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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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第一次遇见陆回的时候正穿着玩偶套在奶茶店门口发传单。
正值雨季，街上行人很少。陆回本来是跟客户谈生意，不想客户没来，车也抛锚了，心情烦闷的他下车打算买杯咖啡，转了一圈没看到咖啡店，只看到眼前这家奶茶店。
奶茶店门口有个穿着玩偶熊的工作人员正在发传单，但雨幕中的路人行色匆匆，并不停留。
空气有些沉闷，陆回看着遮的玩偶熊，仿佛能想象到对方已经被热得满头大汗的样子。陆回进门，站在柜台前看饮品单，点了一杯柠檬水一杯葡萄奶昔。店里只有陆回一个客人，两个员工很快做好饮料。
“先生要打包还是现在喝？”
“打包，帮我分两个袋子装，谢谢。”
接过打包好的饮料，陆回走到门路，拍了拍依旧在努力扮可爱的玩偶熊。玩偶熊里的路明感觉到动静，将大头转过来看向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西装，棱角分明，长相很帅的男人。
陆回将葡萄奶昔递给他，路明没有动，思考了几秒才理解这是给自己的。
路明赶忙摆摆熊掌示意自己不能收。陆回执着地举着那边奶茶，路明急的想打手语，但是熊掌太限制发挥，又想到对方可能看不懂手语，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杯奶昔。
陆回走了，走到马路边转头看到玩偶熊头套已经被摘下来，露出一阵汗津津但难掩秀气的、略有些稚嫩的脸。
现在的小孩真没礼貌，谢谢也不说。
陆回心想。
路明虽然在奶茶店工作，但从来没点过奶茶，一杯接近20块的奶茶顶得上他跟哥哥一天的伙食费了。
他看着眼前这杯还冒着气泡的葡萄奶昔，插上吸管浅浅地喝了一口，好甜！
路明开心地冒泡，眼睛都笑弯了。
马路边的迈巴赫里，因为车抛锚，下雨天又不好打车的陆回恰巧看到了这个笑。
小孩笑起来挺乖。他想。
晚上8点，路明结束了奶茶店一天的工作，帮员工姐姐们打扫完店里的卫生就下班了。
路明提着那杯没喝完的奶昔回了家。一进门，客厅里没人，路明跑到叶枫的房间门口敲门，里面的叶枫听到动静道：“是明明吗？进来吧。”
路明推开门，献宝似的把已经没了气泡，因为天气变得温温的葡萄奶昔递给叶枫。叶枫怔了怔，意外于一向节俭的路明竟然买了饮料。随后细想，叶枫问：“别人送你的吗？”
路明点点头，把已经插好的吸管往叶枫嘴边凑，示意叶枫赶紧喝。
叶枫又问：“你喝过了吗？”
路明点点头，叶枫看了看没少多少的饮料，张嘴喝了一口，随后往路明那边推，又哄道：“好了，我喝过了，我不喜欢喝甜的，剩下的你喝了吧。”
路明偏头看看饮料，又看看叶枫，见叶枫确实露出不喜欢的表情，才又开心地喝起来。
闹完时间已经8点半了，路明赶紧煮了两碗面条，刚端到桌上就见叶枫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了。
路明拿出准备好的湿毛巾递给叶枫擦手。
吃完饭路明刷了碗，看时间已经9点了，换上黄色马甲，拿着头盔，推开叶枫的房门，示意自己要出门了。
叶枫像往常一样对路明点头：“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路明得了示意，马不停蹄地出门骑上小电炉，点开美团，确认上班，系统即刻开始派单。
没错，路明每天晚上还会兼职送外卖。
路明每次要送达之前都会给对方发短信：“您好，您的外卖即将送达，我是一名哑巴，不方便打电话，麻烦您等两分钟去门口开门拿一下外卖，谢谢。”
路明偶尔也会超时，但对方见自己残疾也就不生气了，有时甚至能收到几块钱的打赏。
眼看着时间快到12点了，周围的同事都下班了，路明今天送了20单，加上夜间补贴，今天应该能收入200多。他点点头，很满意。
点开界面准备下班，没想到系统突然派送了一单，路明看看，有点远，但是相应地配送费有足足20块钱。路明心动了。
他按照地址到餐厅取了餐，他瞟到单子上的名字，一个单单的陆字，又瞟了一眼价格，光这顿夜宵就顶他这一天的工资了。
送货地址是一家建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小区保安不让进，路明在手机上打字说明自己是送外卖的。保安让他打电话联系对方，确认了身份才能让他进。
路明没办法，只能给对面发短信：“您好，我是配送您的外卖的配送员，我现在在小区门口，保安不让进，需要您帮忙证明一下我真的是送外卖的。因为我是一名哑巴，不方便打电话，所以才发短信告知。麻烦您了。”
短信发过去没有回复，就在这时，保安室的电话响了，刚才还凶巴巴的保安立刻面带微笑，毕恭毕敬地接起了电话。
保安挂了电话出来，对路明摆摆手：“进去吧进去吧。”
路明按照单元楼层门牌号找到了位置，敲门。
