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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埋伏笔 ...

  •   03年夏,天气燥热的很。
      高三,临近毕业。
      非典刚过去不久,生活陆续的都在恢复正常。高三得学习难度很高。气氛凝重且还需戴着口罩。每天需要量体温,教室如战场。
      沈识檐写下今天作业的最后一个字,恹恹的人放下了笔。
      眼镜摘下来,肉眼可见的很疲倦。他倒也不是近视,甚至说视力很好,带着眼镜图个好看罢了。高三复习练习阶段压力山大,眼睛戴上去一时就忘了摘,这才摘掉,鼻梁骨都发酸。
      沈识檐一手按在睛明穴上闭眼揉了揉,一天做题下来再坚强的人会累了。
      这时,班主任继着之前的话题说:“那就这么定了。正好也下课,大家放松放松,每个人去图书角放松放松。”
      作为高三年级的班主任,今年又是非典,北京是重点感染地区。现在重新回到教室上课,却已经准备高考。
      这一任的老师见证了太多,当即下午觉定给学生留个印象。
      班主任自己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听同学们的建议好,最后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班上的这个图书角建立了不知道有多久,每个学生都带了一两本书来。只是平时在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更没人想去看。
      没想到存在感最低的事物却成为分别时的留念。
      这么一说,图书角聚了不少的人。
      沈识檐等到最后才去拿,图书角的书已经没剩几本。
      剩下的都是一些冷门的,不怎么让人知道的书。
      沈识檐拿了本最特别的书。他不是要拿走,只是看到黑色封皮多这本书很好奇。
      这原来不是一本文学书,是一本旧词典。
      因为刚把笔放下,手还发着酸。沈识檐在哪起这本有些重量的《新英汉词典》时,本就累的手指微微卷起承受不住般的发痛。
      他捏着黑色的封皮,翻开,露的出一行字让沈识檐如同入了定似的呆在了那里。
      字典的扉页已黑色的人油墨书着几个字,一个简单的落款。
      “千禧年,平安顺遂。孟”
      平安顺遂……
      沈识檐竟伸手在那“平安顺遂”上点了点。
      回过神后,沈识檐毫不犹豫的拿了这本好像从没被人拿走过的旧词典。
      燥热的夏日夜晚,沈识檐难得的轻松,用了一节晚自习的时间临摹了这四个字。一笔一画,密密麻麻地书了好几页。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一张写满“平安顺遂”四个字的纸。他小心捡起,拂去了上面的灰。
      这个动作正巧被上厕所回来的孟新初看到。孟新初注意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忍不住好奇的问:“男神,你写的什么啊?”
      孟新初这么叫他没有什么问题。从初中到现在,两人同学做了六年。孟新初把他视作偶像人尽皆知。一口一个男神叫来叫去,叫了六年。
      孟新初就坐在他前面,刚下课去厕所就注意到沈识檐在写着什么,这时好奇心更重了。
      倒也不介意被别人看到,沈识檐留了私信,只把自己得临摹给她看。
      看到这些字,孟新初惊呼了出来:“喔……,你这字写的和我哥好像。我哥写“平安顺遂”就是这个样子。
      沈识檐一愣,惊讶的放大了眼睛,似是不相信的问:“你还有一个哥哥吗?”
      “对啊,我哥叫孟新堂。你们一个个都不叫我本名。说过无数次我哥哪哪好。合着你根本没听。”孟新初咂咂嘴,眉头微微皱起,对他的不在意感到悲伤难过。
      “对不起啊。”沈识檐只能这么安慰她,随后说出实情。“这是我的字。”
      “怎么会……”孟新初想起以前见到过沈识檐临摹的字,话到嘴边临时改口,“也是,不过真的太像了。很好看。”
      这个“孟”,便是孟新堂吧。
      看着这么多临摹的字,沈识檐却并决定的满足,差了的那点感觉是他写不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书字,沈识檐很想要见见这位“孟”。
      沈识檐顿了下,对孟新初说起:“你哥哥的字很好看,不知何时有荣幸和他见一面。”
      “啊喂不是吧,你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们认识的呀。”
      沈识檐被她的样子逗笑。早在很久之前,沈识檐就表达过自己是同性恋。但沈识檐的确不敢保证,他的恋爱经验乏善可陈,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好奇和感兴趣。
      现在人看颜值庸俗的不多,但沈识檐这么养眼的人物还是会招来很多喜欢。被得知同性恋时自然受到了攻击。
      孟新初最开始以为他是开玩笑,沈识檐强调了很多次她才确信。这超出了她的预想范围,那些天一直表现的很奇怪。不知过了多久沈识檐又听到她说:“算了,我也不死思想,你还是我男神!嗯……回来给我当伴娘吧……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喜欢的男生应该会上你。”
      但时间流逝的很快,他不会一直是舆论的焦点。后来表白的信件中夜会多出性别男。
      他有谈过一任,名字叫徐扬。没有轰轰烈烈。分手原因可能让人诧异。□□出轨,徐扬对他说没有哪个男的对一具诱人的□□没有反应。他不信,他找的就是那样的人。
      但今天,他真的对一个男生感到好奇。甚至是没有见过一次的人陌生人,仅仅是因为这让他临摹了无数次的字。
      于是沈识檐没有故意避开自己的情绪,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这么害怕你嫂子是我啊?”
