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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恨 ...

  •   这变故陡生,薛意初听到侍女尖叫,忙回身望去,见那箭正朝薛明琬的方向落去,当即花容失色,冲上前想将薛明琬推开:“琬琬!”

      听见姐姐叫自己的名字,薛明琬才回过神来,不等反应过来,她便为一个力大的仆妇护住,那箭落在她身侧三尺外,算是虚惊一场。高台上的几个少年也相继冲了下来,最先一个看是薛明琬,不禁讶异道:“六妹妹?没有伤着罢?”

      “没伤着,被惊着了。”薛明琬低低道,刻意低下头想避开相继到来的几个少年的目光,而薛意初见妹妹无事,也松了口气,向那少年盈盈一福道,“见过大表哥。”

      “你们是阿观的表妹?”说话的是一个着湖蓝锦袍的少年,听到他们的称呼有些惊诧,被他称为“阿观”的少年见薛明琬确实无事后,回头对他介绍道,“是我七姑母的女儿,韩城薛氏女。”

      “薛氏?”着蓝衣的少年有些疑虑,在脑海中回想他们可曾听闻过薛家的小姐,“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女儿,并非主支,你不认识也不稀奇。”一少年道,他年岁看着比其他人长些,又身着婚服,想来便是今日成婚的南阳侯世子。

      “阿登不认识,但孤认识。”

      那声音若金玉相击,实在动听,薛意初听他自称“孤”,已猜出他身份,抬头望去,见是众人中服制最重、容色也最盛的少年,他一开口,周围的人便自觉不再出声。

      那少年容色俊美,实如天光般耀目,更兼风采卓绝,非她曾见过的任何男子可较。她一时怔忪,竟和妹妹一样半个字都说不出,而虞观见两个表妹都似失了神一般,当下也觉不妙,忙提点道:“五妹妹,六妹妹,还不快见过景王殿下?”

      今上唯有一子,因年幼多病,并未封王,而睿王乃是今上唯一同胞弟弟,为国殉难,今上哀之念之,更厚待他独子,另封景王。皇子多病,景王却是文韬武略、惊才绝艳,长安上下,多以为景王当是未来新君,逢迎讨好者不知凡几,以他主支嫡长的出身,能做景王的伴读都是侥幸,这两个表妹却不知中了什么邪,竟连礼也不见。

      意初便罢了,明琬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他正焦急困惑时,又是先前那个湖蓝衣衫的少年打了茬,他立在景王身后,竟是毫不避忌地伏在他肩头:“说是要投壶,却去投了小娘子。”他又望向薛意初和薛明琬,笑意更见促狭,“还没投中,把小娘子吓到了。”

      “殿下用的是蜡箭,伤不到人。”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终于说话了,他样貌也生得好,可神情太严肃,再好的样貌也压得逊了三分,“况且今日是振趾的婚礼,你们非要用投壶刁难他,想让殿下又被参吗?”

      “为着振趾成婚,殿下都被参两回了。”湖蓝衣衫的少年叹息道,景王不动声色地推开他,复而郑重其事地凝望着薛意初、薛明琬二人:“薛御史爱女如命,不曾想今日竟险些伤了他的女儿,实在过意不去。两位小姐先前受惊,不若先去公主暖阁梳洗休息,或在府中玩耍,待薛夫人为皇姐梳过头后,再交予夫人罢。”

      “谢过景王。”薛意初总算回过神来,朝景王极轻盈优雅地行了一礼,心中还思忖着不知自己这礼行得端不端正,发髻上的珠花又有没有挡了眼睛。

      女儿心事,景王在宫中见得多,转眼便抛之脑后,反而是那方才险些为他伤着的女孩,他见她随着姐姐向他行礼,想的是她难道是个不会说话的,方才为着支蜡箭耽误了整一炷香,竟是没有听她开口说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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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薛明琬有意不言,是她心中积怨积惧,实在由不得她还留心失不失礼这样的事,待被公主府的侍女送到暖阁后,她方才静下心,既后悔自己失礼,又觉哪怕是现在又要她回到方才那刻,她应当也是手足无措的。

      大秦立国,盖因风波之祸:北宋靖康后,中原悉数落入金人之手,金高宗完颜允昌登基后力排众议参与了漠北札达兰部与乞颜部的战争,于答阑巴勒主惕击败乞颜部可汗铁木真,其后完颜允昌亲率部众于斡难河斩杀之。本朝太/祖皇帝的曾祖秦昭便正因此役的军功得到金帝赏识,此后世代镇守北疆,后金绍宗听信谗言,以“莫须有”之罪斩杀太/祖之父与堂兄秦瑜,夷秦氏三族,太/祖遂与兄长秦璜关中起兵,后因蒙古骑兵再次攻金,于北疆烧杀抢掠,秦璜遂亲率精锐之师北伐,于次年被鞑靼人射杀。

      太/祖蛰伏关中数年,终于携武兴十八公再度起事,南征北战,一统天下,偏生登极之时已是天煞孤星、孤家寡人,又独独钟爱昭明皇后,是以一生只有今上、睿王与朝阳公主二子一女,景王入京后,今上待其以太子礼,他后来......也确实做了皇帝。

      而方才他的四个伴读,个个也是今上千挑万选,人皆以为将来应该是大秦的中流砥柱,可薛明琬却知道,真正做了国之柱石的,只有今日成婚的南阳侯世子叶麟,却也是半生荣宠、半生猜忌;先前那个湖蓝衣衫、性情最跳脱的陇西李氏二公子李登,一年后便会死在安西的战场上;不苟言笑的那个叫韩怀,做了江南布政使,早早劳瘁而死,他的妹妹做了淑妃,外甥更做了新帝,可那时的事,他也早已是泉下孤魂,再也不知。

      而表哥......薛明琬低下头,他全了知遇之恩、忠烈之名,可他是否知晓,他既慨然赴死,又有谁能为他族亲求情?她不愿想那腥风血雨的往事,只是提醒自己,那不是表哥的错,错的是世道不公,人心贪婪,是......秦赫。

      秦赫。

      秦赫。

      秦赫。

      想到这个名字时,她的心突然又一顿一抽,下意识便捂住了心口:她是恨他的,可她为皇后时,尚有软肋,咽泪装欢,不敢恨他;为太后时,一身尊荣,系他所赐,更不能恨他。

      可她和她所爱的人所有的苦难都因他而生,她为何不能恨......“琬琬,该去找母亲了。”却是薛意初轻轻摇了摇她,她似乎想到什么极欢喜的事,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马上便是景王背公主入府了,可不要误了吉时,我想看新娘子。”

      她一窒,暗恨自己竟忘了这出,不过既已来了公主府,这也是避不开的事:“你是想看公主,还是想多看一眼景王?”

      “我才没有多看!”薛意初脸一红,“方才是你看痴了,还险些挨了景王一箭。”

      薛明琬横了她一眼,心中却泛起另一重忧虑,忧虑过后,又是暗喜:她们先遇到了景王一行,已然与前世的经历大不相同,等下要发生的事......或许便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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