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六七月的梅雨，说变天就变天，只是还好雨丝比较细，飘到身上没什么劲道。
赵悦宁骑着车子蹬得飞快，车后座的大米外面罩着层隔水的塑胶袋，牢牢地绑在车架上。
店家和她熟了，自然给她留着正宗的五常一品稻花香，阿婆牙口不好了，老眼也昏花，就好这这一口米香，米是透明纤细的，握在手里象流沙一样缓缓散去，手掌里的香气良久不散。
阿婆每次淘米时喜欢闻着这股子米香，米里独特的清香就让人能想起好多年没回过的家乡，
肥沃的黑土上嫩绿的秧苗，她脸上沟壑的纹路里绽开了花，满脸幸福的样子。
赵悦宁看着阿婆脸上的笑容，凉荫荫的心里就象有一小撮阳光在跳跃，说不上的满足，总觉得自己一天到晚忙东忙西没有抓瞎。
每次领到薪水时赵悦宁别的总是千算万算，可这米，总要捎上一袋给阿婆杀杀馋，阿婆每次也舍不得吃，只是隔水蒸上一小碗，坐一个角落里，细细地砸吧上半天味道。
可今天赵悦宁一进院子，就觉得气氛有些异常，阿婆低着头坐在院子凉棚处的竹椅上剥着一把毛豆米，眼睛微微下垂，眼神愈加浑浊黯淡，脸色也不太好。
赵悦宁缓缓看向另一个方向。
小表舅倪长生蹲在槐树下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眉头拧着象根纠结的麻绳，
赵悦宁想了想，把车子停稳，如常软软地叫了声，“阿婆，我回来了！”
就忙着把车后座的米往下拿。
倪长生恍然刚睡醒般，忙站起来帮忙，“我来！我来！”长生其实长得挺俊，就是性格有些绵软，
屋子里有高跟鞋的声音踢踏着出来，高亚茹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端着个托盘满脸堆笑出来，
“赵赵，来！今天我买了新鲜的酸梅汁，大家都喝点，消消暑！”
她把托盘上的几个青瓷碗一一拿下来放到院子里的大理石的条凳上，更加殷勤地笑，因为她心里有事，那笑容显得僵硬又有点心不在焉。
高亚茹长的其实不错，脸部线条有些粗狂，是那种很厚实的美女，乍看上去面相有点凶细看五官又是那种没法挑剔的美，只是她今天抹了些粉，一笑眼角都起了细密纹路，毕竟上了30岁的年纪摆在那里了。
赵悦宁平时早已习惯这位未来婶婶漠视的态度，对她突然间这么亲热有些心里打鼓，于是她赶紧反省自己是不是又有那地方被这位未来女主人惦记上了。
高亚茹平时对所有倪家人都是保持距离的，有点俯览众生的感觉，因为倪家的贫困，也因为倪长生的平庸，再加上她身材好，会打扮，人很精明，可是她菱角太明，也没耐心去没攀龙附凤，所以倪长生一直被她握在手心里像是搓面团，想圆就圆，想方就方，倪家的人都有些看不过眼，可是又没法，
倪长生哑忍她，别人看在长生的面上也就说不上什么了。
果然，沉着脸的阿婆还没过来，高亚茹拉着赵悦宁的手亲亲热热地唠着家常，“赵赵！”
赵悦宁心里一抖，默默把手抽出来，鸡皮疙瘩差点落一地。
“这房子快拆了，我和你舅舅等着那房办囍事了，你看，你和妈能不能先去你那个小房子住段日子，等我们忙完了再。。。。。。。”
再什么，她就没往下说了，没说，今后能不能兑现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可地球人都明白，这祖屋要拆了，补偿的要么2个小套，要么一个大套，当初高亚茹死活怂恿
长生要大套，大家都以为她孝顺，还是想婆婆住一起，没想到她存了别的心思。
突如其来一片静默，各人想法心头翻涌，
赵悦宁一时间心里难过，脸色白了白，她刚要伸过去接碗的手顿住了，朝阿婆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阿婆眉梢嘴角都下垂，看上去又无奈又生气，沉默着一直不说话，人没有地位时，沉默可能是唯一能保持尊严的方法了。