      “……”
      “我劝你别有这个想法,我哥今年二十,没谈过一次恋爱,投身于事业无法自拔。”
      两人一唱一呵的让这紧张的氛围倒是轻松了些。
      又过了几天,高考如期而至。
      这一年的高考格外沉重,每人带着口罩,必需品从一张准考证多了一项量体温。
      北京感染的严重,非典还没过去,伤亡无数。那段日子里,天总是阴暗雾蒙的,雨下的也比往年多。
      现在受到了控制,可失去亲人的痛苦走不了,整个城经历了一场劫难。
      为了考试严谨性,重要的也是防控疫情。高考这些天学生及监考官都需留宿在学校内,从第一科语文开始到最后。
      考试最后一天,外面下了雨,越下越大。
      做完试卷沈识檐抬头看向窗外。雨幕将视野切割成一条条棱块,细细小小的。
      他心里犯愁,家里两位父母前几日回了他姥姥家。沈父是名呼吸内科的医生,非典时一直在一线。还被新闻报道。这次回去说是他姥姥担心,非要见见沈父。夫妻两人感情好,一块便去了。
      考试前他特意看过天气预报,显示着晴天。
      沈识檐一直不相信天气预报,这次天数更长,考试前一天还燥热的让人发狂,第二天就成了多云。
      以前也有这种状况出现,沈识檐家旁边住了个小老头,姓顾。处的挺不错,家里没人就让他找看着。
      也不知道难道是天注定?老顾喝酒喝的厉害,伤了胃,现在仍在医院躺着。
      考试结束,雨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沈识檐收了东西先一部跑出了考场。
      教学楼入口处聚满了人。
      “男神!感觉考的怎么样?一直没问你,大学想学什么专业啊?”
      突如其来的问候把沈识檐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还可以,学医。”
      大概是早就想到了,孟新初哦了一声,转移了话题:“男神,今天是你爸爸来接你吗?”
      “我自己回去。”
      沈识檐对于这件事不怎么在意,对他来说这就是很平常的一次考试,只是题目难了些许。家里的两位和他心意相通,不说自破。
      孟新初惊的瞪大眼睛,心里发酸:“这么大雨!不行不行,今天我哥来接我,正好送你回去。”
      沈识檐一顿:“你哥……”
      “……”
      “啊喂,不是吧。前几天好想嫁当我嫂子,今天都忘了我还有个哥哥?”孟新初毫不避讳的吐槽。
      “怎么会。”沈识檐笑了笑。
      几天前的玩笑话开的还挺认真。
      “那我们就在这等着吧,他开车过来接。”
      沈识檐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攥紧,期许着与“孟”的初次相遇。
      ——
      孟新堂开车去接刚高考完的妹妹,孟新初。
      下雨天开车不是很方便,车堵的厉害,孟新堂到学校时人走的已经差不多了。
      走的匆忙,孟新堂忘了带眼镜,两只眼都有一两百度上。
      他看到一号教学楼前站着两个身影。孟新初他熟悉,一眼便看了出来。
      车靠近孟新堂看清了旁边的少年。他穿着和孟新初同样的校服,个子高出来很多,带着眼镜格外好看。
      第一眼看到他,孟新堂的心脏像漏了一拍,反应迟钝。孟新初开了副驾驶的门猛的把孟新堂的思绪拉回来。
      孟新堂没急着进来,用手指向身后:“哥,麻烦你送我男神会趟家吧。没人来接他,雨下这么大的。”
      那边,沈识檐礼帽的做出一个微笑。
      本就是小事,孟新堂立即答应:“当然,快上车。”
      “男神,你做副驾驶吧,我累。”孟新初突然说。
      沈识檐似乎在想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男神?”
