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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由冬/文

      二零零九那年夏天,房间里的窗户被风吹得啦啦响,雨势来的急,滴答的砸在窗户上,雨和雾一下笼罩住了河城,闷闷的,客厅里那台老旧电视上,放着一首歌“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

      听说那年张芸京的这首歌,火遍大街小巷

      初冬却看着那歌词,心里暗自想着,这歌词怎么这么偏执,干嘛非要这么执着爱一个人,又不是缺一不可,这些人是有脑膜炎吗?

      那年初冬不懂,要是知道后来的某一年里,她突然的心跳加快,她是打死都不会说出那些话,因为她觉得自己或许也有脑膜炎。

      九月是河城进入了不冷不热的季度。

      初冬站在一条名叫松街的巷边,手里拎着一瓶酸奶,她前脚刚从海市办完转学回来,后脚竹禾就迫不及待的约她出来了。

      燥热的晚风吹起她黑色的长发,纤细白颈下的汗水被风吹的让她发凉,细眉也不自觉地皱起,她身材高挑,背影犹如一张薄纸,却站的如树一样笔干挺直。

      “阿冬”竹禾望着那薄如纸的背影喊道

      初冬这才回头,看到喘不过气的竹禾,皱起的细眉也缓散过来,开口的声音也不自觉得放轻了些许。
      “你慢点,我等你的”

      还没有等初冬说完,竹禾快步走到初冬前。

      “哎呦,这不,不想让你等久吗。”

      初冬看着面前这个留着清爽短发的女孩,失声轻笑了几下,把手放在她的头发上,一边替她拨顺刚刚跑来时散乱的头发,一边把手里的酸奶递过给竹禾。

      竹禾拆开吸管便开始猛喝,嘴里还嘟囔着

      “阿冬,还得是你懂我。”

      初冬不言而笑。

      “对了,后天开学的时候,你不要走错班了啊,我和你不是一个班的,你不要走错了啊。”
      “找我出来,就是说这个?”
      “才不是嘛,这不,听说你从海市回来了”竹禾一边说还一边冲初冬挤眉弄眼“走,大哥给你接风尘”

      放在竹禾头上的手一顿,她缓缓的收回手,眼里闪过星光“老地方?”

      竹禾大气的一拍胸脯“我请客。”

      ………

      太阳已经不知何时闭了眼,路灯也亮了起来白晃晃的。

      松街和别的街不同,是这里最热闹的一条街,往里走,穿过标着松街巷的牌子,是一条色香味俱全的小吃街。

      浓郁的香味丝毫不影响着俩人,俩人直奔目的地,来到了一家不起眼的馄饨店坐下。

      店里没有任何装修,和外面那些装修华丽的店面截然不同,店的占地面积不大,只有几张木桌和掉了漆的红椅子,甚至都没有牌匾。

      店里也只有一二位客人,坐着吃面,没来过的人都不知道这会是一家面店,所以来这家店吃面的基本都是回头客。

      竹禾豪气的走进店里,拉过一旁的红椅子,把刚捡来的一小块纸皮,熟稔的塞到桌腿下,一套行如流水后“文奶奶,老样子”对着厨房喊道。

      厨房里走出一位雪鬓霜鬟的老奶奶,慈善的笑着说“好。”随后又回到后厨忙去了。

      外面和这家店是不同的风格,热闹仿佛在这格格不入,这里没有灯红酒绿的灯火,也没有让人眼花撩乱的菜单,只有吱喳作响的吊扇和一盏明亮的灯。

      而这盏灯成了这家店和外界唯一的关联。

      ……

      “对了,竹禾,你知不知道这里哪里有兼职吗?”

      竹禾对上那双清凉的眸子,思考片刻后从桌上拿出筷子递给初冬“有,可能比较远。”
      “在哪里啊?”
      “源街,哪里都是有钱人的地方。”

      吱喳的吊扇吹起初冬的黑色长发,她眼眸闪动,素不知是开心还是慌乱。

      因为她并不是不知道那是一段繁华地段,也是她最不愿意去的地方。

      见初冬不语,竹禾往椅上一靠轻声道“阿冬,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她破天荒地答应了“好。”

      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印入眼帘的是一双沾满岁月洗礼的手,随后那碗馄饨面被摆放在眼前。

