消散。少年持扇谨慎地踏足，乘黄猫着爪子走在他身侧。

　　林中一片寂静，而本该殒命的少女早已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