      孟新堂也觉得奇怪,看向他。这时沈识檐已经回过神来,表情上还带着慌乱。竟莫名的和孟新堂对视了一眼。
      “好。”沈识檐把眼移开,钻进了副驾驶位。
      那“孟”,便是指的他。沈识檐这么想着,主动开口道:“你好,沈识檐。”
      孟新堂新奇的笑了起来:“你好,孟新堂。新旧的新,庙堂的堂。”
      刚坐上车的孟新初就听到了这笼统的自我介绍,忍不住吐槽:“哥,你能别这么正经吗?我才小你三岁,我觉得自己多了个父亲。”
      孟新堂着实无奈,终是没说什么。
      紧接着又听到孟新初说:“先把我送回家吧,我好困。”
      听到某人早上说自己精神抖擞的沈识檐:“……”
      车开的很稳,不紧不慢的。
      把孟新初先送回家,车上只剩他们两人,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静了下来。
      沈识檐时不时的瞄一眼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散发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气息,令沈识檐好奇,想毫无保留的探索关他的一切。
      而开着车的孟新堂看着前面极其认真,很多动做动的缓慢,像个新手司机上路。
      红灯路口,孟新堂突然问:“识檐,是哪两个字?”
      红灯还有半分钟,沈识檐戏虐似的勾起唇角,说让他伸出一只手。
      孟新堂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的伸出了一只手。
      下一秒,白皙的手被一阵冰凉且柔软握住半截。
      实在是凉,孟新堂忍不住回缩了一下,但很快被带了回去。
      他看着沈识檐的动作,手心划过温凉。沈识檐将“识檐”两字写在了孟新堂的手心。
      识、檐。
      看的让人发怔。
      手心发痒,孟新堂却已无暇顾及。孟新堂只觉得这人的一举一动都有别样的味道,连低眉垂眸落成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兀字成画。
      绿灯这时亮起,孟新堂久久没能回过神,直到沈识檐提醒才开了车。
      孟新堂也不过才二十岁,经历的人和事没有那么多。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别样的情绪。
      沈识檐有意的提醒:“可否快一点,院子里花没有搬到室内,怕不是要浇坏了。”
      沈识檐说的有气无力,看上去像真着急。
      车速加快,孟新堂随口问:“你很喜欢花么?”
      “嗯,我妈很喜欢。我也喜欢。”沈识檐说这句话时都是向往的、美好的神情。“我有满满一院的四季。”
      一句话,颤动了孟新堂的眼睫。
      他将目光投向车窗外,去纠缠那不停息的雨。
      “有空的话,可以来我这看儿看花。”
      孟新堂笑了一声,说“好”。
      “不过我这花比外面的都美,而且轻易不给别人看。”沈识檐语中带着调笑,“你要想啊看看的话,得带点什么,当作上赏花钱。”
      “赏花钱?帮你搬花算不算?今天有时间过些日子可是想看都不一定有那个机会了。”孟新堂轻轻笑出声。
      “搬花吗?当然可以,今天特殊情况。来日花开的最好时在收赏花钱吧。”沈识檐喃喃。“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可能看不到漂亮的花了。回来准备赏花钱,我请你看最美的。”
      “你是故意的。”孟新堂笑意变深。“不过我很乐意。”
      真奇怪,像个小老头。
      见沈识檐把眼镜摘下,他问道:“你这眼镜是多少度?”
      “啊?”沈识檐愣了一下才回答。他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又顿顿的挪向了右眼。“平光。”
      这回轮到孟新堂“啊”了。
      沈识檐注意到不对,仔细看了看才注意到孟新堂鼻梁两侧有戴眼镜留下的淡粉色红印。
      戴眼镜……是什么样子?沈识檐脑补,又自我否认。他想象不到孟新堂带着眼镜是什么样子只觉得……是惊艳的。
      沈识檐询问:“你怎么没带眼镜?度数多少?”