      “吃吧,阿冬,你都好些年没来奶奶这了。”年迈的文以笑盈盈的看着初冬“都长这么漂亮了,越来越漂亮了。”

      初冬没来的及出口,就被竹禾抢先一步“奶奶,你怎么不说我漂亮!”
      “漂亮,漂亮,小禾也漂亮。”
      “那必须呢”

      ……

      初冬端视着面前白发婆娑的人,不禁回想起过往。

      有一年逢春初冬和被家里人吵架,家里人干脆丢下她在义街,夜色渐晚,或许是走累了,她随便在一家店门坐下,文以那会领着六七岁的小孙子张极,一眼便看到了蹲坐在店门前小小一只的初冬。

      招待初冬进店后,还煮了一碗清一色的馄饨面给初冬,大概是饿了,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文以却满脸心疼的询问初冬的情况。

      她含糊不清的乱七八糟说一通,也不知文以听清没,之后那几天,文以忙里忙外的照顾着初冬,直至家里人找到初冬并接回家,才敢停歇。

      初冬离开后,也经常还是会来这吃饭,文以也总会待别招待。

      那年初冬十一岁,瞎子摸灯的走到了这家不起眼的店,碰巧遇到了照亮她此生的一盏灯。

      但神总爱制造一些麻烦降临世间。

      后来文以的儿子因车祸不幸去世,连同她的小孙子一起,那是个可怜的小孩,他妈妈也在生下他时难产中离去。

      现在只剩文以孤身一人。

      人在以为已经完全拥有幸福时,就总会有不幸。
      想到这,初冬眼角不经泛红,嗓子涩涩的,她低下头,开始大口吃面,低哑道“奶奶,您做的面还是好吃。”

      可她始终没有抬头看文以一眼。

      文以慈眉善目笑着“好吃,就多吃点。”

      竹禾和文以又聊起了从前往事,丝毫没发现身旁的人有任何不对。

      ……

      店里又来了几位客人,文以同竹禾又闲聊了几句后转身去了厨房忙。

      初冬很快就吃完了,竹禾见状从口袋掏出了一张二十块,放在桌上。

      初冬看了眼后厨忙活的文以,向竹禾示意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步的又拿出了一张红纸,藏在各自碗底。
      “文奶奶,走咯。”

      文以探出头来,看着俩个小姑娘急急忙忙,也不多留,笑着说“好。” 俩人匆匆告别了文以,并说着下次经常来后,就马不停蹄的往各自家赶。

      因为吃饭时初冬忘了和奶奶说,不在家吃饭了,估计奶奶要生气了。

      初冬和竹禾不是住在同一个地方,竹尔就住在源街,所以很快便分离了。

      初冬住在布街,那是一个离任何一个地区都远的地方,现在才八点多,还有公交车,她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

      车很快就来了,她上车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路程还远她本想闭目养神,却不小心睡着。

      离家还有一个站时,她猛的惊醒,还好没有坐过站。

      刚下车,她一望到底的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形清瘦,衣着旧衫,留着寸头,嘴里叼着烟的男人,那男人仿佛就像是在刻意等着她似的,迅速的向她走来。

      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引的她不禁想吐,初冬不理会径直快步向前走。

      男人吐掉烟啼,抬脚也跟了上去。

      “阿冬啊,最近怎么样?”

      她没回答,而是走了一小会,走进了一个没有人过往的暗巷口停下。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面向她站停,又捋了下破旧的衣角。

      初冬冷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面色清瘦,五官端正的面容上,一对眼睛透着一股子坚毅沉稳。破旧的衣衫却丝毫没有让他看起来邋遢,反而多了几分稳重大气。

      可她越看清眼前的男人,眼角越发红,她不禁握紧拳头。

      初冬嘴角挑过一抹讥嘲的笑“有劳您关心,还没命丧黄泉。”

      男人表情看起来不自然,尔后又假惺惺的笑着“最近手头有点紧,有没有…”他没在说下去,反而是示意着初冬。
      “没有。”

      听到此话的男人,面色狰狞,眉目如火,随即大声吼道“你**,要是没有老子,你以为还会有你吗?*婊子,你就是这么孝敬你爸我吗?”