很快门被打开，两人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路明没想到这么巧会碰到白天送自己葡萄奶昔的人，陆回惊讶于对方除了扮玩偶熊，这么晚了还要送外卖。
随后又反应过来对面刚刚在短信里说的自己是哑巴一事。
不等他做出多余的表情，路明把外卖递给陆回，陆回接过，路明笑着鞠躬，随后离开。
陆回在门口站着直到小孩离开，他拿出手机点开美团，看到配送员的名字一栏写着“路明”两个字。
当路明第五次收到陆回的饮料的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拿出纸笔写：“你为什么每天送我饮料？”
陆回问：“你不喜欢吗？”
路明写：“喜欢的。但是这样不好。”
陆回继续问：“有什么不好？”
路明看着其他员工偷偷看这边的眼神，他看不懂那眼神的意思，但总感觉难为情：“我们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连朋友都算不上，我哥哥说无功不受禄。”
陆回道：“我叫陆回，我知道你叫路明。”
路明呆了，连忙摆手，又写：“那不一样。”
陆回说：“你不愿意跟我交朋友？”
路明觉得自己就算能说话也说不清了。他该怎么告诉对方没有人会为了没见过几面的人每天送饮料，也没有人会跟没见过几面的人交朋友。
最终在陆回的诱导下，路明稀里糊涂地跟对方加了微信。
回家以后路明脸上是挡不住的开心，他照常把饮料递给叶枫。
叶枫已经习惯路明每天都会带饮料回来了，他喝了一口还给对方：“甜，你喝。”
路明突然想起来叶枫说不喜欢喝甜的，可是这是陆回买给他的，他不好挑剔。
于是最终还是喝到了自己肚子里。
叶枫看出他今天比往常更快乐，便问：“很开心？”
路明点点头，用手比划着手语：我今天交到朋友了。
叶枫看明白他的意思，不意外地问：“是每天送你饮料的那个人吗？”
路明点头。
叶枫没什么反应地说：“对方对你很好，既然这样，你也该回报对方才对。明天把他请到家里来吃顿饭吧。”
路明一想，也对。
赶忙给陆回发微信：“你明天有空吗？”
陆回很快回复：“有事？”
路明道：“我和哥哥想请你来家里吃饭。”
陆回思索片刻就反应过来这是小孩的哥哥在试探自己。
他回道：“明天晚上吧。晚上下班我去找你。”
第二天，恪守规矩的陆回难得早退一回，等他开车赶到奶茶店的时候路明还不到下班时间，但他一早就请好了假。
路明坐上了陆回的车，因着路明不能说话，两人所幸用导航指路，停好车路明先带着陆回去了家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菜和肉，这才回了家。
一进门，叶枫已经在客厅等着了，他略有些诧异地看着穿着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双手却提着各种用塑料袋装的没洗干净的鸡鸭鱼肉。
路明手上也提满了菜，两人一路走到厨房将买回来的菜和肉放好，又洗干净手，路明示意陆回去客厅等着，他给两人倒了水，就进厨房忙去了。
叶枫喊道：“明明，把厨房门关了吧，等会油烟大。”
路明本来想偷听两人说话，但是家里的油烟机坏了，要是熏到陆回就不好了，于是听话的关上了门。
叶枫将水杯往陆回那边推了推：“陆先生，喝水。家里一贫如洗，没什么茶叶，委屈陆先生喝白开水了。”
陆回不动声色：“无妨。”
叶枫看着电视里演的节目，心思却不在这上面：“陆先生在哪高就？”
陆回道：“自家开了公司，目前在公司担任总裁。”
叶枫不解道：“不知道我家路明有什么吸引陆先生的地方，值得你每天都要去见他一面？”
陆回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这种感觉，总之就是没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见到他，所以就去了。”
“你对他都不了解，谈什么喜欢？”
这种感觉是喜欢吗？
陆回恍然，自己原来是喜欢路明的吗？
叶枫继续道：“想必你也知道我和路明不是亲兄弟。”
陆回道：“听路明提起过。”
“路明13岁那年暑假，被他父母接到上班的厂里见面。那天夜里不知怎么厂里的住宿区起了火，很多人在睡梦中丧生。路明，被浓烟呛醒，等他睁眼看到漫天的浓烟和火光，吓得大叫，他边叫边推旁边的父母，却没有人睁眼回答他。他父母吸入的浓烟过多已经昏迷了。”
“路明冲着门外大喊救命，有一对夫妻刚好逃亡经过门口，见路明一个小孩子，不忍心，就过来帮他，夫妻俩一人背一个，见火势越来越旺，两人让路明先跑，他们马上跟上。路明也明白自己不能拖后腿，担忧地看了自己的父母一眼，随后跑了出去。”
“夫妻俩本就吸了很多浓烟，加上高温的烘烤，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两人将路明的父母背起来，往外挪，不等逃离，屋顶的钢柱已经支撑不住砸了下来，正好砸在夫妻俩身上。两人昏了过去。”
