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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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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昏暗,万籁俱寂。
砂砾被轮胎重重碾过,昏睡的鸟儿被惊醒,站在枝杈上不满地鸣叫起来。
几辆不起眼的黑色汽车趁着月色呼啸而过。
中间的一辆车拉着帘子,驾驶员目不斜视,对后面本该被绑起来,此时却自由活动的“人质”视而不见。
“人质”先生一人嚣张地占据了整张后座,长腿随意伸展,空间一下就显得狭小起来。
车里唯一的光亮便是时不时越过挡风玻璃映射进来的霓虹灯光。
副驾驶的泉山悄悄瞥了一眼后视镜。
光影肆意描摹着车内的光景,白彦明的上半身隐藏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看到光斑最多只是划过了青年的脖颈,并没有打扰到他的休息。泉山收回眼神暗暗松了口气,转眼又把一颗心提起来。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他才在将要到达目的地时问出了声:“先生,他,老大他非常多疑,进去前可能要做些准备。”泉山僵硬地拿出在车里存放了多时的眼罩和绳索,咬了咬牙改口道,“装作昏迷、或者是我们硬闯进去…也可以!”
白彦明看着眼罩面露嫌弃,只抬手接过了绳索。
停在目的地时,天空已经悄然被乌云遮挡起来,灰蒙无比。
米花町的一处偏远别墅,外围雕花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吉川会标配黑西装的守卫。
锐利的目光透过墨镜扫过这一行人,被包围在中间的男人个子高挑,在秋天的夜里只穿着马甲和衬衫,就算是低着头,在一众黑西装中也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看到白彦明被绑在身后的手,守卫才意识到这就是那位绑架过来的少爷。
*的,还以为是哪个帮会的代表过来找老大谈事情呢。
他不爽地刮了一眼白彦明卷曲刘海下的面容。
一个大集团的继承人又怎样,还不是要乖乖听我们吉川会的话。
全部人都被金属探测仪扫描了一圈,把武器都上交后,守卫不耐烦地指指白彦明和泉山:“行了,就你俩进去。”
“咚咚。”
泉山咽了口口水,轻轻按下别墅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戴着细框眼镜的青年,看着很斯文。
“泉山,大哥等你好久了,怎么来的这么慢?”他微笑着,语气温柔。
“不,不小心出了点意外。”泉山有些结巴,他攥了攥满是冷汗的手掌,岔开了话题,“椎名先生,老大要等着急了。”
泉山很害怕这个半路加入的椎名月。
吉川会是由老大和他两个亲兄弟创立的,三个人相互扶持,终于够资格进入大帮会视野,但这之后,吉川会的发展就处处受限。这个阶段持续了很久,吉川会甚至一度被打压到濒临解散。
椎名月就是这个时候加入的。
当时他东京大学刚刚毕业,正在被人追杀。逃到他们的地盘后,椎名月就向老大许诺,只要把他的命保住,他就能让吉川会成为一流的帮会。
可以说吉川会现在有如此大的规模,几乎全是椎名月决策的功劳。
但是椎名月加入后,短短两年,老大他们兄弟三人齐齐反目,现在吉川会的老大其实是老三。
对外解释是有几个穷凶极恶的歹徒闯入,把两人杀掉后逃之夭夭,只有当时留在现场的几个老人知道内幕。
不过没活几天就全都被秘密灭口了,泉山因为本来就和老三关系好才逃过了一劫,但他也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椎名月自此一跃成为帮会老大亲口承认的兄弟,帮会内一切的决策几乎都会听从椎名月的指示,因此帮里帮外都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猜测椎名月才是真的老大。
直到最近,流言大肆滋长,竟然传进了吉川老大的耳朵里。
于是吉川老大声称只有椎名月可以胜任对外合作、交涉的工作,命令椎名月出去为帮会争取更进一步的发展机会。
连泉山自己都能看出来,这是在弱化椎名月在帮会里的影响力,直至将他彻底铲除。
可椎名月居然微笑着接受了,泉山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毛骨悚然。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为什么一进帮会就能处理好所有事物?短短几年,吉川会内部人员几乎全员大清洗,他可以微笑旁观兄弟反目的戏码、甚至帮助老大把自己更快地推向死路,这真的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吗?当初的追杀是不是也是他算计好的?
