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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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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三人退出房间,奚明轩便再支撑不住躺在床上,专心接收脑中陌生的记忆。
这一接收,他的整个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曾经读书时,课间无意听到同学讨论的奇异世界竟然真实地存在。
这一复生他不光是穿到了古代世界,还直接连性别都发生了变化。
他现在身处的是一个只有小子和哥儿两种性别的世界。原身就是一个小子,通常负责挣钱养家;而哥儿就是承担起生育子嗣能力的性别。两者外形上基本差别不大。眉间一点薄红小痣,是小哥儿区别于小子的唯一特征。就如同买他回来的那个少年,
当然,有没有可能小子刚好眉间也长了颗痣的情况原身的记忆中就没有了。
原身被人称为奚二柱,今年十八岁,这比奚明轩原本的年纪小了十岁。原身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兄长,下有两个弟弟,分别是一个小子和一个哥儿。
兄长受父母器重,弟弟受父母宠爱,只有他和哥儿弟弟如同家中的透明人,只余彼此抱团取暖。然而哥儿弟弟刚到年龄便被爹为了聘礼银子许给了同村的猎户做续弦,换回来一笔不小的聘礼银子。好在弟弟幸运,猎户虽然年纪大了些还算会疼人,小哥儿嫁过去后就怀了孩子,夫家欢喜得很,日子过的也算舒心。
兄长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向来不喜欢搭理他们几个小的。小子弟弟则是父母的掌中宝心头肉,家中这些个孩子也唯有他上过几年学堂。只可惜他压根不是读书的料,没学出个所以然来不说,反倒还学了一身坏毛病,就这样老两口还能舔着脸夸这小子会来事人脉广。而原身吃苦耐劳,却得不到两老的一丁点关心。
原本原主虽说辛苦但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偏偏就是这小子,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去赌坊玩,被狐朋狗友坑骗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欠了银子后他回家一声不吭继续骗吃骗喝,直到赌坊要债的打手堵上门来,这才东窗事发。
老两口当然舍不得自小宠爱的小儿子,顶着大儿子的不满东拼西凑凑了三十六两银子,又死活从外嫁的哥儿夫家那哭闹磨来三两银子,就这样也还差了十一两。
赌房的打手天天上门闹,一家人苦不堪言,再凑不齐银子只能卖房卖地了,然而新朝初建时为了恢复民生朝廷推行分田到户,土地价不算高手续却很复杂,加上他们要钱要的急,若真要凑足这十一两,家中那点田地怕是要卖掉近一半。
为了田地的事,原主的兄长直接闹起了分家,一边是等待救命的小儿子,一边是顶门立户的长子,一边又是农人安身立命的田地,最终能牺牲的可不就剩下原主这个父不疼爹不爱的二儿子了么。
正好原主还有两年就要到朝廷规定的限婚龄了,小子到了年龄未婚不光要朝廷分配夫郎,还得罚上一大笔聘礼银子,原本老两口想着等小子快到年龄了随便寻摸一个哥儿寡夫的娶进门。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这事儿也不用考虑了。老两口一琢磨,直接奔了镇上的牙行,一番讨价还价后十一两银子当天就把人给卖了。契书一签,往后二小子是生是死,还能不能娶上媳妇,是一概不用管了。动作之快,直到原主被人牙子拉走,都没能反应过来。
可怜原主活没少干苦没少吃,最终落了这么个下场如何能接受,心思郁结之下茶饭不思,原本身子就亏空,又一路舟车担惊受怕,没多少时日人就不行了,芯子这才换成了如今的奚明轩。
没想到原身竟有着这样的家人,奚明轩不由唏嘘。若是人有来世,希望他能托生到那个没有末世的现代社会,幸福安稳一生吧。
这一趟去县城,文乐童就是奔着办理户籍立户和买人去的,除了回程时替奚明轩买了些补药也没再买其他什么东西。
因为他们都还没吃饭,富叔这会儿正在厨房给他们做吃食。文乐童就拿着药包到厨房,顺便给富叔打下手。
厨房里食材都有现成的,富叔快手快脚地忙碌着。小灶上也熬上了粥,这米还是他们回乡后才采买的精米,数量不多,原是预备留着逢节时改善伙食的,现在既然有病人要养身体,也就没省着。
毕竟人买回来也不是当牛马使的,总要先养好身子。
“富叔,这些药都是补气养虚的,晚些熬上一剂给他喝吧。”文乐童拎着五包药从外走进厨房,将药放进柜中,便走到灶边帮忙切洗,“一剂可以熬煮两次,一日喝上两次即可。”
“好,等会做好饭,我便去将药熬上。”有文乐童帮忙,富叔就走向灶后翻动灶膛,又塞了些材火。童哥儿要做绣活,他是向来不允童哥儿手碰柴火的。
“童哥儿,那孩子看着虚的紧,可要杀只鸡给他补补?”