“可是，亚茹姐，我那个房子上大学前就卖掉了！”躲不掉的尴尬，又是突如其来一片静默，高亚茹突兀拔高的声音，极度失望中还有些探询，“真的，假的，赵赵，别跟姐乱开玩笑哦！”
赵悦宁尴尬中把碗接过来，放到一边的几凳上，她浅笑了笑，掠开遮住眼睛的刘海，对着碗吹了口气，右边脸颊露出一个酒窝，
“嗯！味道好好闻！”
边上高亚茹心里急得象团火，眼睛狠盯着赵悦宁，生怕一眨眼她就从眼皮底下跑了似的。
赵悦宁站起身，心里有丝好笑，眼神里便有丝了然“亚茹姐，那房子真的卖了，我这几年的学费一直靠这个的，不过，我不会耽误你们好事的，最近一直在找房子，过两天就能搬了。”
高亚茹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展开松懈的笑容，“那好！搬家的时候需要帮忙尽管说，我们出力是应该的。”
赵悦宁笑笑没说话，一个单身女孩子除了些衣裳和书，哪里还有什么行李？她拿起扫帚把地上的豆壳扫干净，
边上一直沉着脸没说话的阿婆突然抓起一把斗米攥紧又洒下开口道，“哎，现在一斤毛豆才能剥四两米，想当年可是能剥六两啊！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啊！”
赵悦宁淡笑着把装满豆米的碗收起来，正准备去厨房躲避一下高亚男那锥子一样锐利的目光，
阿婆戴着假牙的嘴巴有点漏风，声音里有点阑珊，”宁生，你找间养老院干净点的，不要太好，我收拾收拾住过去，赵赵一个女孩子，怎么带我一个老太婆在外面飘，不好听！也不好看。”
倪宁生苦巴着一张脸，眼睛看看兴高采烈的媳妇，“妈，您哪也不去，就在新屋住着，家里有地方住出去干嘛啊？赵赵。。。。。。也是暂时的，她一个女孩，迟早要嫁人的，将来找个有房子的，不就结了？”
那边高亚茹还不放弃，麻辣的眼光追逐着悦宁单薄的后背，“赵赵，你把房子卖了，钱干嘛用了？这几天我和你舅正在看门面房，长生还想着做点小买卖兼职呢？我们。。。。。。还想找你借点？”
没想到高的目标转变的这么快，一直知道她无耻，只是不知道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赵悦宁背上的蝴蝶谷耸了耸，又很快垂下来，她的脸上泛起了些可疑的红晕，她一脚跨进屋子的阴凉里，“那几年，我妈的事，还有我上学。。。。。。。都花光了。”
一提到赵悦宁的妈，院子里一片沉默，赵悦宁的妈妈是大家心头一根刺，轻易大家都不愿意去碰她。
阿婆一手捞起一把小椅子，一手不停地捶着腰，咳嗽了几声，蹒跚着腿缓步也走进屋里，再也没回过头来。
倪宁生沉默地蹲下身，点燃一根烟，愁眉苦脸地继续喷云吐雾起来，
高亚茹有些悻悻然道，“呵！
赵赵那个妈真是阴魂不散呢，本来我还打算。。。。。。。”她看了看老实人倪宁生有些懊恼的表情，想了想把话又咽回去了，
宁生别扭着端起碗，仰起脖子一口气，褐色的汤汁顺着脖子扭下来，好似一条难看的蚯蚓。
高亚茹扭了扭腰肢，又端了碗甜汤过来，风骚地挤挤眼睛，”好了！算便宜你了，本来我还想套套那丫头的话呢。”
倪宁生的确是个老实人，蹲在那里生了半天气，有话也不敢说，
落日，把这个院落溶进了奇异的暖色，透过窗户看去，雨早停了，地市湿的，碎金却在树梢间跳跃，
树叶在清风间婆娑起舞，赵悦宁呆呆地看着窗户外面半天，有点发怔，白皙纤细的手指被木头窗的暗褐色映衬得更加瘦弱。
她的眼睛里渐渐笼上一层水雾，日子，为什么过得这么艰难？似乎有些人的命，生下来就是还债的？
阿婆同情地看她半响，暗哑的声音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沟壑纵横的手上拿着一个雪白的信封，“赵赵！有个人这几天一直在找你，说是。。。。。。。你爸爸的朋友！看那人的样子，兴许能帮上你，你试试看！宁生他们我都没说，你也不要让他们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