比看清了魔鬼的真面目更可怕的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因此,每次他面对椎名月时都无比小心,生怕自己被灭口。
像是才看到泉山西装外套下的血迹,椎名月恍然大悟,有些抱歉地说道:“走吧,一会见完大哥我亲自给你治疗。”
没给泉山拒绝的机会,椎名月转身就走,匆匆的步伐却没有半点关照伤者的意思。
在门口停下脚步,椎名月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快要贴到房门上的手突兀地顿住。
“话说,您是昨天晚上在酒吧的那位客人吧?”说话间,手指顺利地做完了结尾动作,关节触及木板发出“咚咚”的轻响。
白彦明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进来。”
椎名月开门的动作毫不停顿,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聚焦在白彦明身上过,仿佛只是顺口一提,没有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白彦先生真是让我好等啊。”吉川老大倚靠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两个端着枪的黑衣人。
“坐。”他抬手邀请,示意白彦明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西装被崩出一个狰狞的幅度,可以想象到包裹在内的肌肉有多么强壮。
白彦明挣了挣手臂,冷冷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哎呀,人老了记不住事。椎名,怎么没给咱们的贵客解开绳子啊?这要传出去别人得怎么看待吉川会!”
“抱歉大哥,最近事情太多,脑子乱的老是忘记事情。”
椎名月羞赧一笑,掏出匕首,利落地割断了绳子,在收回顺势向前一递。
白彦明手心里被塞了一个冰冷尖锐的片状物,微微合拢就传来了些许刺痛。
他不经意间往前迈了一步,手腕与危险的凉意险险错过。
绳索掉落在地毯上。
椎名月似乎楞了一下,才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怠慢您了。”
“真厉害。”白彦明盯着手腕上的红痕,夸奖道。
“诶?”
“椎名先生为什么要给我武器呢?”白彦明微微抬头面朝着正前方,红瞳却瞥着椎名月。
深红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内里没有一丝光芒,
“…你在说什么。白彦先生?”
椎名月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计划偏离导致的紧张,还是直面那双锁定猎物般冰冷视线的害怕。
白彦明收回视线,慢悠悠踱步到桌子前,坐上了那把专门为他准备的椅子。
“你!”老大神色紧张,身后的手下举起枪瞄准了白彦明。
看到白彦明只是安静把玩刀片、没有任何反应,他这才惊疑不定地看向椎名月。
“椎名,你要背叛吉川会吗!”虽然是质问,但他已经掏出了手枪,显然没有要听椎名月答案的意思。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椎名月弯下腰,捂着脸大笑起来。
在吉川老大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之前,他抬起了头,明明脸上浮现着笑容,却阴冷到犹如地狱修罗。
“背叛?”椎名月睁大眼睛,嘴角的弧度没有任何起伏,“从头到尾我只有一个目的,你说,这能被称为背叛吗?”
“原来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我真是看错你了。”吉川老大仿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飞快地掏出枪射向椎名月。
椎名月在他动作的一瞬间就把旁边的泉山拉了过来,子弹呼吸间就没入了泉山的身体。
“泉山!”
“泉山很像你那两个蠢笨的哥哥吧?”
吉川眼睛通红,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
“别激动,先看看你身后。”
坚硬的物体抵住了他的后脑,吉川不敢置信地缓缓扭头,看到了两个深受他信任的面孔。
“椎名,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想要的很简单,要么你去死,要么他去死。”椎名月让人收了吉川的手枪,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放心,这里的人比上次少多了,很方便灭口。”
灭口……
吉川想起来了,上次就是在这里,他两个哥哥的血润湿了整个地毯,甚至连下面的木板都被完全浸透,留下了一片红斑。
“我…我…”他死死盯着胸口上汩汩冒血的泉山。
他当然知道自己想什么做,他只是不甘,他只是对自己的心理被轻易看透而感到恼羞成怒。
“没有本事,还什么都想要。”沉默已久的白彦明饶有兴趣的插入了这一出戏码,轻轻挥手,“我来帮你一把怎么样?”
话落,手心里的刀片悠悠飞到了泉山的脚边,无声的向吉川发出致命的威胁。
吉川瞳孔急剧放大,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他肾上激素爆发,浑身颤抖地扑向了那个刀片。
可有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率先将它覆盖住,拿了起来。
泉山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过于紧张而手脚并用扑过来的吉川老大,他很熟悉对方的这种状态,不久前他也刚刚实践过,人在极度害怕、紧张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
短短几个小时就做到这种程度,果然不简单。
椎名月内心微微感叹,抬手示意手下不用阻拦现在的局面。
没有犹豫,泉山拿到武器后就把它狠狠刺向吉川的后脖颈,在吉川反抗时又在他的脖侧划了数刀。
“嗬…嗬…”
吉川捂着喉咙轰然倒地,他目眦欲裂地瞪视着走到他面前的椎名月,仰视视角的脸似乎和谁有一瞬间的重合——十几年前,有一个女生死去时也是这个角度。
“椎…椎名——”
声音戛然而止,椎名月厌恶地擦了擦手中发热的枪管,声音刺骨般的冰冷:“姐姐的名字,你也配叫?”