文乐童略思索:“今日不急。在县里给他看了大夫,大夫说他这是久不进食导致的体虚气弱,先给他用些粥食养养胃。要是今天用饭正常了,明日开始给他补吧。”
想到后院里除了鸡崽就只有一只老母鸡,文乐童又道:“后院只剩下一只鸡了,那些小鸡长成还早,等会我去村长家拜访时,顺道看看能不能再买上几只吧。”想到人牙子提过的他的身世,又有些感同身受:“他被亲人所卖,心思郁结,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得他自己想开,待回来后,我再同他聊聊吧。”
“也好。”眼见文乐童已经有了主意,富叔便也不再多言。
饭菜做好,富叔连忙摆桌让两人赶紧吃饭,自己也盛了一碗粥端进西厢房。
奚明轩此时已经梳理好记忆,谢过富叔后自己下床喝粥,喝着碗中的白粥,在文明社会并不珍贵,但经历过末世又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他很清楚在这个时代这些有多珍贵。原主长到十八岁的记忆中,可是一口精米都没有吃过。
短短时间的接触,奚明轩对这家人的观感还不错,不过他也没那么快放下戒备。只不知对方买自己回来是为了什么,从对方的言语与面前精细的白粥看,总觉得不像是给家中买个仆佣。
用过饭后,想了想,奚明轩决定主动出击,找少年探探口风。
此时前厅的两人也已经用好了饭,富叔正帮着文乐童将拜访村长要带的礼品一一收拾出来放进篮子,文乐童检查了官衙盖章的文书,取出一张卖身契和一份立户的文书。其余又重新收好。
富叔边收拾边忍不住念叨:“如今户立上了,人也买回来了,童哥儿你还是要早些将亲事办了,落定了才能真正安心。”
正巧奚明轩走到堂外,将富叔这一声念叨听了个正着,当时就愣在了原地。
怎么被卖了,还能从天而降个媳妇儿的?
正和富叔准备东西的文乐童,转身就看到门外呆立的男子,他略一思索便明白对方这是听到富叔的话了。他也不避讳,喊了奚明轩:“奚二柱,有些情况原本是想晚些时间再与你聊的,既然你来了,我便先与你说说吧。”
奚明轩被喊的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少年喊得是原主的名字。这称谓让他有些不适应。不过眼下倒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顺势走进厅堂,富伯富叔见两人要说正事,没有留下,也不走远,就在门外院子里做事。
两人坐定,少年很直接,不曾说其他的,直接从袖中取出方才放好的文书,将其中一份卖身契约递给他。
契书上明明白白写着原主的姓名、年岁、祖籍何处,为谁所卖,作价几何等等。这些信息,除了卖身价,其他与原主记忆中基本一致。
不过原主并不识字,奚明轩只扫了两眼,并没有任何反应。
文乐童以为他看不懂,便向他解释了卖身契上所写的类目。待说清楚后,转而才将他买他回来的目的一一告知。
原来少年是因为要到朝廷规定的成亲的限龄才买人了。袁太宗建朝以后,为了泽朝增加人口,朝廷颁发了一条政令:催婚令,该政令规定哥儿十五、小子十八前必须成亲,如遇孝期则孝期结束后一月内完婚。若是满了规定年龄而尚未成亲的,则由朝廷统一安排婚配。去年新帝即位后,这一政策有所放宽,不过也还是规定了哥儿十七,小子二十前必须成亲。
文乐童已经决定立户,却还面临着催婚令的难题。他并无中意之人,附近适龄的汉子都是土地土长,亲族复杂人脉深厚,远不是他这个半路归来的哥儿所能比。他也怕万一招赘的汉子是个像他父亲那样心思大的,到时他一个哥儿难以与对方抗衡。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买个外地清白本分的汉子更为合适,这样一来对方在这里无亲无故不易生事,退一万步讲哪怕真是个心思不纯的,卖身契拿捏在他手上,将来若是这人有了坏心思,他也能再将人卖了。
当然,他买人背后的这一番计较则不必明说了。
出于成亲后两人要在一起生活的考虑,文乐童也不愿未来夫君认定是被强迫而心存芥蒂,他没有提出苛刻的要求。反而选择将所有的事情放在台面上说明白。
“你我成亲后,我不会强迫你的。”不像一般哥儿那样对于亲事羞于启齿,文乐童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有两个想法,你听一听。一是你我成婚,如正常夫夫那般,我们一起努力,好好过日子。”
文乐童说到这停了一下,给对方消化的时间:“第二,若你不愿意接受第一种,那我们就名义上成婚,但婚后你我依然各自生活。”他买人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避讳催婚令,倒也不至于因为心善而忘了原本的目的。
“第二种,条件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花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奚明轩不觉得对方会没有要求。
“若是第二种,那这二十七两买身银子只当我借你的。你我重新签订一份契约,以三年为期,三年后你我和离。只要你能还上这二十七两,我便会去衙门消掉你的卖身契,彻底放你自由。到时候无论你是要留下娶妻生子,还是选择重回故乡,我都决不拦你。但在这之三年里,你需谨守本分,不可与其他哥儿纠缠不清。”
朝廷并不强制寡夫和和离之人改嫁续娶,三年后他便十九了,届时他若有中意的也可再娶。
最后,他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成亲后你自己挣的银钱除了必要的生活所需,都可以自己留着,将来也都可以带走。当然,挣钱的前提是不能占用正常生活与劳作的时间。”
奚明轩没有提出任何疑义。少年要面对催婚令,原身两年后同样也要面临催婚令。他在这世间无牵无挂,也没有喜爱之人,与其离开倒不如留下来。
重活一世,他只想衣食无忧地活着,并无什么野心,在哪里生活不是活呢。至少眼前这个少年,此间接触下来还算比较顺眼了。真要以后有了其他想法,再走不迟。
况且,以他对这种封建社会的理解,少年所说的条件其实已经很仁善了。毕竟在这个一张卖身契能拿捏一个人生死的古代,若是少年强势将他留下,原主也没有办法反抗。
如今这番约定,对于他们双方都有好处。
如此,他便答应了少年的约定:“我选第二种,签订契约,这三年我会好好攒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