      提起这件事孟新堂就想笑,中午准备去接孟新初前十分钟他还在同班主任打电话交流专业问题,挂电话就看到时间卡的死准。
      孟新堂无奈极了:“出门着急就忘了。我度数高,左右眼都接近两百度,还有点散光。”
      沈识檐这才明白刚刚孟新堂为什么突然问自己了,可这眼镜没有度数,帮不上什么忙。
      “可以看清楚吗?我驾照还没拿到手。”
      “还可以。”
      雨天看的肯定没有平时清楚,沈识檐顿了顿说:“开慢点吧,我不着急。”
      车速没减,孟新堂盯的更认真,嘴角带着笑:“你不着急,我急。我没看过四季,不要赏花钱这么好的事,更不想错过。”
      沈识檐盯着他的侧脸。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脏不自觉的跳动。孟新堂这句话触动了他。
      如果有下一次,我想许给你最美的四季。
      ——
      车行驶的越近,沈识檐越是觉得着急。不安感袭满全身。
      车停在门外,沈识檐不留犹豫的侧身开门下车。
      孟新堂递出一半的伞就这么落了空。动作僵了一下,孟新堂的眼神追随在沈识檐身上。雨伞突然在车内打开,刺到孟新的大腿。传来一阵痛。
      来不急他思考,拽着撑开的伞下了车。
      这扇大门内,就是他要看的四季。下了雨,他想象到花瓣沾着雨滴模样。
      伞先一步打在沈识檐头上。随后而来的是打开的大门。
      虽然不是夜晚,可还是因为雨天院子里的花看不怎么清楚。
      沈识檐赶紧过去。
      他的动作很快,夏日的雨日,穿着校服的青年,被雨水浇着,正在搬动着遮雨棚的支架。
      夏雨惊得一院芳香四起,两盆开着花的夜来香被雨水啄得不住点头。
      沈识檐撇开手里的人支架,抱起那两盆花冲到了侧边的屋子里。
      “沈识檐。”
      刚放下花盆,就听得一声唤。他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孟新堂。
      “抱歉。”话说着,沈识檐的人脚下也没停,他快步越过孟新堂,重新步入了了雨幕中,“你先进去吧,别感冒了。”
      没真想让他帮忙。
      沈识檐浑身已经湿透,浅蓝色的校服被雨水浸湿深了一个色度。头发贴在额头上,引着雨水往下流。
      “没事,我也很喜欢花。”再此之前,孟新堂并不知道自己原来还喜欢花。只是那么一瞬间,被浪漫包围。被花所吸引,更被花的主人所吸引。
      沈识檐正将另一侧的花棚撑开,两只手举着金属架杆,一只肩膀帮着顶着。
      “我来。”
      在沈识檐没有察觉到他的时候,孟新堂变已经搭上了手。论身型,沈识檐要比孟新堂矮一点,瘦一点。所以有了孟新堂这个帮手,沈识檐觉得自己都没怎么使劲,就抬起了支架的这头。
      接下来的挡雨动作进行的很顺利,两人连一句对话都没有,沈识檐的手搭在哪,孟新堂好像自然就知道自己的手该把着哪,他小心绕开地上的花,到了院子的另一侧。
      把院子两边的支架都架好,沈识檐又在花丛里转了一圈,搬了盆禁不住冷的花到了屋子里。
      “这盆也要搬?”孟新堂立马指着一盆一样的问。
      “嗯,麻烦你了。”
      该弄完的弄完,该安顿的安顿好,孟新堂身上湿的也差不多了。他站在花房里,嗒着水,看着同样湿淋淋的沈识檐耐心地蹲在地上仔细的检查各个花盆里的水量。
      “还好,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沈识檐小声嘟囔完,没什么意识地就抬手揉了揉肩膀。
      刚才有些着急,没用对姿势,好像又累了肩膀。
      “洗个澡吧。”孟新堂起身,“身上都湿了,下了这场雨明后天开始降温,容易感冒。”
      “你先去洗吧,我把花处理一下。”沈识檐没有看他,低头起身拿了高处台子上的剪刀。
      而孟新堂却是一怔,他吸了吸鼻子里溜进来的香气,答非所问的说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刚才他蹲着的时候没怎么觉得,这一动作,像是带得身上的香味也跟着窜动了。
      沈识檐抡起胳膊闻了闻,没闻出来,又指着那两盆夜来香道:“估计是因为刚搬完他们俩的时候跑了两步,香味儿跟到了身上。”
      一阵雨像是把沈识檐的酒浇醒,连洗漱用品都没给孟新堂找,连笑着说自己刚才有点晕。
      他起身推着孟新堂往外走,花房倒是有伞,不过反正也全都湿了,也不值得打了。两人干脆一溜小跑,进了屋。
      屋内收拾的干净,门旁的人小窗台上,摆着一个瓷白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白玫瑰,开的正好,花娇叶绿。
      沈识檐给他找了一身衣服,等他洗完澡出来,看到湿着头发的沈识檐左手握着半成品的花,右手在橱子里翻找什么。他擦了两下头发,将毛巾搭在脖子上,瞅见桌面烧开了一壶姜茶,倒了一杯。
