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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哥哥赤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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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出租车门被大力一关。
车内的司机抖了三抖。
他心中腹诽,现在青春期的少女真难懂。少女刚上车的时候还很高贵冷傲,一副我情绪特别稳定的气质脸。
可不知怎么回事,少女越来越不耐烦,不是揉着脸‘嘶嘶’地疼,就是把窗开最大,整个头伸出去吹风。
司机一路上都开得忐忑,怕自己车技太烂被少女顾客嫌弃,直到他听见少女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裕太不是你能戏弄的人~哼~!”
司机:“……”
好的,他放心了,不是车技问题,是被人气着的少女自己越想越气。
路程不算太远,十五分钟左右到达目的地。
樱町街的道路两侧栽满了樱花树,车从樱树大道下驶过,像在粉色的梦幻隧道中穿梭。
而这片地段因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优美的环境,很受知识分子的青睐与喜爱。
听说鼎鼎大名的大律师明栖十守就居住在樱町街。
这位明栖大律师可是位不得了的人物,他精通刑事辩护,是介于正义与黑暗的灰色辩官。罪有应得的凶手在他嘴下无法利用金钱与通天的权势逃脱制裁,而被迫无奈走上歧途的犯罪却能从他这里寻到一线生机。
而除了他高尚的品格与无一败绩的胜诉率令他备受敬重之外,他联手几位高级合作人创立的——‘咲守法律事务所’,更是在这十几年间,在刑事、民事、跨国商务案件等多项领域占尽了风头。
不过最令人喜闻热聊的,还是事务所的‘咲守’二字。
普遍的理解大多都是“咲”象征“正义之花绽放”,“守”寓意“守护绽放的过程”。这二字就是明栖大律师及其事务所贯彻的崇高理想。
但除此之外,因明栖大律师的夫人名为花奈,‘咲守’二字,便也被赋予了许多爱情的浪漫色彩。
……
明栖湶在樱花路尽头的一家便利店旁下了车。
她猛地深吸了几口气,才把烦躁咽回肚子里。
便利店姐姐一见她,便笑着朝她挥手。
明栖湶点头回应,眼里却没有半点亮光地指了指还有点微肿的脸。
她是便利店的超级大顾客,几乎每次路过都会进门买冰淇淋。店里一旦有什么新品推出,便利店姐姐都第一时间热情呼唤她来尝试。
可她现在拔了牙,吃不了!
便利店姐姐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然后无情挥手让她走。
“……”一句安慰都没有吗?
哼,无情的便利店!明栖湶踹飞地上的碎石,气呼呼地揉着脸扭头回家。
她和不二的确住在同一片住宅街,但两家离得不近,大约同路走到便利店后的第三个分叉口,不二家往北走,她们家往南。
两家的距离步行需要十多分钟。
不过这片住宅区的太太们经常交流走动,而她们对明栖家的花奈都有很高的评价。
但最多的评价不是惊叹她温婉典雅的名门贵族气质,也不是赞赏她能将普通食材做成高级料理。
而是佩服她,“花奈啊,真是了不起,性格这么柔软的你,居然能压制住事业有成的大律师丈夫,以及脾气比丈夫更不好惹的女儿。”
花奈是所有邻居太太公认的脾气好。
在明栖一家没搬来之前,北区那位贤惠温和的不二家太太原本是头号温柔太太,但花奈一来,淑子和她走一起,都能被她弱到可以被蚂蚁踩死的气场衬得像一颗坚韧的树。
花奈就像花瓣一样,还是那种在花梗上摇摇欲坠,连风都胆战心惊地、不敢轻易掠过惊扰的花瓣。
但怎么会这样呢?
幸福的人,不应该这么没有力量?
明明花奈每次说起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脸上都挂着幸福又很知足的微笑啊。
太太们搞不懂,但或许,正因为妈妈太过易碎惹人保护,她的女儿才事事拔尖不服输,甚至连爸爸因为工作太忙不按时回家吃妈妈做的饭,都会被她催回来之后不给好脸色的逆天性格。
“妈妈,我回来了~”明栖湶推开雕花铁艺大门,飞奔着往家里跑。
但进门后第一个迎接她的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而是一张锋利昳丽的天生贵族脸。
而比那张脸更锋利的是那双压迫感十足,像血一样极为正统的赤红之瞳。
明栖湶被看得心虚,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哥哥,你怎么来……”
没等她说完,赤司征十郎已经严肃着脸丢开她手里的冰敷袋,又上前抬她下巴,“听说拔了智齿,我看看伤口。”
明栖湶不想给,她都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能像小时候睡前偷吃糖果忘了刷牙,第二天被哥哥捏着下巴检查有没有蛀牙一样狼狈。
她挥开哥哥的手,“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医生说过两天就消炎能好了。”
但她哥不听,压下她的手,坚持自己亲眼确认。
没办法,这妹妹就没长过‘听话’的骨头,小时候爱吃糖果,稍微长大点爱吃冰淇淋,要不是姑姑的眼泪好用,她能把冰淇淋当饭吃。
她嘴里那颗智齿刚检查出来的时候,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但要注意少吃点甜的冷的。
当着他的面,她特别乖地点头,结果一转身想吃就随便吃。
更可笑的是,她竟背着他们参加什么‘冰淇淋吃吃吃’挑战比赛,给学校社团赢回了一台冰箱,冰箱里面全塞满她爱吃的零食甜品冰淇淋。
结果吃着吃着,智齿周边开始发炎,医生建议尽快拔掉。
明栖湶说服不了哥哥,被拉到灯光下,郁闷地“啊”开嘴给他检查。
但那不断瞄他的眼神,全是说不清的委屈。
她觉得她哥变了,前两年明明还很温柔,虽然也老喜欢对她说教,可只要她眉头一皱有点不开心,他就无奈揉太阳穴不再训她。
可现在人长得越来越高,褪去稚嫩轮廓的下颚线锐利成了大人的模样,他也顺便硬了心肠,一点也纵容她。
赤司征十郎知道她要脸,故意看得又慢又仔细,让她多张一下嘴,也算是对她贪吃的变相惩罚。
还没看好吗?
