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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李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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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巷红花小区,纵使下着大雨,巷口小店门前撑开的红色遮阳伞下,聚着几个衣着金属破烂风的小伙吊儿郎当地抽烟说胡话,他们听见与这格格不入的汽车声,顿时静言看过去。
现在还不到傍晚巷口的那盏旧路灯没开,但此刻乌云浓厚大雨密集,野草巷唯有的光亮便是小店昏暗的灯,以及曜黑轿车打出的两道刺目光线。
司机要去后备箱拿伞,“小姐,您先在车内等等。”
几个小伙见车上下了个高大的西装男议论纷纷,一个黄毛对坐着的寸头说:“光哥,这人你认识不?”
光哥眯眯眼吐口烟,“不认识。”
“那他怎么回来这?”黄毛疑惑。
“来这怎么了?这就不能有人来啊,我们不都住在这!”寸头丢下烟,脚擦灭烟头的火。
小店的透明门帘从内被人掀开,出来四个西装男,每人撑着把黑伞步伐一致走向轿车,不同的是最后一个西装男另手推着一辆蓝色的运货平板车。
司机将黑伞移到后车门上空,以防出来的人淋到雨。
杨慕夏才移只脚出去,蓝色平板车就推到她的落脚地。
西装男解释:“雨大巷子脏,小姐还是站车上干净些。”
杨慕夏瞅着自己今天的第二双白鞋,老实踩在板车上,无声妥协。
“等一下!”司机急匆匆绕到另一侧车门取东西。
杨慕夏沉默了,那只绿马被司机拿走放在平板车上。
司机又掏出一条毯子:“小姐,坐!”
四个保镖连连点头,好主意!
杨慕夏笑不出来,借口:“不用这个,毕竟是西门老爷送的礼物。”
“抱歉!”司机又把绿马抱回去。
“小姐再等等!”推车的保镖把伞递给同伴淋雨跑进小店。
杨慕夏维持着一只脚在车外的姿势。
不到半分钟,小孩的嚎叫冲出门帘,离开的保镖手里多了一把粉红小背椅。
保镖用袖子擦了擦椅面的雨水,稳稳放在平板车中间,“小姐,请坐!”
杨慕夏:“……抢来的?”
保镖答:“不是!两百买的,只是店里就只有小孩坐着写作业的一把。”
她没法对那五双热情似火的眼睛说“不”,拘谨地坐上椅子,柔软的毛毯铺在腿面。
苍天!你把眼睛闭上吧!
黄毛“咯咯”笑,“哥,我可算是长见识了!有钱人家的小姐怕是雪堆的,一沾水就会化!”
寸头若有所思,“你说这大小姐怎么会来野草巷?”
野草巷是有名的贫民窟,红花小区更是贫民中的贫民,轿车都不经过的地方怎么来了个娇滴滴的富家女?
他们赤裸裸的目光自然被保镖注意,“小姐,需要打发他们吗?”
杨慕夏有气无力,“不用。”别搞得像黑势力。
雨不断地下,狭窄巷子堆积的垃圾散发着一股恶臭,墙脚路面随处可见深绿的苔藓,蓝色平板车不疾不徐地在小巷穿梭。
司机走在他们的前侧方辩路,十分钟,他们像无头苍蝇绕来绕去已经十分钟了。
路过吹风口,杨慕夏浑身一哆嗦,“停车。”
司机惯性前走两步,反应后转身问:“小姐,怎么了?”
“你十分钟内就带我们经过这里,不止一次。”杨慕夏记得清楚是因为她没到就会被风吹得打个哆嗦,已经三个了!
“小姐,我我尽力了!”司机皱着脸,“跟着导航也找不到啊!”
杨慕夏:“去问问后面那些人。”
司机抬头看着四个面无表情的保镖。
杨慕夏纠正:“不是他们,是他们后面。”
在小店门前的几个小伙子跟了他们一路,也没撑把伞。
黄毛手肘碰了碰光哥,分析道:“哥,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光哥推了他一把,骂道:“你特么不是废话?!”
司机没了对杨慕夏的和善温柔,开门见山,“六号楼怎么走?”
“切!”光哥抹了把脸,手腕的几串链子叮铃响,“你什么语气?”
司机直截了当,“五百。”
“什么?”光头沉眉。
“一千。”
雨大又急,光头没好气地抹脸,“打发叫花子呢?”
“两千,我劝你最好答应,不是只有你张嘴了。”司机意有所指地看向围在光哥四周的小伙子。
两千足够他们心动。
光哥想了两秒,“前面左拐再左拐巷子走到头最后右拐。”
司机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叠钞票,数都没数递给光哥,“再跟着对你们没好处。”
见司机走了,黄毛伸手想碰钞票,“哥,有多少啊?”
“啪!”光哥一巴掌拍开黄毛的手,一叠直接塞进裤子口袋,“走!”
“不跟了?”黄毛指着离开的保镖们。
“要跟你跟!哥几个搓一顿!”光头瞪了他一眼。
黄毛嬉皮笑脸跟上,频频往后看,被光哥一个手铲削老实了。
野草巷的环境很差,杨慕夏无论书外书里都是第一次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赵顾发给她资料写着李难是孤儿,他一个人住在红花小区。
他,怎么住?
杨慕夏捏着银行卡,或许成功率可以因此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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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肥了是吧!”刺青哥脚踹得毫不敛力,嘴里脏话凶且难听,“你个没人要的狗东西,见到老子不打招呼还特么白我一眼,不想说话那以后都别说了!”