“路明跑到空旷的地方，等了许久，消防员来了，救出了一些人，但是他没有看到那对夫妻也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他慌地想冲进火海去找人，被一旁的消防员拦了下来。大火肆意蔓延，已经无力回天。”
陆回沉默地听着。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那对夫妻就是我的父母。那场大火的消息传到家里，我年迈的奶奶承受不住打击病倒在床，没多久也去世了。”
“一个多月以后，路明带着我父母的骨灰以及赔偿金出现在家门口。我那是听别人说了原委，他们都说我父母是英雄，可是我不希望他们是英雄，我只希望他们还活着。所以我那时恨透了路明，我怨恨他让我失去了亲人。他那时整天站在门口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那么站着。到第三天终于坚持不住昏倒在地。”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不能说话了。去医院，医生说一方面是吸入的浓烟过多，伤了声带，另一方面是心理原因。从那以后我们俩就住在一起相依为命。我双腿自小瘫痪，他为了给我治腿，带我走了很多家医院，积蓄全花光了，又出来打工。他那时才15岁，找工作也没人敢用。于是他去捡废品卖，多少够平时开支。”
“陆先生，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打击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和路明分不开，我也想他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别为了我搭上一辈子。我劝了他很多次，没用，我早已经不恨他了，但他心里始终觉得愧对于我。即便将来你们在一起，在他心中，你可能永远排第二位，他去哪里就会带着我去哪里，到那时，你还能坚守你的喜欢吗？”
“即便你能坚守，你的父母会同意吗？”
陆回吃完饭就走了。路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里空落落的，他有种感觉，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但他还是扬起笑脸送对方出门上了车。
两个人相互道了晚安。
路明回了家，叶枫还坐在客厅里，见他回来，便软了声音：“今天就别出去跑外卖了，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路明推着轮椅送叶枫回房，又端水给他洗脸泡脚。搞完一切，他才回房把自己摔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上，无声地哭。
之后的几天果然没再看到陆回出现。其他同事见路明整天闷闷不乐，于是自掏腰包点了奶茶给他喝。路明把自己藏在玩偶熊里，摆摆手，拒绝了同事的好意。
接着过了一个多月，附近突然多了一家咖啡店，来喝奶茶的人变少了，店里生意不好，一周出现一次的老板过来了，一出现就说要裁员。裁员的人选毫无疑问定了路明。
路明失业了，晚上的兼职变成了全职，每天奔波在烈日下，皮肤都晒黑了两度。有几次差点中暑。
叶枫心疼他，让他太阳大的时候在家待在，别出去跑。路明笑的腼腆，手上比划着说要攒钱带叶枫去看最好的医生。
之前花的那么多钱也不是没有效果，医生说是大脑神经问题，导致双腿使不上劲，医生说这种手术小地方做不了，于是两人才来到现在的城市，无他，只是因为最权威的脑科专家在这里。
而那台手术的费用需要50多万。
陆回从那天以后再也没去找过路明，叶枫那天的话让他思考良久，他和路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将来要面对的问题很多。他是个商人，能带着陆氏从华国500强走到世界500强，他的能力是业界公认的，遇到问题，他总是条件反射地去权衡利弊，像谈生意那样。
很显然，跟路明在一起是弊大于利的。
虽然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能梦到路明，工作的时候也总是想起对方，但他认为这是由于自己第一次对一个人抱有好感，时间会冲淡这份喜欢的。
但是那天，路明突然出现在公司里，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外面罩着黄色的马甲工作服，头上戴着一顶安全帽，帽子下是被晒的通红的，满头大汗的脸。路明把外卖交给前台，匆匆地赶完下一处外卖地点。
陆回看着外面耀眼到有些刺眼的阳光，即便待在凉爽的室内，也仿佛能凭肉眼感受到外面的阳光有多灼热。
他好像瘦了很多。陆回心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