明栖湶原本还心虚的眼神已经不满地变成瞪了。
赤司征十郎忍着笑放开她的下巴,又揉揉她的脑袋,“伤口恢复后,一周内只能吃三个冰淇淋。如果不听话,我就把你调来帝光。”
前面的叮嘱正儿八经,但后半句警告就是纯粹吓唬小孩。
赤司、迹部、千代日本三大财阀中,赤司位列首位。但这并非按照单一的财力排资论辈,而是屹立在百年世家门楣之上的荣誉与权威。
如果说迹部家的华丽奢靡,尽显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那赤司一族则是另一种极端的内敛肃穆。
他们从不在媒体前张扬风光,可无论是政界、商界、又或者体育学术乃至各行各业,只要冠上‘赤司’的姓氏,无论是本家的尊贵血统,还是旁枝的依附家族,都必须要在每个领域做到极致。
但她的妈妈,那位说话总是轻言细语、仿佛能被蚂蚁欺负的妈妈,却是这一任赤司家主的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这似乎是对强势的赤司一族最大的讽刺,也是最无力最弱小也最无可奈何的反抗。
她并不知道妈妈的童年是什么样子,但看着哥哥每天上紧发条的生活,也不难猜出妈妈的过去有多么扭曲窒息。
不过妈妈反抗的似乎只有‘赤司’二字,她对舅舅征臣和哥哥征十郎,从来不吝啬关爱与问候。
舅妈诗织还在世时,舅舅和爸爸虽然互看不顺眼,但两人家的来往很密切,她跟哥哥从小一块长大,从幼儿园到小学都在同一个学校,既是兄妹,也是同年龄段的唯一朋友。
后来舅妈在哥哥五年级的时候病逝,哥哥连悲伤都来不及消化,就被得了失心疯的舅舅安排一系列喘不上气的继承人培养任务。
妈妈也因为舅妈的离世生了一场重病,爸爸怕妈妈郁郁寡欢,就提议搬家换个环境,看了几处地方后,定在了樱花著名的樱町街。
这里距离赤司府邸不算很远,但妈妈不喜欢赤司家越来越压抑的氛围,几乎只有舅舅哥哥生日和新年才过去一趟。
不过明栖湶没有因为搬家懒得走,她经常往赤司府邸跑,只要哥哥不是上家族经营的课程,她都会在旁边跟着听。
等哥哥终于挤出半小时休息时间去打篮球,她也像个黏人精一样,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哥哥沉默又孤独地运球和投篮……然后她,就被使唤着跑腿去捡球!
舅妈和哥哥小时候也教过她打篮球,但她很懒,每次抱着球跑两步就摔倒不肯站起来,甚至接下来三天都不找他玩。
哥哥很无奈,放弃了教她打篮球的念头。不过有时候投进一个角度很刁钻的球,哥哥脸上也会难得露出孩子气的表情,用眼神暗示她夸两句。
她故意面无表情鼓掌,然后被哥哥敲脑袋。
哥哥怕她无聊,也经常照顾她,带她骑马陪她练小提琴。
舅妈去世后,她一直希望哥哥能够痛哭一场,就算是赤司家的继承人,他也有当小孩的资格,哪怕只是说一句很思念妈妈。
但哥哥很用力地收起悲伤的表情,即便脸上还挂着舅妈在世时的微笑,可他的精神状态却在向越来越没有笑容的舅舅靠拢。
她一度很担心他,怕很少发脾气的哥哥,有一天把自己憋坏了。
不过,令人惊喜的是,哥哥在加入帝光篮球社后,遇到了能在球场上交托后背的队友。
当哥哥投入一个不错的篮球,终于不用回头寻找她的目光,也能得到许多夸奖。
而他那擅长,却一个人很少能发挥出来的传球控场,也有一位又一位厉害的队友成功接住、投篮、得分。
望着哥哥脸上释放的笑容,她吃掉手里的冰棍,看着‘再来一根’的幸运中奖,对哥哥说,“哥哥,我马上小学毕业了,我决定……”
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家伙像几堵墙一样围着她,热热闹闹地商量起在哪家冰淇淋店庆祝她正式成为学妹。
可她却在哥哥期待的含笑目光中,硬着头皮说,“不跟着你了,妈妈说青学的樱花很漂亮,我打算去看一看。”
而这一看,就不回头了。
然后她被哥哥冷战了三个月。
直到听说她在青学被学长学姐们孤立,哥哥才气息发冷地来拍她脑袋,有点生气但更担心她,“在帝光没有人敢冒犯你。”
她笑了笑,说,“但哥哥,那太没有挑战性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