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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玉刀 ...

  •   泰康二十九年春,帝以剿寇故,西行,过西域十六国,皆奉帝为宗主,称圣王可汗,三十年冬,帝自西秦归,携国书并数乘奇物呈于上,太宗大悦之,诏帝归长安,许监国任。

      《后秦书·世宗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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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秦赫要回来,李登早早便备好了珍肴美酒,乍见他所率部曲自云沉处来,隔了数十里便策马而去,距秦赫马蹄前数寸时才勒马:“殿下,可曾想我?”

      “便是从前想过,你这么一打岔,也不会再想了。”秦赫闲闲道,李登大笑,马鞭骤然扬起地上尘土,“无怪你如何想,且先同我相较谁先回城罢。诸位,先借你们殿下一用,本将军想他太甚,实在一刻也耽搁不下去!”

      他们抛下大军疾驰而去,一路你追我赶,然李登仍较秦赫早归数息。“本以为你这两年骑射必然更见精进,怎么反而退后了?”李登勒马,面上俱是得意促狭之色,秦赫横他一眼,下马道,“我急于回来,每日至多能歇两个时辰,怎么比得过你终日养精蓄锐?”

      “那便回长安再比。”李登笑道,二人复入帐梳洗,换了衣裳后,李登细细打量秦赫面庞,目光亦沉下,良久才郁郁道,“这两年,辛苦了。”

      他肤色黑了许多,脸颊也不似从前若冠玉曜质,便是换了衣服,也因未曾刮过胡茬,露出几分风尘仆仆。秦赫见他案上有水,也不管那杯盏旁人是否碰过,信手拿起喝了:“确实辛苦,好在临行前所求皆已实现,往后,不必惧陆氏了。”

      他抬手时露出一截虬结的手腕,指间的茧也比从前深重许多,显然是这两年常引弓拼杀的缘故。若从前他着华服高冠时,还似轻裘缓带的五陵少年,如今却浑然一脱昔年轻狂之气,似玉刀开刃,容貌光彩仍不可忽视,却更慑于那锋芒逼人处。他饮过那水,仍向李登摊开手:“这么急着要我回来,可备了酒?我三日前知要回来了,便想着定要好生放纵一番,不枉我这两年辛苦。”

      “早为你备好了。”李登道,帐外通传称随景王西行之部亦到了帐外,李登挑眉,吩咐道,“不论官职身份,今日军中珍馐俱可任意取用,若嫌没有助兴的,让殿下亲自给兄弟们弹箜篌。”

      秦赫少年时便擅乐理,箜篌技艺尤其出众,可称大家,军中之人纵不懂音律,但见秦赫信手拨弦,衣袂迎风翻飞,若仙人临风,如此风姿,纵不知他所弹曲意,也情不自禁为之折服。一曲奏毕,李登率先喝彩道:“本以为你这两年耽于军旅,箜篌应当生疏了,不料技艺更甚从前,可称芙蓉泣露。”

      “怎可能荒废?”秦赫嗤笑,李登尚不解,薛时祁已道,“李将军不知道,殿下每过一国,皆要以箜篌示好,若不是殿下带了一把箜篌去,只怕折服西秦人还不会这么顺利呢。”

      李登先前本笑着,听薛时祁这样说反而眉头稍拧,秦赫起身,浅笑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七郎看到的是皮相,阿登想知骨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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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外仍喧嚣欢闹,李登坐在床头,听秦赫将这两年的事迹一一说来,完后长叹道:“从前听你说那西秦古国,只以为是神仙画境,遍地珍奇,不知愁苦,不料他们的皇帝一样要困于臣下争斗中。”

      “他处境比我们还难些,儒生说破了天,也只能斥皇帝一句‘失德’,他们的牧首却真敢凌驾于皇帝之上,况且西秦诸侯林立,皇帝势弱,又无子嗣,倒有些像李唐后期了。”秦赫道,他斜倚于榻上,似醉玉颓山,眸光却是精光毕现,“我探清他们朝局后,先联络了他们兵力最强、封地最富的公爵,那个地方叫安条克,主事之人竟是一个女子,她想要她的儿子做新的皇帝,却苦无攀援之机,那地又正处贸易要冲,不可不争,我便想要插手这件事。”

      “你真成功了?”