刺青哥手一招,看好戏的三三两两靠近,“你们一起打,别让他爬起来,他要爬起来了你们就给老子粘地上!”
小弟们嬉笑:“放心,哥,这龟孙子肯定爬不起来!”
几双脚砸向躺在地上的少年,比落下的雨更急更猛。
少年的外套早就被刺青哥扔进旁边堆满垃圾的脏桶,纯白衬衫被雨水打湿又印上泥泞的鞋印,紧紧贴着勾勒出他消瘦的身体。
孤立无援的少年侧躺着,乌青嘴角泄出的血丝很快被雨冲落,他一声不吭地任凭混混一脚接一脚地踢踹。巷子没有路灯,他的漆黑眸子虽是睁着,所见只不过仍是黑色,可能这世界本就暗淡无光。
睁不睁眼没什么区别。
滚轮声传到他贴地的耳朵,半阖的眼眸隐约窥到一抹白,沉寂的心忽地猛跳,连带着麻木四肢开始挣脱,一个混混始料不及踩空绊倒,其他几个楞得卡顿。
刺青哥见少年反抗,用手捏灭烟头丢进墙角沟槽,双拳按得“卡擦卡擦”,揪起爬起半立的少年抡圈要砸。
接住他凶狠拳头的不是少年羸白脸颊,反倒是一张宽大手掌。
刺青头瞪着不速之客,拳头每加一分力保住他的手掌也舔两分力,纵使爆出青筋也逃不出。
“你奶奶的放手!”刺青哥咬牙扯着少年领子一推,两手包住黑西装男的手。
少年如同刚破壳的小燕,一根手指便能让他踉踉跄跄,撑不住跌倒。
“李难!”
一个热烘烘有着香水味的怀抱接住虚弱后仰的少年。
“李难,你还好吗?”
杨慕夏未料到她的“谈判”会这样无头结束,费劲心思找上门却看到被混混按在地上揍的李难,更要命的是他孤立无援只能躺平挨打!
薄薄眼皮掀开,卷翘的睫毛扫到湿润垂下的刘海,李难看着面前的杨慕夏,身形一僵,靠着的怀抱比他预想高壮。
李难锋锐下颌轻轻上翘,瞳孔映出一张五官粗糙的脸,不苟言笑地低头回视他。
反应后他眼角抽了抽,迅速离开那个有着香水味浓郁刺鼻的怀抱。
但他过于虚弱,步伐踉踉跄跄,看的杨慕夏是心惊胆颤,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砸地。
她没多想,伸手去搀他,任凭少年泥泞的衬衫染湿自己白衣。
李难闻到了另一股香味,不刺鼻,香气淡薄温馨,却勾的他神魂恍惚。
杨慕夏小腿肚发抖,她没想到李难看着瘦弱,竟然这么重,忙招呼保镖帮忙,“把他抱上平板车!”
保镖下手快,利落公主抱李难,都不给他反抗时间,弯腰撒手完成任务。
李难畏手畏脚坐在粉色小背椅,看着倒了一地的小混混只觉怪异。
刺青有点底子,即使膝盖死死跪着,肩膀被保镖狠狠压着,上身依旧拼死挺正。
杨慕夏双手环抱胸前,气昂昂走到刺青面前,没低头唯撩下眼皮,语气毫不掩饰的嚣张:“我说你好意思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吗?”
刺青目光赤裸裸打量华服少女,认出她的校服,不怀好意盯着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咂嘴:“那臭小子竟攀上你这么个正点的富家女,你看上他那点?小爷不比他差!”
保镖直接挥手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
杨慕夏讨厌刺青恶心粘腻的目光,身子冒鸡皮疙瘩,想亲自收拾他的想法消退,厌恶后撤几步,吩咐:“把他们送去警察局,别让他们轻易出来了。”
“是!”四个保镖们都是杨家好手,这种事不必杨慕夏叮嘱,他们都心知肚明。
解决小混混,能推李难出去的只剩杨慕夏和撑伞的司机。
雨渐小,巷子风凉,杨慕夏注意到李难微微蜷缩的身体,先前搭的毛毯因为匆忙直接丢在地上已经打湿,她没犹豫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李难的胸膛。
“你……”李难白着一张嘴,黑眸诧异。
“把伞给我,你推车!”杨慕夏站到平板车一角,一手扶着平板车推手,另手撑伞,低头回视李难,“坐好了,我先送你去医院。”
司机很是尽职尽责,平板车推的比来时还快,只是遥遥不见出口,在小巷七拐八杠。
杨慕夏无语,忘记司机路痴了,“停!”
她下车,把伞塞到司机手里,挽起袖子鼓足干劲,“你去给他撑伞!”
司机依话照做,老实给李难撑伞。
杨慕夏冒雨推车,辨别正确的方向,有条不紊地穿梭在迷宫小巷。
“呼!”好在她认路,拐进最后一个巷子,看见路边停着的车。
司机开车门,把李难塞进去,踌躇一番,道:“小姐,其实你可以给我指路,不必亲自推的。”
杨慕夏在调整奔跑后的呼吸,听言,气卡喉头,满是幽怨地看司机,咬牙切齿,“你怎么不早说?”
司机后脖子发凉,解释:“我看小姐兴致盎然,以为您是想推车,我不好打断。”
杨慕夏踩着司机皮鞋上车,回手关车门。
司机忍痛,一瘸一拐绕到驾驶位,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