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冬天》由冬

6、06

　　演讲大会的当天，选在了周一的下午。

　　大礼堂里人山人海，各个班的老师都在指挥着班里的顺序，此时后台也忙碌碌的。

　　“黎逍，你紧张吗？”

　　孟凡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少年。

　　少年身穿一袭黑色西装，身形线条流畅而笔直 ，黑灰色的头发也被梳成了背头，额前还留着两根龙须 。

　　多了几分成熟又带着年少时未褪去的轻狂。

　　“不紧张。”他淡然的看向别处，丝毫不慌。

　　……

　　“下面让我们有请，来自高三二班的孟凡和高三十七班的黎逍。”

　　主持人念完后，场下响起了无数尖叫声。

　　底下还有人纷纷喊着黎逍的名字。

　　“我耳朵都要没了”宋引捂着耳朵和苏梓俊等人诉说。

　　程厉倒是打起了游戏，两耳不听，似乎对这件事早就习已为常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

　　“还好，去年和八中打球，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场面，那尖叫声都快把我震出地球了。”

　　苏梓俊淡定的喝了口水。

　　这都是小场面，去年和八中打联谊赛的时候，那黎逍光是往哪里一站，球都还没打，就不知道惹的多少女生尖叫，黎逍倒是冷冷静静的打完一场比赛，转头就走了。

　　也不知惹的多少女孩子伤心。

　　因为何时临时找了初冬和柒嘉雯她们俩帮忙整理档案所以来的晚，前面的演讲也大部分讲完了，差不多要接近尾声了，初冬和柒嘉雯坐在了沈慧给她们俩预留的位置上，是一个靠边的位置，几乎灯光也照射不进来。

　　二人刚坐下。

　　一男一女从尖叫声中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

　　初冬的视线也紧紧的跟随着台上的少年。

　　台上的少年一言未发，身影修长挺拔，肤肌如雪，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眸底深处是漫不经心，两片薄唇一张一合，慵懒又随性，却又透着一股疏离感。

　　舞台上的灯光似乎也偏爱着他，不偏不倚的打在他身上，黑灰色的头发也淡淡的变成了金色，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话筒。

　　而他旁边的女孩，梳着长发，穿着一条极长的吊带长裙，唇红齿白，精致的妆容使她更漂亮。

　　一个是学校校草，一个是文科届女神，郎才女貌，很般配。

　　台下也有不少人纷纷举起了手机拍照。

　　随后礼堂厅里便响起少年低沉又暗哑的声音“次此前学校……”

　　“阿冬，你看黎逍好帅啊，他们好般配啊。”柒嘉雯兴奋的摇着初冬的手。

　　她耳边已经听不清说话声了，时间仿佛慢了半拍，世界也似乎暗了下来，只剩下她和他，从他一出场，初冬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他，看着他在台上万众捧星的样子，一对狐狸眼也不经湿润。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着他了。

　　即使他身旁的位置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如他一般耀眼发光的人。

　　那是她从来都不敢妄想的位置，也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而现在她只能像个小偷一样，偷偷的注视着无法得到的珍宝。

　　因为她有一个秘密。

　　因为坐的太靠边，加上很暗，几乎没有人发现，她那滚烫又炙热的目光。

　　演讲很快就结束了，大家陆续的离场，因为沈慧有事，所以没有和她们一起，初冬和柒嘉雯一起离开了礼堂。

　　“黎逍真的好帅啊，呜呜呜呜，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黎逍上台……”

　　柒嘉雯兴致的和初冬说着，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阿冬你手上拿着的这个不是礼炮里的彩条吗？要来干嘛？”

　　初冬淡然一笑“可能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飘到我身上来的，想着等一下丢了。”

　　“这样啊，你刚看到没有……”

　　柒嘉雯完全没在意，片刻又滔滔不绝的说起话。
　　现在是放学时间，柒嘉雯和初冬不同路，便分开去坐车，各回各家。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

　　黎逍换完衣服，便漫不经心的向车站走去，隐隐约约地就看到车站上站着个人。

　　少女黑长直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白晢的皮肤穿着奶白的短衬衫，下身浅蓝色的短裙包裹着匀称的双腿，那是一中的校服。

　　等黎逍走近果然看到了她短衬衫上镶嵌着一中的校徽。

　　初冬察觉到身边一下涌上一片阴影，随后扑鼻而来的还有淡淡的薄荷香，好奇心驱动着她仰头看。

　　男孩早已褪下了黑西装，换回了校服，他眼眸一压，指尖夹着一根未抽的烟。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许是看到少女盯着他的手看，黎逍也不在意她的打量，把右手放进口袋里，紧接又玩起了手机。

　　初冬看到他的动作之后转头也没在看他。

　　车站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了。

　　初冬体内的血液急速灌流着，即使他只是碰巧站在她身边，都让她肾上腺素飙升。

　　此刻她第一次想让时间过的慢点，第一次觉得等车其实也并不无聊，耳边传来的不止风声，还有他玩手机时，键盘的敲响声，断断续续的。

　　他在和谁聊天呢？

　　她用余光偷望着他，当然，她只敢用余光。

　　不久，车很快就来了。

　　少年收起手机，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42路车驶出初冬的视线，她猛的捂着心脏处才敢大口的喘气，鬼知道她内心里有多波涛汹涌。