      “在找什么,把这个喝了,免得真着凉了。”
      “找丝带。”沈识檐把左手的花举了举,“这些话受不了涝,明天也就委了。今天没能让你赏成画,还淋了一身。”
      沈识檐找到丝带,抽出来余过手机拿剪刀剪断:“所以这束花,我想把它送给你。”
      孟新堂穿的是他早前买大了一号的一身运动衣,白色的上衣,灰色带白杠的裤子。明明是那么随意的一身,穿在孟新堂身上却显得他特别挺拔。
      沈识檐看的新鲜,还觉得孟新堂变得年轻了不少,看不出二十岁的成熟感。
      孟新堂见他不动,直接将杯子给他端了过去,递给他的同时接过了一大束花:“喝姜茶。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三点多了,你应该没吃午饭,外面还下着雨,我做了饭,一起吃吧。”
      孟新堂不禁挑眉,没想到沈识檐还会做饭。不过这太片面了,也不知怎的,孟新堂首先觉得沈识檐不会炒菜做饭。
      “好啊。”孟新堂饶有兴趣。
      花,他不舍得随便就找一个地方放着。斟酌再三,选择放在餐桌靠着墙。短短几小时,太多让他意料不到的事情了,孟新堂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竟是一束花。
      不一会儿,沈识檐端着菜上桌。
      两盘绿油油的青菜……孟新堂实在是没有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沈识檐也不恼,瞟了眼青菜:“先尝尝?”
      “我的荣幸,多谢款待。”孟新堂欠了欠身,拿着沈识檐刚递过的筷子。
      沈识檐不自觉的歪头,被笑带的。他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孟新堂喝他拿腔作势。
      “笑什么?”
      沈识檐砸了砸嘴:“笑你,太会说话。”
      “我会说话?”这种话孟新堂第一次听说,他略微一沉吟,吃了一口这菜,“好像从没有人这样说过。”
      紧接着,孟新堂又说:“还不错。咸淡适宜,火候正好。”
      对面的沈识檐听完就挂着脑袋笑,要不是孟新堂放筷前的表情有点难堪,他说不定就信了这顺嘴的夸奖。
      “不好吃别勉强。”
      孟新堂摇头,自认这是被看出来了,脑子转了一圈,干脆说:“你不是还没洗澡?我去做饭,你去洗澡吧。”
      这也奇怪,孟新堂洗澡用的时间不久,沈识檐却熬了姜茶,做了两道菜还有一大支花束。像是故意的想要留住他。
      “好。”
      平常在家也就沈母偶尔会做菜,冰箱里留了不少的菜和肉。
      孟新堂注意到有鱼虾,便打算做黄瓜炒虾仁和红烧平鱼。虾仁好做,平鱼稍微费点功夫。
      先吵了虾仁,平鱼做到一半沈识檐就已经洗完了澡。
      刚走进餐厅的沈识檐问道味儿,夸赞道:“好香。”
      “炒的什么?”沈识檐进了厨房,知道这是什么,却不知道名字。
      “黄瓜炒虾仁,红烧平鱼。”
      十分钟后,孟新堂端着两道菜摆到餐桌上。
      沈识檐拿筷子尝了两口孟新堂炒的鱼和虾,竟然比他想象中的好吃的多。
      “知道你会做饭,没想到这么好吃。”他又夹了个虾仁放到嘴里,唇齿间都盈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儿。“真的很好吃。”
      孟新堂听到这才算放心下来,也夹了一口尝尝。许是吃习惯了,并没觉得特别。
      “这一点一点的红色的是什么?”沈识檐夹着一块鱼问。
      “我切了一小点蕃茄丁进去当辅料,怕你吃着口太厚。”
      沈识檐完全没办法去思考出放什么东西会带来什么调味,人对于未知的领域总是充满敬畏与钦佩。这么一听,更觉得孟新堂了不起。
      午饭就这么解决,沈识檐吃的都要比平常多。
      “你会弹琵琶?”孟新堂不看他,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琵琶。
      “啊?”沈识檐迟疑了一下,“会一点。我妈很喜欢,我偶尔的也会学。院子里的花也是。”
      孟新堂没谈过,他天生对文艺点的事情没有一点天分,笨拙的很。也是这样,他大学学了工程系。
      “那以后还得多来你这儿赏花,我这手在纸上画直线稿还行,其他可就废了。”孟新堂五指并拢又张开。“这辈子还没摸过琵琶呢。”
      “你的字很好。”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就连沈识檐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两人皆是一愣。
      僵迟了会儿孟新堂先开了口,用惊讶的语气说:“你还见过我写的字?“
      沈识檐没有撒谎,而是真城认真的告诉他:“见过,在一本旧词典的扉页上,黑色油笔写下的落款。被我拿了回来。那字被我来回临摹了好几遍。”