      此刻,面前的男人仿佛和刚刚见到的沉稳大气的男人又不同。

      闻言她陡然沉下了脸“初晸海,你还知道我是你女儿啊。”

      初晸海也不在顾及任何,他只在意他没有拿到钱,目露凶光“你要是不给,那个老东西别想留在这”

      他稍作停留还是说出了“也别想再见到初湛。”

      初冬天生有一双勾人心魂的狐狸眼,笑时温柔又细腻,不笑时冷艳薄情,在夜色的隐没下,却难以辨明她此时的神情。

      “别tm给老子装哑巴一样,tm的你不给,我就找那个老东西去。”说完初晸海竟真的转身就走。

      “要多少”静悄的巷子里响起她的回音。

      初晸海回过身阴森一笑“不多三万。”

      过了好一会,初冬扯了扯唇角,声音冰冷“最后一次,下个星期汇到你卡里。”

      初晸海笑意更深了刚想在说点什么话,却看见初冬转过身,神色冷清,没有丝毫眷恋的大步向前。

      片刻,初冬停下了,清冷的声音在巷口响起“初晸海,你要是敢动我奶奶和初湛”

      “……”

      “我就杀了你”

      少女最后的几字,处处泛着刺骨的冷意,仿佛刚刚和她说话的那人,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仇人。

      初晸海看着初冬那窈窕的背影走过一盏又一盏的街灯,最后埋没在了夜色里。

      他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笑“呵,只不过是一挂坟而已,”又摸出烟,点着,随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走到巷子的街尾初冬的手机突然响起,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才停下脚步“喂奶奶。”

      “你去哪里了阿冬,这么晚了,这么还没有回家啊。”
      “奶奶我在回来的路上了,和竹禾吃了个饭”说完便挂了电话,看着夜色摇艳的巷口,初冬向右拐进了另一条名叫布街的巷子里。

      河城这个小县城里什么都不多,就除了巷子最多,最复杂的还是十街里的巷子,一条巷口接着一条巷口,完全看不到尽头,还有不少的十字路口和分岔口,每条巷口都有自己的特别,若是没有在这里呆上几年恐怕都找不着方向,所以生长在这的祖祖辈辈都会教自己的晚辈读几句词曲。

      北上源街
      南下松街
      左内义街
      右外布街
      各街都有各街福
      若怕迷路找街童

      ……

      走了不到几百米,初冬停在了一处小院门外,院门外的墙上爬满了蔷薇花,花盘环绕着筒口部,有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一簇簇拥挤着。

      她站定了一会,一时却不太想进去,她不愿意让奶奶发现她的情绪。

      她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星空,过了几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想起小学四年级那年,父母离婚,家族里的亲戚本来就不太喜欢着初冬这一家人,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会初冬家是整个家族里最有钱有能力的,最疼爱她的爷爷也在那年因病一直卧床,初晸海公司破产,亲戚见状开始各种打压。

      他们的离婚并没有闹的很难堪,反而是手牵手笑着出去,回来时只有初晸海回来,因为那时初冬和初湛是未成年,法院判决时,抚养权给了初晸海,后来一直到初冬初三时,爷爷去世,初晸海再婚,继母生下一个小女孩,

      此后初晸海开始不务正业,也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整日赌钱喝酒,甚至还会打骂初冬和初湛,此后,那里成为了初冬最想逃离的地方,初冬开始了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的生活。

      一阵微风吹来,初冬回过神发现脸上干干的,她抬手摸了摸,是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的,风却告诉了她。

      她收拾好情绪后,轻手轻脚的推开院门,径直的往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找钥匙开门。

      不等初冬找到钥匙,门已经开了,钟惠芳穿着绣有牡丹花的薄衣走了出来。

      “怎么去吃饭都不说一声!”钟惠芳严峻的训斥着。

      初冬征了一下,便笑了起来“奶奶,我这不忘了嘛,您可以先睡的,不用等我的。”

      “赶快进来,都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在外头多不安全啊,给你煮了鸡肉醋,在桌子上,喝完赶紧去睡觉,这都没几天要开学了”说完,钟惠芳气的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初冬笑了笑,看着桌子上还在冒着热气的鸡汤,笑的眼尾都快温柔的出水,端起汤就喝,酸酸甜甜的,那是小时候就缠着奶奶要煲的汤。

      喝完便洗漱完准备睡下时,她微微低头,片刻从枕套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站着宋引和她,她侧着脸看向宋引的方向笑的花枝乱颤。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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