　　其实她等的那辆车早就过了，只不过她有私心。

　　她想陪他等车，那怕以陌生人的身份，那怕他忘了她。

　　暗恋的悸动如同烈烈夏日的躁风，看不到，但又渴望他感受的到。

　　回到家后，初冬草率的扒了几口饭后，就回房复习去了，她先后在网上浏览了大量的文章，又从书架拿下几本文学书，趴在床上边记边看，毕竟下个月初就要比赛了，得抓紧多看点文章。

　　源街，优域城十二座1201。

　　偌大的欧式别墅里漆黑一片，只有二楼的房间弱弱的发出光来。

　　“黎逍，你哥哥需要你，这个周末回一趟老宅来，别成天在外面不知道瞎搞什么，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儿子啊，白眼狼……”手机里的女声，断断续续传出难听的话语，可能是骂到最后，她也发现并无一人回应，索性直接挂断了电话。

　　黎逍毫不在意的把手机丢到床上，又从桌上捞过烟，开始抽了起来。

　　死寂的房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只能看到星星火光。

　　他没躺回床上，就这么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抽完烟后，摸索的上了床。

　　黎逍性子冷，从骨头里渗透出来的冷淡让他不再像同龄人那样，也失去了先有的活跃。

　　而那样的家也不屑于他回去，更不屑把过多的情感浪费在上面，倒不如多走几段夜路，又或是多喂几只流浪猫都比那些人好。

　　……

　　马上就又到廿里的课了，廿里如同上回一样，并没有带书。

　　“好了，同学们，上个星期的问题想到答案了吗，写在本子上，一一交上来。”他一声令下。

　　教室里开始交头接耳。

　　柒嘉雯问“阿冬，你写什么了，给我看看。”

　　初冬没说话，把比脸还干净的作业本扯过去给她看。

　　柒嘉雯惊呼“什么，你这是什么都没有写？什么都没有想到？？”

　　少女撑着半边脸，别过去看着窗外，轻声“嗯”了一句。

　　“那那那你打算交白纸吗？”

　　“嗯。”

　　不是初冬不想写，是真的想不到什么答案，她连续通宵了好几晚，翻看各种书籍都没有找到答案，为了找到答案，她还在微博上发布了这一条动态，却也寥寥无几，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是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不会变老，什么东西是永恒。

　　“阿冬你要不要看看我的？”

　　初冬低头看到答案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慧也转过头把纸上的答案放在桌上。

　　最后柒嘉雯也笑出了声，“不是，沈慧你这是写的什么啊，笑死我了。”

　　“我这怎么了，我可是想了好久的好吧。”

　　“不是，就你会写这样的东西。”

　　廿里把答案收走后，她们还在争议着谁写的答案离谱，初冬的脸上也一直挂着笑。

　　柒嘉雯说 “阿冬你来说说看，谁的最离谱。”

　　初冬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沈慧的吧。”

　　柒嘉雯一下激动起来了，“都说了，谁答案会写乌龟啊。”

　　“那你那个也离谱啊，长生不老药这么假的东西。”

　　“明明是你的乌龟好吧。”

　　“少胡说，是你的长生不老药，”

　　……

　　下课时，初冬拍了拍张班，询问着他写了什么，他想了想“真理”。

　　不过也挺像是他这样的人写出来的东西，他立即又反问初冬写的什么，初冬说“什么都没写。”交谈几句后，俩人都没在找话题，各忙各的。

　　廿里的课总是上的很有趣，并不是一味的讲课讲题，大多数是以做一些小游戏来巩固知识，大家都很乐意玩，完成的作业率和质量都是全年级第一，玩玩的时间也总是过的很快，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离放学已经有一会了，初冬才慢慢的从座位上起来，打开手机，一下就弹出了好几条信息，宋引发来了几条信息，说晚上去她家吃个饭。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麻烦，就是多一个碗的事，回了个好，就关了手机，离开了学校。

　　……

　　初冬一走到院门前就看到了，穿着个花裤衩子，猫着腰浇花的宋引。

　　浇花浇的太认真，初冬进了门口都不知道，还是开饭前回到客厅才发现初冬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阿冬，你是闪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宋引吃惊道，立即接过她手里的菜，放到桌上。

　　“因为我会魔法。”

　　“好好信你了。”

　　……

　　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后，没看到客厅有宋引的身影，院子里也只看到了钟惠芳，初冬没多想，默认了他是回家了。

　　本想抓紧时间回房复习的，可刚一进房门，就看到了书桌前坐着了一个人。

　　“你在看我什么书。”初冬一把抽走了宋引手里的书。

　　看到是一本诗集后，又塞回了他手里。

　　他先是愣着看了她几秒后，“阿冬你是不是要参加作文比赛啊。”

　　“嗯嗯。”

　　“没问题，等你拿了第一名，我送你一幅锦旗，挂你房间里。”

