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海滩日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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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茵站在教学楼天台，看着陈靳嚣被教导主任拎着耳朵训话。少年校服领口歪斜，后颈被盛夏阳光晒得发红，却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上周数学测验又交白卷？你当八中是收容所吗？"主任的怒吼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
时茵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校牌边缘，金属卡片在掌心烙下浅浅的印痕。她想起昨夜网吧里少年绷紧的肩线，游戏界面在他眼底投下跳动的蓝光。那些精准的爆头操作，分明藏着超乎常人的专注力。
回到教室时，陈靳嚣正把她的自动铅笔往桌洞里塞。笔帽上的小雏菊挂坠晃晃悠悠，在阳光里划出细碎的金线。
"要借就光明正大借。"时茵突然出声，吓得少年手一抖。笔尖戳在掌心，洇出墨色的星。
陈靳嚣转过头时，耳尖还泛着可疑的红："谁要借你的破笔？"他把笔拍在桌上，金属与木板相撞的脆响惊醒了午睡的麻雀。
时茵拿起铅笔，发现笔杆残留着体温。她忽然注意到少年右手虎口处有道月牙状的疤，像被什么动物咬过。
那天傍晚暴雨骤至，时茵在车棚撞见蜷缩在角落的陈靳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积水里晕开细小的涟漪。他怀里护着只瑟瑟发抖的狸花猫，校服上沾满泥泞。
"它被卡在排水管里。"少年声音闷闷的，"能帮忙买包火腿肠吗？"
时茵撑着伞跑过三个便利店，裙摆溅满泥点。当她气喘吁吁回来时，看见陈靳嚣正用校服外套裹住小猫，伤口处理得干净利落。那道疤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弯温柔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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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飘雪时，时茵在废弃琴房找到逃课的陈靳嚣。少年坐在积灰的钢琴前，指尖悬在黑白键上三厘米，如同被冻结的蝴蝶。
"我妈是钢琴老师。"他忽然开口，音色比积雪还冷，"她走的时候把琴谱全烧了，说我这双打架的手不配碰她的琴。"
时茵看见他手背新增的淤青，想起上周在校门口见过的醉汉。那个男人拽着陈靳嚣的衣领骂骂咧咧，少年却只是沉默地任他推搡。
"要听听真正的秘密吗？"时茵突然掀开校服袖口，腕间赫然是道淡粉色的疤。陈靳嚣瞳孔骤缩，琴键发出刺耳的嗡鸣。
"去年全市联考我拿了第二，我妈把奖状撕了。"她笑得云淡风轻，"她说不够完美的东西就该毁掉。"
少年猛地站起来，琴凳翻倒的巨响惊起窗外寒鸦。他抓起时茵的手腕，指尖在疤痕上颤抖："疼吗？"
积雪压断枯枝的瞬间，时茵仰头吻住了他的眼泪。陈靳嚣的呼吸里有薄荷糖的凉意，混着冬日铁锈般的血腥气。他们在琴键轰鸣中接吻，像两株在废墟里疯长的野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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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同学会上，陈靳嚣的镜头对准时茵耳畔摇曳的珍珠耳钉。当年被他捡回的小猫如今印在她胸前的工牌上——那是她创办的流浪动物救助中心Logo。
"陈先生最近频繁失眠的原因，恐怕不止工作压力吧？"时茵转动着钢笔，诊疗室弥漫着苦橙香薰的气息。阳光穿透百叶窗，在她白大褂上烙下明暗交错的痕。
陈靳嚣摩挲着相机背带，那里藏着他偷拍的七百三十张时茵。图书馆垂首写题的她，运动会夺冠的她，毕业典礼上抱着花束的她。最旧的那张是网吧偷拍的侧脸，像素模糊得像经年的梦。
"当年你妈妈来找过我。"他突然开口，"她说只要我消失，你就能去常春藤。"
时茵手中的钢笔啪嗒落地。她想起那个暴雨夜母亲撕碎的录取通知书，想起陈靳嚣突然消失后空荡荡的后座。原来他们都在各自的地狱里，守着同一种思念。
晨雾未散的海岸边，陈靳嚣的摄影展正在布置。时茵站在巨幅照片前屏住呼吸——十八岁的她趴在课桌上小憩，发丝间插着朵蔫头耷脑的雏菊。那是他第一次偷她铅笔时，悄悄别上去的。
身后传来快门轻响，陈靳嚣放下相机，露出虎口处新纹的雏菊图案："时医生，治不好的话，能让我赖你一辈子吗？"
潮水漫过初阳的瞬间，时茵终于触碰到那道月牙状的疤。二十七岁的陈靳嚣低下头，吻住了十八岁时不敢触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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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疗室的百叶窗将阳光切成细条，陈靳嚣的相机突然自动播放起旧照片。时茵看着屏幕怔住——十八岁的自己正在网吧敲键盘，发梢别着朵塑料小雏菊。
"你跟踪我？"
"每次偷你铅笔，都会别一朵。"陈靳嚣扯开领口，锁骨下方纹着串数字，"这是我们分开的天数。"
时茵的钢笔在病历本上洇出墨点。她终于撕开完美假面："那年我去机场追你了！"喉咙泛起血腥气，"看见你和模特在接吻。"
陈靳嚣猛地拽开抽屉，泛黄的诊断书雪花般散落。焦虑症、创伤后应激障碍......每张都有时茵的签名。"这七年我每周都挂你的号，为什么装不认识？"
"陈先生认错人了。"时茵白大褂下的手腕在抖，"我的患者叫陈妄。"
"因为遇见你才敢狂妄！"陈靳嚣扯下她胸前的工牌，背面贴着他当年写给常春藤的拒信：「她要的光明未来，我双手捧上。」
暴雨砸在玻璃窗上，时茵摸到他后颈的烫伤疤——正是她当年在机场看到的吻痕位置。
"那是模特帮我贴纹身贴遮疤。"陈靳嚣声音哽咽，"你说过讨厌烟味，我戒了七年。"他掏出薄荷糖罐，里面塞满未寄出的信，每封都画着戴学士帽的时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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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展最中央的装置艺术震撼了整个城市——十万张雏菊照片组成时茵的侧脸，每朵都标注着全球定位与时间戳。
陈靳嚣在人群中央举起相机："这张地图，是我走过你错过的所有人生。"
时茵在经纬度交织的光影里看到：剑桥图书馆的晨雾、华尔街的初雪、南极洲的极光......本该属于她的风景，被他用七年走成漫长的告白。
"现在换我来追。"时茵夺过相机，镜头对准他虎口的雏菊纹身，"陈先生愿意接受长期治疗吗？"
"多久？"
"心跳停止前都算观察期。"
陈靳嚣将额头抵住她的，两个破碎的灵魂在晨光中严丝合缝。当他的吻终于落在时茵手腕疤痕上时，海鸥掠过他们十八岁的倒影——网吧里假装陌路的少年少女，在七年后的快门声里补完了青春里所有欲言又止的瞬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海滩日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