      旧词典……孟新堂有点印象,具体时间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是三年前。
      “那本旧词典之前也找过,还以为是被我弄丢了。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在你这里。”
      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丢失三年的东西却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里。被人珍藏。随手写下的一段落款,竟被人真心对待,来回临摹。
      “就是不知道,可否能为我写一副字?预支下一次的赏花钱。”是真的喜欢,沈识檐笑的像个绅士。
      他这么想,孟新堂自然顺了他的愿:“当然,有纸笔么?”
      沈识檐没有回复,起身去拿了纸和笔。
      孟新堂接过纸,平铺在桌面上:“生日是何时?”
      “中秋。”
      比顿住,孟新堂抬头看他,觉得这个生日很圆满。
      “中秋……还有好久。是十九还是成年?”
      “是成年。”
      “成年啊,那很有意义。可惜今天不是中秋了。过些日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你预支了我的下一次赏花。那我也预支吧,预支你十八岁的生日。”
      话毕,孟新堂低头垂眸,笔落在纸张上。缓缓流落出字。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逗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落款:识檐十八,愿平安顺遂,喜乐无忧。新堂书于圆月十五。
      字写的是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
      沈识檐不知道自己发着怔将这幅字举了多久。
      直到手开始轻微颤抖,眼底有了酸涩的感觉。他才回过神来,再一次从头开始,珍惜的看着每一个字。
      再读到落款,目光触到“平安顺遂”四个字时,风驰电掣的一瞬,他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无数次的临摹却都差了点意思,是因为写这字的人不是“孟”。
      屋外的雨声渐少,孟新堂去接了一通电话。
      沈识檐一点也不着急。
      最后在看那一副字,他下了决心。是少年的心动有了发展的趋势。不是一个结果,在这2003年的人日字,他只是想坦白。
      别人的爱情和他无关,这是我自己的爱情,不是什么大事,也和别人无关。
      “怎么了?”
      沈识檐转过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喜欢男人。”
      孟新堂的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正正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浪头拍了个满脸,思想都被水淹了。但对他造成冲击的并不是“我喜欢男人”这五个字,而是沈识檐的态度。
      他只是匆匆看了沈识檐一眼,脸上依然挂着笑,是平静又皎洁的双眼。
      沈识檐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他没有孟新堂会不会奇怪,也没有问孟新堂能否能够接受。他只是在征得了他的同意以后,把字裱了起来。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小插曲,话头赶到了,他便随口提了一提。
      “现在你很想听吗?”沈识檐指的是弹琵琶。“以后可能都见不着了,现在给你弹一曲?”
      沈识檐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首英语歌曲,沈识檐跟着哼唱,节奏缓慢,娓娓而来。孟新堂没有听过。
      他凝视着前方的琵琶出了一会儿神,扭头过来轻声开口:“和男人谈恋爱,会很辛苦吗?”
      低声的哼唱断了,沈识檐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看到他的目光中多少夹了些诧异。他穿戴指甲,思考了几秒后回答:“还好,如果就单纯恋爱而言不辛苦,但是放在现实里,或许会生出很多不愉快。”
      孟新堂的恋爱经验实在缺乏,更不曾涉及到“同性相恋”的领域。不过尽管超纲,他还是能在沈识檐简短淡然的描述中大致想象“他们”所要面临的世俗。
      而差一点,孟新堂没有窥见他人隐私的习惯,孟新堂可能就要问出下面的问题。你交过男朋友?那现在呢?