　　“别别。”说完，初冬指了指书架下打开的一个纸箱。

　　纸箱里装满了红红的锦旗，各式各样的，大大小小的，每一面都像是刚拿到的一样，崭新又整齐划一的放好，但都不是正经的锦旗，放在最上面的锦旗，镶嵌着金色的几个字，赠初冬，最注目的还属居中的两个大字“牛逼”，还附带了三个小字，宋引赠。

　　这些年来，宋引总爱送她一些锦旗，起初，她也觉得新奇，但只要初冬参加比赛或生日，又或是一些节日，就收的越来越多。

　　初冬把另一张椅子搬过来，叫他去那边看书，她也要复习了。

　　宋引不作声，自顾自的沉默，看了看那箱东西，随后对初冬说“我先回去了，你把比赛时间告诉我。”

　　察觉到宋引的一丝情绪，还以为他因为那些话又在耍小脾气，“国庆后，那我拿第一了，你要送个最漂亮的锦旗给我。”

　　刚走出几步的宋引，停了会，但没转身，语调上挑“好，买最漂亮的。”

　　宋引走了没多久，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撇了眼，神情冷淡的不在理会，继续复习，过了几秒，又震动了好几下，她把手机调了静音反扣在桌上。

　　一直到深夜，她才关灯躺回床上。

　　早上，初冬因为起晚了，被何时抓到，罚站在了走廊上，现在又是下课时间，走廊上如泉水一般一下涌出许多人。

　　极少人注意到她，因为每天迟到的人有很多，所以大家都对走廊上罚站的人，见怪不怪。

　　她百般聊赖的看着另一栋教学楼，裤袋的手机适宜的震动了一下，因为起太晚，连校服都没来的急换。
　　【竹禾：中午来找你吃饭。】
　　【LF：我在罚站。】
　　【竹禾：！！！怎么回事啊？】
　　【LF：起晚了。】
　　【竹禾：你不会是昨天晚上去偷男的了吧？做采花大盗去了吧？】
　　【竹禾：不会是圣果未吃，一晚没睡？】
　　看到这话，初冬把手机重新放回裤袋，也不打算回，但想想也觉得好笑。

　　别人都是关心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复习太晚，又或者是因为什么事，竹禾倒好，关心她翻墙去偷男的。

　　没忍住，偏头一笑。

　　站在教学楼的另一边，苏梓俊刚好要去何时办公室拿英语作业，往右边一转，便看到走廊上站着个人，周围都是校服，就那个女孩子，白t恤，直筒牛仔裤，头发还散着，在一群黑白校服里，显得很突兀。

　　不知道那女孩，想到了什么，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偏头一笑。

　　“趣，那女孩子是谁啊，笑的我心春荡漾了。”苏梓俊往后对低头玩着手机的人说“不过看着好眼熟，不管了，她笑起来就是人间四月天啊。”

　　黎逍不为所动，眼皮都没掀一下，继续玩手机。

　　“你手机有这么好玩吗，放着美女不看，你就看看嘛，这个女孩子比别的女孩子都漂亮啊，特别是笑起来真好看啊。”

　　见身后的人还是没有动作，他又继续说 “嘶，你这样的人就是暴珍天物啊，什么才能入您老眼呢，你不会是对女的不感兴趣吧，别啊，我还是想要圣洁的身体。”顺势还双手放在胸前用震惊的方式看着黎逍。

　　黎逍抬头，眉头紧锁，过了几秒，喉结滚了滚，暗哑的说道“嗯。”

　　随后收起手机，大步向前，任凭身后的人怎么叫唤他，他也不回头。

　　下午放学。

　　初冬拖着发酸的脚慢吞吞的往外走，昏黄的夕阳把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她走的有些吃力，寻到一处阴暗的地方坐下休息。

　　突然她捏着发酸的腿上的手顿了一下，她透过人群看到了，站在另一旁角落的黎逍。

　　他站在一辆劳斯莱斯前，后车座的窗摇了下来，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但是离的太远，看不清是谁，只见车里的那人不知道和黎逍说了什么后，车子驶出了初冬的视线里，只留下一道气尾。

　　直觉告诉初冬，那人对黎逍说了不好听的话。

　　黎逍侧着身，此时看不清他的神情，被光阴的笼罩下，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颚。

　　他显然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他微撇了脸，目光沉冷的视线和初冬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初冬心跳漏了半拍，猛的下意识低头。

　　他淡淡的收回视线，随即循路而行。

　　等初冬抬起头，只能远远的看到少年落寞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化在瘦落的街道。

　　不知为何，她好似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忧伤，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是看错了吗？可心像是被什么软刺扎在心上，让人泛起阵阵酸涩的不适。

　　人没有情绪吗？

　　当然有。

　　那他的情绪呢？

　　那是一种，自己永远死在废墟里只有空壳的情绪。

　　黄昏和夜晚换了班，连同带走了附带在树梢和白云上的金色战衣，取代它们的是一盏盏灯火。

　　这破碎泥泞的世界也是挺不近人情味的，真让这世俗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