      “当然,他们信我并无私心,方才愿意在我牵线下商谈,而后其他诸侯虽有不满,但我以武威之,他们不敢多言,只能立誓接受这个结果,可谓兵不血刃------这个时候教会还是好用的。”他扯过李登的衣带,双目澄然,“猜猜他们怎么谢我?”

      “如何谢?”

      “除了带回来的这些显示诚意的好东西外,还将一块贸易要冲以他们的法律封赏给我,将来秦人商旅可在此落脚,那个女公爵的丈夫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在我争储的这几年,他会先整顿沿途的佣兵,待我登基之后,扫清鞑靼,两秦商团来往不息,再不必走江南海路。”秦赫语调上扬,神情亦有几分眉飞色舞的光彩,“安条克公爵得到了皇位,西秦皇帝得到了军队,我得到了商路,但落在七郎他们眼里,就是我靠一曲箜篌取悦了喜爱音律的女公爵,又靠上国风度折服了西秦诸侯,最后他们在我的感召下握手言和,成为一段佳话。”他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这时候才有了些少年的轻狂意气,“他们给我编了许多歌,有机会教你也听一听。”

      “也亏你生了这副皮相,不然一见你这尊容,歌写得再好听,也是没有人会信的。”李登道,秦赫并不否认,稍舒展了身子,“说了这么久我的事,你们呢?我走之前不是听闻你父亲要给你议亲了,成婚没有?”

      “你快别提这事了。”李登一下便沉了脸。

      李登喜嬉笑玩乐,犹愿同美貌者亲近,因此家中问起他娶妻之事,他只道必要娶个绝色,便是家世性情差些也无妨,他虽如此说,陇西李氏的人又怎肯真的由他随意娶个美貌女子回来,千挑万选之下,好容易才相中了南阳叶氏的叶五娘。

      叶五娘乃景王生母的嫡亲侄女,南阳侯世子的堂妹,虽不是主支,但德容言功俱极出众,李家父母也甚是满意,只待李登从安西回来便过定,偏偏一切谈妥,李登却告诉家里他要在安西待个三五年,至于婚事,什么婚事,我没说要成婚啊你们问过我意见吗?

      李家父母气急攻心,知道拿长子没办法,却实在舍不得叶五娘这样的佳媳,是以便宜了他弟弟李羡。李登过年时回家探了次亲,见叶五娘果真雪肤花貌、绰约多姿,心中自然有些后悔,便问父母叶家可还有未出阁的小娘子,他父母直接冷脸,称且不说叶家并未有容貌更甚叶五娘者,便是有,公卿联姻没有一棵树上绑死的道理,将来或许可再为他挑个美貌贵女,但叶家的人便别想了。

      “便是一开始是想同你议亲的,现在做了你弟媳,也该收敛着分寸了。”秦赫道,李登取来一坛酒,恹恹道,“我知晓,可我再想找个家世门户相当、又如此美貌的娘子,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若早见她一面,便是等上几年,我也是想娶的。”

      “我那表妹是生得多美,教你这般念念不忘?”

      “真要听?”李登拿眼打量着他。

      “有何不可说的。”秦赫不解。

      “若你七分。”李登道,没等秦赫反应过来便先躲到一边,秦赫气急,追了半柱香才赶上他,“你少拿我打趣!”

      “如何是打趣?美色不分男女,我见惯了你,想寻个七分颜色的妻子也不易。”李登还振振有词,意识到再多说便过了,又即刻转口道,“还有,宁国公主殿下今年元宵时生了一个小县主,此前振趾说公主怀胎时颇多波折,索性平安生下了;阿怀去了会宁,那里是江南党的地界,他应当过得不算容易,不过本也不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成绩,历练庶务便是;阿观.......他仍在崇文馆,不过他弟弟今年春闱,中了殿试一甲十一名,他还写信向我们报喜。”

      帐内顿时沉寂,秦赫目光幽微,喃喃道:“他真来报喜?”

      “阿观心性赤诚,许是不知这些忌讳。”李登稍有不忍,秦赫却复而敛眉,神情不见悲喜,“无妨,我不怪他......他毕竟是江南六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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