      他们又聊了很多,但值得沈识檐这样来询问的,恐怕只有那一个,“为什么要问刚才的问题?”
      “只是猜想,你或许曾辛苦过。”
      “我没有谈过几次,更没有大张旗鼓地去宣告天下,所以关于同性和异性的差别体会很浅。”沈识檐笑了笑,“不过你这个问题问的很特别。”
      孟新堂不解:“怎么?”
      “很少有人在得知一个人是同性恋的时候,第一句话会问他辛不辛苦。”沈识檐始终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新堂觉得沈识檐这会儿的笑容没那么淡雅疏离了,脱了仙儿,裹了人情味。
      “想听吗?”沈识檐的指甲已经带好,做在琵琶前。
      “荣幸至极。”
      又是这句话,沈识檐笑意更深。
      孟新堂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等待着演奏。
      上次听这首曲子是在宽敞的教室,掺着风声鸟叫,偶尔音语。而这次是在封闭的屋子里,环境安静,还如同带了天然混响,孟新堂觉出同样的心动,且更加震撼。受真真正正的余音缭绕。
      一曲毕,孟新堂心觉好听,久久没出来。
      这弹的是《彝族舞曲》。
      “新堂?”
      孟新堂猛的回神:“很好听。”
      可惜他对这不甚了解,不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和评价。
      ——
      那天之后,沈识檐很久没有见过孟新堂。也不能这么说,按时间来算,不能说是很久了。足足得有两年。
      沈识檐有联系过孟新初,可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他最近很忙。
      但后来就没有在联系过了。
      沈识檐家里出了事故,转眼间三人变成了一人。
      03年非典结束后不久,大约是七八月吧。父亲遭受了医难,没能抢救过来。父亲也随之去了。
      太可笑了,同一年里。沈父上了两次热搜,一次是夸奖,一次是死讯。
      因为这件事,沈识檐的状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很好的保持住。
      变得比以前安静了,话减少了太多。
      沈识檐大学学了医,即使是在大学他也没有任何松懈,对待一切都是认真的。
      而他也会想起孟新堂,想起时就看那副字。一遍……一遍……一遍。
      ——
      这天,他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沈识檐打开了门却愣住了,门外站着的是孟新堂。
      这次再见到孟新堂,他好像瘦了很多,带上眼睛好看。
      “沈识檐。”
      “对不起,这段时间,学校出了点问题,我离不开。”孟新堂看似很着急。
      “理解。”和以前一样,沈识檐笑了笑,“怎么突然想来找我了?”
      “……”
      可能是因为两年前最后的那几句话?又或者这两年里他的心?他不知道,只是第一个只能想到他。
      “我……沈识檐。”孟新堂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情绪冷静了下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想要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就是这个问题,让沈识檐确定了孟新堂的爱。一样的东西,如果有一个人郑重其事地想要的是什么样子的,那他一定想过要给你。
      两个明白人聊天会很轻松,只需彼此坦白。但此刻的沈识檐突然有些不轻松,有些患得患失,尽管他最终还是从了自己的内心,但他不能否认他刚刚有一瞬间期待过,害怕过,期待他说的孟新堂正好能给。害怕他说的孟新堂正好不能给。他可以说一个囫囵的答案,去包括所有的爱,但那样的话他哪里还是沈识檐。
      “三观正,彼此信任,相依相伴。”沈识檐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该工作工作,没事儿的话吃完饭一起遛个弯,赏个花,听个曲儿,偶尔出去玩玩,看看风景。或许我们会经历很多的无可奈何,但我希望我的爱情里不要有。”
      “沈识檐。”孟新堂认真起来,和沈识檐对视。“我曾经做过取舍。但我发现,在你面前,我的人取舍根本不值一提。识檐,如果你能接受这样一个我的人陪伴,那我希望你可以考虑……”
      “我们,在一起。”
      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沈识檐倒没有什么心跳如雷,只是仿佛刚刚饮罢一壶桂花酒,惊落一场潮湿大雨。
      抬眼酒气,闭眼酣睡。
      不知心在梦在醉。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不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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